第三十九章 幻境

　　李淺終於捕捉到了狙擊手的大致方向，但機甲狙擊射擊半徑大，狙擊彈的速度又是近光速，局面非常不利。

　　正因為不利才需要冷靜，李淺自我暗示道。

　　洛麗塔已被嚇得臉上蒼白，她屏住呼吸，呆呆得去看李淺。

　　李淺緩緩吸了口氣，操控背後結晶氫軌道炮翻轉過來，嗖嗖，兩發向來襲處轟去。然後快速的操控機甲半臥在地。

　　轟轟，火光沖天。

　　於此同時，羅賓的迪諾微微躬著身子，一手張開菱形能量加強型防禦盾，擋在艾倫的勇士NA－改背後，一手開動臂上激光炮，跟著李淺的炮彈軌道回擊偷襲者。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雙方形成遙遙相距的僵持局面。偷襲一方很有耐心，靜等李淺他們的心理防線的潰敗，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附近會有人來。

　　李淺一方，艾倫和喬安娜不單失去再戰之力，連自保都困難，更讓人心焦的是，喬安娜至今未吭一聲，生死未卜；羅賓雖然參加傭兵團已有一年多，經驗比較豐富，但因為擔心喬安娜的安危，已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淺，看來這回老天爺真要收我了。靠，老子還沒娶喬呢。」艾倫苦笑道，「收我就收我吧，生來就賤命一條。我只希望喬不要出什麼狀況啊，希望她只是因為機甲通訊系統壞了，才不理會我的。」

　　「不要洩氣。我相信，你命硬，死不了。」李淺低喝道。他焉不知艾倫信心的喪失將直接影響他和羅賓的心理狀態，所以鼓勵艾倫，在另一方面來說，也是鼓勵他自己和羅賓。

　　「還能怎麼辦？我們撐不到自家人來的，再說我剛才也試了，通訊已經被敵人給屏蔽，其他人又如何正好到這荒野呢。」艾倫歎氣道。

　　「哼，原來你艾倫也是個自怨自艾的小女人！」李淺喝道，「再胡言亂語，倒不如讓爺先結果了你！」

　　李淺的怒罵如同晨鐘暮鼓一般震醒了差點崩潰的艾倫。

　　無論如何，要有一顆勇敢的心，他曾默默立下誓言。沒想到，還沒被逼到絕地，自己卻先要放棄。艾倫一時有愧難安，呵呵笑道：「老子都不如你個書獃子了。行，只要老子一口氣在，就永不言敗！」

　　「羅賓，你狀況如何？」李淺又問道。

　　「沒事。只怕喬……」羅賓冷冷回答道。

　　「喬安娜活潑可愛，上天捨不得傷害她的。」李淺安慰道。

　　「嗯，我相信。那現在該怎麼辦？」羅賓的語氣似乎放鬆了一些，開始思考應對之策。

　　「等。」李淺平靜道。他在腦海中推演過，現在己方唯有一戰之力的只有他和羅賓，但因為要守護艾倫和喬安娜，兩人中任何一人都不能相互離開，否則會被對方逐個擊破，只有聚在一起，才有一線生機。

　　時間流逝得非常緩慢，就像是一隻螞蟻在吞噬一條粗大鋼繩，遙遙無期。才過去半個小時，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空洞、焦慮。由於精神高度集中，體力和精力流失的都非常快，李淺已經是汗出如漿，也吸汗的防護服已經飽和，濕濕的粘在身上。洛麗塔也是渾身濕透，這樣一來，兩個人就等於親密接觸。李淺不禁有一種罪惡感，畢竟洛麗塔才12歲，他連忙收束自己的雜念。

　　洛麗塔用力咬著紅紅的小嘴唇，連咬出了血印也渾然未覺，她面色發青，直冒冷汗，小手緊緊拽著李淺的右臂。

　　她小心地扭頭去看李淺，李淺神色冷靜淡然，如同浩瀚大海一般。李淺見到她的模樣，報之以歉然的一笑。

　　其實，李淺剛才已經瀕臨心理崩潰的邊緣，卻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老古董數據盤中的第一視頻，那個他看過上百遍，原本以為徹底理解其內容的視頻，其中的文字在他腦海中自然而然地不停盤旋，李淺細細體會，漸漸產生與平日不一般的明悟。

　　突然，眼前白光暴漲。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山腳下，山道蜿蜒盤旋，直上雲霄，山道兩旁鶯歌燕舞，柳暗花明，春光無限。

　　李淺靜立許久，才緩過神來，舉目環顧四周景物，頓覺得這裡的一草一木頗為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細想之下才憶起，眼前的景致不正是老古董視頻中白衣少年練功之處。

　　難道說自己穿越了，來到另一個世界？

　　李淺想了想，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幾乎是無意識的，他邁步向山上行去。

　　當他的一腳踏到山道上，腳下的青石，頭頂的藍天，身旁清澈透明的溪水，天地萬物彷彿被注入奇異的能量，全都活了起來，李淺甚至能隱隱捕捉到它們的運動軌跡，一種類似於波的左右振動。

　　李淺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滿驚訝，無法瞭解自己究竟置身在怎樣的一處幻境？

　　他不得不重新默念第一個視頻中的文字，緩緩閉上雙目，逐漸進入忘我的境界。

　　隨著心境寧定，雜念緩緩沉積，意識宛如泉水自動湧出，無需五感，李淺卻可清晰的掌握到身邊的景物，那天高雲淡，那花開水流，那山景中的所有生命。恍然裡，他分明感覺到潛藏在自己腹中的那股暖流也漸漸融入山中，循著自然的氣息，以相同的頻率波動著，如潮起、如潮落，無有盡時。

　　李淺不知自己佇立了多久，好似山中時光靜止，只任他意識放逐於洪荒天外，渾然無我。

　　走走停停，山勢漸高，白雲漸生，李淺行到一座涼亭前。這座涼亭依山而起，靜靜屹立於溪邊高崗，伴古松，聽風吟。幾級青石台階探入清澈如碧的溪水裡，五顏六色的小石頭鋪滿河床，更有往來游魚自在快樂地嬉戲游弋。

　　李淺受潛意識驅使，茫茫然褪下納米防護服，解下戰靴，脫去棉襪，將雙腿浸入清涼的溪流中。頓時一股無比輕鬆愜意的感覺流遍全身，方才和敵人對峙的緊張情緒頃刻間一掃而空。

　　他只感覺到溪水在腿邊汩汩流過，雲嵐於身旁悠悠吹拂，好似意識也同時浸入了水裡，享受這無涯的寧靜與和諧。

　　突然，他想起同伴的危難，自己卻獨自貪戀著如夢似幻般的仙境，心頭巨震。

　　「喀喇喇－－」

　　九天雷動，一道耀眼奪目的閃電劈落在李淺頭頂，白光又現。

　　轉過頭來，正見洛麗塔如水的雙眸向他看來，眼中滿是無助和委屈。李淺心中愧疚，後悔當初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把洛麗塔留在艦上，導致這個姑娘陪著他們身處險境。他沒有辦法安慰她，只得歉意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