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o章 張菖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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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麼?」
屋外的風,已經小了很多。
但氣溫仍然低寒。從前方驛館傳來的消息說,通往召陵的道路,已經可以通行。曹朋這一路的行程,是由穎陰至臨穎,而後自洇強過穎水之後,前往召陵。經平輿,過吳房,順瀙水,穿中陽山,而入南陽郡。
這條路,也正是當年曹朋一家逃亡許都時所通行的道路。
卻不是搞什麼回憶錄,而是由吳房距離舞陰最近。豫州刺史加太中大夫,都亭候賈詡,此時就駐守舞陰縣。雖說南陽郡並非豫州治下,但從禮貌上來說,曹朋這個南陽郡太守,還是應該先拜訪賈詡,而後再赴任。其實,去哪兒都無所謂。南陽郡的郡治宛城,而今被劉備攻佔。也就是說,曹朋即便到了南陽郡,也沒有真正的治所住處,可以隨意的在當地安排。
既然如此,那曹朋就選擇了舞陰。
一來,舞陰是他重生後的老家。
雖說他從沒有去過舞陰縣,可中陽山終究屬於舞陰縣所屬。
曹朋此次返回南陽郡,也算是衣錦還鄉。治舞陰縣,至少能得到當地人的支持,不至於太過被動。
也許,會有人說,中陽鎮於舞陰縣而言,無異於後世的鄉巴佬和城市。
可實際上,在東漢時期,這鄉黨的觀念實在是太過於強大。後世不是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俗語嗎?當漂泊在外的兩個同鄉人相遇,最容易抱成一團。對舞陰人而言,中陽鎮雖是舞陰治下,但也是舞陰的一部分。而今,從舞陰走出去的曹朋回來了!舞陰人的認同感,將遠遠大於排斥感。這一點,曹朋曾與郭嘉討論過,當時郭嘉就選了兩個地方落腳。
一個舞陰,另一個就是棘陽。
不過,棘陽與涅陽,那可真是一衣帶水。
中間只隔了一條棘水,位置太過於凶險。而舞陰,位於南陽郡的東部,也是汝南的一處門戶要地。一旦舞陰淪陷,劉備就可以長驅直入,打進汝南郡。從戰略意義而言,也佔居了重要地位。所以,曹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治於舞陰,遙領葉縣、魯陽、雉縣和堵陽四縣。
葉縣有魏延駐守,許儀典滿分守堵陽雉縣,於劉備軍對峙。
劉備雖佔居了宛城,但卻不敢輕易出兵。至少在舞陰未奪取的時候,他決不可能輕舉妄動。
這一點,曹朋頗有把握。
夜已深了,曹朋在驛館的書捨中,仍未歇息。
他拿著一封書信,認認真真的閱讀。
黃月英和夏侯真命人煮了一碗粥,送到了書捨裡。
夏侯真疑惑的詢問,而曹朋放下書信,出了一聲感歎。
「倉舒,果天資聰慧,少有人及。」
「怎麼說?」
「你們看看吧……」
曹朋把書信遞過去,「這是倉舒昨日派人呈上來的信函,是他最近的功課。當初,我令他讀洪範,學食貨,這孩子竟然提出了新貨幣論。他認為而今幣制混亂,已難以適用。所以建議重新制幣,加強管理。並且他的這個主張,頗有些貨幣集權化的意思,令我感觸頗深。」
有漢以來,貨幣其實一直很混亂。
雖說這五銖錢是由國家統一行,可實際上,控制並不嚴格。
後世形容一個男人出眾,設立了『潘驢鄧小閒』的標準。這其中的『鄧』,就是西漢漢文帝時期,蜀郡南安人鄧通。此人靠著漢文帝的關係,私自鑄幣,坐擁銅山,是聞名當時的富豪。
而縱觀兩漢,鄧通這樣的人物並不算少。
或許沒有達到鄧通那樣的層次,可私自鑄幣的行為,卻屢禁不止。甚至皇帝老兒一高興,就會賜於銅礦,准許私人鑄幣。如此一來,也造成了私幣流通,劣幣充斥的現象。曹沖在書信裡提出,要杜絕私幣的鑄造,加強統一的管理。言語中,對中央銀樓的用途,更明確化。
這也讓曹朋,不禁感慨萬千。
「夫君,你怎麼看?」
曹朋想了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曹沖寫這封信的意思,非常的明顯,就是希望能修復當初和曹朋產生的裂痕。
甚至在書信裡,也非常明白的流露出了這個意思。對於貨幣的管理,曹朋在建安九年便曾有上書。只不過當時曹操忙於軍務,一直沒有做出回應。作為曹沖,對曹朋的思想脈絡自然不陌生。所以在書信裡,他準確的抓到了曹朋的癢處,令曹朋更產生出了萬般的感觸……
這孩子,的確是很聰明。
但曹朋可以肯定,此信並非出自曹沖本意,應該是環夫人的意思。
以曹沖的年紀,不可能有如此人情世故。畢竟才十一歲,怎可能懂得那麼多呢?
