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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197章
第188章慘案(三)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黃月英放下手中的白絹,從石桌上拿起那串用紅豆穿成的手珠,雙頰透紅,露出幸福笑容。

 這串手珠,是用白絹包裹,一大早由甘寧偷偷轉交給她。

 據說,這手珠是曹朋花了一晚上的功夫穿成。白絹上的那闕五言詩…也是曹朋所書。黃月英把白絹貼在臉頰上…一副小女人的憨態。“此物最相思”阿福終究還是表達了愛​​意……”

 “阿醜,你在做什麼?”

 低沉的聲音,在黃月英身後響起。

 黃月英一下子清醒過來,連忙站起來…順勢將白絹藏在身後。

 “爹,你怎麼來了?”

 “我來了半天…就見你一個人在這裡傻笑。”

 黃承彥陰沉著臉…看不到半點笑容。

 事實上,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是這幅表情。表面上看去,他每天和葛德儒探討黃老之術,似乎忙的不亦樂乎,無暇去關注黃月英。可是在暗地裡,黃承彥對黃月英的關注,可說是沒有片刻的鬆懈。看著黃月英每天高高興興的出門,快樂的返回,黃承彥心裡就不是滋味。

 為人父母者,哪有不希望兒女的好?

 可問題是……”

 黃承彥的門戶觀念很強!

 江夏黃氏是有名的荊襄望族,如果黃月英和曹朋結合,勢必會令許多人恥笑。在這一點上,黃承彥和他的侄兒黃射,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他當然希望女兒幸福,更要考慮家族顏面。

 曹朋若出身大族,黃承彥也許還能勉強接受。

 偏偏……”只是中陽山一介庶民,這是黃承彥萬萬不能忍受的事情。

 “手上戴的什麼?”

 黃承彥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黃月英皓腕上那串紅豆手珠​​。

 同時,他也看到了黃月英藏在身後的白絹。

 “恩……是手珠。”

 “手裡拿的什麼?”

 “……”

 “又是那個曹朋送給你的嗎?”

 “嗯””黃月英垂螓首,輕聲回答。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抗聲道:“爹爹,其實阿福的才學很好。你當初不也稱讚過他嗎?還有,他的詩詞也很出色,之前還做過《泛震澤》七言詩,連張子佈都為之讚歎”爹…阿福是個好人,你為什麼總是針對他?這樣不好……”

 “是嗎?”

 黃月英連忙把白絹遞給黃承彥“這是他剛做的五言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

 黃承彥誦讀白絹上的詩詞,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片刻後,他輕輕嘆了口氣“阿醜,非是爹固執,實在是,那曹朋和你堂兄有毀家之恨,你若是和他一起,早晚必難以做人。

 我不否認,這首五言詩不錯,但並不能說明什麼。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同意你和他的事情……明天,明天我們就走。這次帶你來…實在是一樁錯事。 ”

 “啊?”

 黃月英聞聽,頓時大驚失色。

 “爹爹,你不是說過些時日才走嗎?”

 “我改主意了!”

 “可是,可是阿福如今不在吳縣,我總要和他道別才是。爹…………”

 “休得囉嗦…我意已決。“黃承彥突然大怒,厲聲喝道。看著女兒那一臉哀怨祈求之色…黃承彥也不免有些心痛。可是看到手中的白絹,黃承彥就知道,他此時必須要狠下心才行。

 月英顯然情根深種,如果繼續留在吳縣,早晚必出禍事。

 為了月英的幸福,同時也是為了黃家的顏面,黃承彥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心軟。

 “從今天起,你不得出這院子半步。

 來人,給我盯著小姐……”絕不可以使她離開。我這就去向兄長辭行,天黑之後咱們就離開。”

 黃承彥有種迫在眉鍵的緊迫感。

 黃月英和曹朋的事情,猶如一根扎在他心頭的針,令他​​非常難受。

 原本,他打算過兩日再走。

 可是看罷了白絹上的詩詞之後,黃承彥知道,如果再不走,說不定會惹出什麼事情……”

 所以,他狠下心,不再理睬黃月英…大步離去。一邊走,一邊思忖著,此前德公曾與我推介的那個諸葛家的小子,到是可以考校一下。諸葛家雖說比不得當初,但畢竟是瑯琊大族…說出去也不會丟臉……恩,回去後問一問德公,再好好考校一下邳個小子。如果可以,就盡快把婚事定下來,免得月英胡思亂想,夜長夢多。嗯,到這裡…黃承彥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白絹。黃月英失了魂兒似地站在院子裡,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姐,回屋收拾一下吧。”一個侍婢上前,輕聲勸說。 本是一番好意,哪知卻惱了月英。

 “走開,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

 說罷,黃月英氣衝衝往房間走去。進屋之後,她蓬的將門合攏…把那侍婢關在了房屋門外。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華亭陸家莊,張燈結彩,瀰漫著濃濃的喜氣。

 曹朋和夏侯蘭,隨著荀衍來到了陸家莊。陸遜非常熱情的出門迎接,並讓人將他們安排妥當。

 看得出,陸遜很忙。

 他不但是要做新郎的人…同時還是整個陸家的家主。華亭陸氏,不比當初。早年陸氏世代為官,陸纖是黃門侍郎,陸駿是西部都尉,陸康是廬江太守,而現在呢,陸家無一人出仕。

 這也就造成了陸遜必須放低姿態,以晚輩的身份,周旋於那些老人家之中。

 看著陸遜游刃有餘的與眾人家暄,曹朋也不得不感慨,這生活能造就一個人……不經打擊老天​​真,果然如此。如果不是家中遭逢這樣的巨變,也不會輪到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綱紀門戶。

 如果沒有綱紀門戶的經歷,陸遜日後的成就,恐怕也不會太大。

 曹朋不禁有些羨慕,同時又有些慶幸。

 他羨慕陸遜面對那些老人家時的從容自若,同時又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陸遜這種經歷。

 苦難能磨練一個人。

 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去接受這些磨難呢?

 曹朋跟在荀衍身後,不禁感慨萬千。

 忽然間…曹朋看到了一個人。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名身著白衣的少女…正安靜的站立著。

 她身邊也沒有什麼人,好像孤立千人群之外。

 曹朋一眼認出,那少女就是之前在陸家莊花園中,看到的那個女子。

 “先生,那個女人是誰?”

 順著曹朋手指的方向看去,荀衍搖了搖頭。

 “不太清楚。不過看她衣裝,想必是陸家子弟。

 伯言有兩個兄弟…沒聽說有姐妹,恩…可能是北房的子弟吧。 ”

 北房,就是陸康的家人。

 曹朋恍然,點了點頭。

 對這白衣少女,不知為什麼,曹朋總感覺有些古怪。也許是那天晚上,少女那回眼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許,是她砸琴時的癲狂,令曹朋感覺心悸。 總之,他感覺好像不太對勁兒。

 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陸遜的身上。

 片刻後,她俏然離去,就如同她俏然的來…無聲無息。

 由於第二天,陸遜就要前往顧家迎親。所以一大早便歇息下來,還是那天的那間房舍…還是那天的床榻。曹朋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總之他又一次失眠了!翻身坐起,曹朋走出房間。

 鬼使神差似地,他又一次來到了花廳。

 花廳上倒垂的紫藤花,比之上一次更加絢爛。

 在月光下…一朵朵姿色的小花盛開,隨風蕩漾,若紫色波浪。

 那淡淡的花香,令曹朋忽然間打了一個寒蟬。他驀地在紫藤花下停步,閉上眼睛,久久不動。 他…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對這花香,感覺熟悉。 他曾經,聞到過這種香氣。

 曹朋急匆匆返回房間,把夏侯蘭從睡夢中喚醒。

 “子幽…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夏侯蘭睡意朦脆的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道:“有什麼事…不能天亮後再問嗎?我好睏啊!”

 “不行,這件事必須現在問…人命關天。”

 “好吧好吧,你問吧。”

 “你還記不記得丹徒的那個羅克敵?”

 “當然記得。”夏侯蘭搔搔頭…一臉茫然的問道:“他不是去海西了嗎?那天晚上…我還和他一個房間,說了不少話呢。怎麼…那傢伙出事了?不可能……你又怎麼知道他出事了?”

 “誰告訴你說他出事了?”

 “你不是說…人命關天嘛…………”

 曹朋不禁哭笑不得,擺了擺手“不是這件事。我是想問你…羅克敵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在吳縣盜竊的那戶人家,是那戶人家?”

 “這個……”好像提過。

 但是我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

 “你怎麼能記不清楚呢?快點…好好回想一下。”

 夏侯蘭蹙著眉,努力的回憶了好半天,這才輕聲道:“我只記得,羅克敵好像說過,他偷的那戶人家,是外來戶。好像姓……”你看我這腦瓜子…一下子還真就想不起來,好像是姓……”

 “李”

 “呃,沒錯,是姓李。”

 “叫李景?”

 “這個我就記不太清楚了。”

 曹朋在屋中徘徊,卻讓夏侯蘭感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他也知道,曹朋既然這麼問他…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有在開口詢問,而是看著曹鵬在屋子裡徘徊,久久不語。

 “對了,我那個包裹呢?”

 “喔,我放在架子上了。”

 夏侯蘭說著話,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個黑色包裹。

 曹朋接過包裹後,在床上打開包裹,夏侯蘭則點燃了蠟燭,站在曹朋的身後,那包裹除了一些衣物之外,還有兩個黑漆匣子,曹朋的行李並不多,所以大部分的時候,都隨身攜帶。

 他打開兩個匣子,只見裡面放著兩疊佐伯紙。

 一疊有淡紫色,一疊則是淡綠色。

 將兩疊佐伯紙並排放在床上,曹朋生生吸了一口氣。

 “這不是羅克敵偷來的那一匣子情信?”夏侯蘭指著那淡紫色的佐伯紙,眼中疑惑之色更濃。

 “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曹朋盯著兩疊佐伯紙,突然扭頭問道:“子幽,有沒有看出什麼?”

 “沒看出什麼……”

 “都是左伯紙,而且都有獨特的標註。”

 “紫色的佐伯只因該是出自女人之手,寫的都是一些心理的情詩,綠色的佐伯紙,應該是…………”

 曹朋突然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應該不是這樣。”

 夏侯蘭訝異問道:“有什麼不對?”

 曹朋搖了搖手,“你別說話,讓我在想想。”

 “我當初覺得,這兩疊紙上,似乎有非常玄妙的關聯,可是我又一下子想不出這其中的關聯來……讓我想想,子幽,你先睡吧,我靜一靜,你別再照顧我了……呼,這件事還真是有趣啊。”

 被曹朋一番話,說得更加迷茫。

 不過夏侯蘭還是陪著曹朋,就靜靜的坐在旁邊。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夏侯蘭睏意湧來,他趕了一天的車,早已經累了!被曹朋吵了半夜,此刻終於熬不住,不知不覺中,便進入了夢鄉,當初夏的陽光在窗戶射進房間的時候,夏侯蘭猛然的醒來,曹朋趴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兩疊佐伯紙癱在床上,顯得格外凌亂。

 “阿福,醒來!”

 曹朋猛然的睜開眼睛,呼的坐直身體。

 “什麼時間了?”

 “快到卵時……要不妳睡一會兒,我去叫醒先生?”

 “算了,不睡了!”曹朋搖搖手,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夏侯蘭好奇問道:“怎樣,有什麼收穫?”

 曹朋笑道:“有……腦袋糊塗的時候,千萬不要考慮事情,否則會越來越糊塗!”

 “然後呢?”

 “沒了!”

 夏侯蘭哭笑不得,看著曹朋道:“你這一晚上,就這麼一點收獲?”

 “不然能怎樣?”曹朋說著,把佐伯紙都收好,分別放在兩個匣子裡,隨後,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身子骨,對夏侯蘭說:“走吧,把先生叫醒,今天可是陸伯言大喜之日。”

 清晨,朝陽出升。

 陸遜身穿一件大紅色吉服,跨坐一匹白馬,納馬領上,還繫著一根大紅緞帶,顯得格外精神。

 迎親隊伍早早便在陸家庄口集結完畢。

 陸遜容光換發,在親朋好友的一聲聲祝福中,迎著朝陽,領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離開。

 荀衍等一干前來觀禮的客人,並沒有隨行迎親,而是在陸家子弟的招呼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曹朋站在僻靜的角落裡,一言不發,盯著一個人。

 左日的白衣少女,今天換上了依稀大紅色的衣裙,他站在一棵古樹下,猶如一團火焰般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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