曹沖想要修復兩人的關係,或者說,是環夫人希望修復。
可是,裂痕已經出現,何時聽說過破鏡重圓,覆水能收?曹朋陷入了沉思,片刻後輕聲道:「倉舒聰慧,自不可辯駁。然此子功利心太盛,實……他與我之前已經產生了矛盾,恐怕也難以挽回。哪怕他主動表示修復的意圖,可誰又能保證,他心中不是藏有怨恨之念?這封信寫得很好,我會呈交叔父。但是與環夫人和倉舒,最好還是不要走得太近……至少目前如此。」
黃月英和夏侯真相視一眼,輕輕點頭。
她二人也能明白曹朋的顧慮,曹操正籌謀置相,也是最為敏感的時期,最好還是別太接近了。
「明日一早動身,夫人可收拾妥當?」
「嗯,都已經收拾好了。」
「小艾他們呢?」
「也都睡下了……不過,有件事還需告之夫君。小艾已十歲了,身邊也需有個婢子伺候。讀書習武時,也能有人服侍。畢竟夫君而今為亭侯,而小艾的父親,更是東郡太守,真兩千石的朝廷大員。這規矩和排場,總是需要。特別是到了南陽郡,對這些事情,特別注重。」
黃月英輕聲提醒。
夏侯真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黃月英的說法。
曹朋重生時,已經十四歲……而且當時家境貧寒,不久又逃離家園,許都。對於南陽郡的風俗習慣,特別是大戶人家的習俗,瞭解並不是特別多。而且,以他當時的身份和地位,也著實不可能瞭解太多這方面的事情。但黃月英不一樣,她出身江夏豪門,對於豪門世族的規矩,瞭解頗多。雖說她不是南陽郡人,可當時隨她父親黃承彥出入豪門的機會,卻非常多。
而夏侯氏,是譙縣大族。
幼年時依靠夏侯淵的幫助生存,對世族的規矩,也非常瞭解。
曹朋忍不住道:「那你們的意思是……」
「想辦法給小艾添個婢子吧,也能有些照應。」
「可咱們明天就要走了啊。」
「這有何難,又不是非在穎川買。
到了汝南可以買,到了南陽也可以買,只是夫君要記得此事才好,莫要因公務,而忘記了此事。」
曹朋想了想,便記在了心理。
這件事,的確是他個人的疏忽……
南陽郡的規矩大,習俗多,去了南陽郡,還真需要多小心才是。
他雖然是南陽郡人,可畢竟在南陽郡沒有過太多的生活,許多事情,難免孤陋寡聞。他此前在海西,在河西,說穿了都是偏荒之地,所以規矩也相對比較少。特別是西北,更是如此。河西郡和武威郡多是羌胡勢力,哪裡來的許多規矩?在那裡立足,靠的是比拳頭,比武力。
但南陽郡……
曹朋想到這裡,不由得眉頭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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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車馬就已經準備妥當。
曹朋一行人離開的穎陰,鍾繇等人則出城相送。
「友學,我見你此去南陽,只帶著兩位夫人,卻未帶太多的僕從。
恐怕到了南陽之後,難免會惹人恥笑……我知友學簡樸,但南陽奢華,還需謹慎。今友學赴任,老夫也無賀禮。就準備了僕從二十人,隨友學前往南陽郡,以壯友學行色,切不可推辭。」
鍾繇帶了不少隨從相送,有男有女。
一開始曹朋還覺得奇怪,搞不明白鍾繇帶這麼多僕從幹什麼。
聽他這一說,曹朋才恍然大悟。
鍾繇,是福紙樓的股東。
穎川鍾氏富庶,但一大家子下來近千人,每年所需要花費的錢帛,同樣令鍾繇感到巨大壓力。
此前,曹朋邀他入股福紙樓,鍾繇一開始還有些拒絕。
可是現在,福紙樓每年為他帶來了萬貫家財,令鍾繇對曹朋的好感,也大大的加深了……
他說的情真意切,曹朋還真不知道如何拒絕。
反正,他去南陽郡也要買僕從。既然鍾繇如此真切,曹朋知道若拒絕了,反而會傷了和氣。
「如此,就謝過繇公。」
鍾繇頓時,眉開眼笑。
收下了那些僕從的賣身契後,曹朋讓蔡迪接收清點。
二十名僕從,十二男八女。男的是強健壯碩,女的則多在雙十年華,不過也有三四十的健婦,和年紀看上去頗為幼小的女婢。曹朋與鍾繇等人告辭後,啟程上路。卻無意間看到一個幼小的婢女,衣衫單薄,在人群中顯得是楚楚可憐。可那小婢女的年紀,大概在十歲上下。
眉目清秀,想來長大了,也是個美人胚子。
「你,上車去,以後就負責服侍兩位夫人。」
「喏!」
小婢女連忙恭敬的答應下來,向馬車行去。也許是天太冷,她衣服太單薄的緣故,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好在旁邊鄧艾伸手,一把將她攙扶住,才不至於摔倒。
「多謝少爺!」
小婢女輕聲道謝。
哪知道,鄧艾聞聽後,頓時臉通紅,期期艾艾,竟說不出個完整話來。
曹朋沒有在意,命車隊加快行進度。
道路雖說已經通暢,可是這路上的冰雪,尚未消融。車馬行進起來,極為艱難。行出不十里路,一輛馬車轟隆一聲倒在了路旁。原來,路太濕滑,以至於車馬在行進中,很容易出事。
「取些麻繩,纏繞在車輪上,防止滑倒。」
曹朋見此情況,立刻下令。
軍卒和奴僕紛紛行動起來,將一根根繩索截斷,纏在車輪上,充當防滑鏈。如此一來,車仗行進的度雖然緩慢,可是卻安全了許多,也省心不少。曹朋在馬上想了想,突然擺手,招蔡迪過來。
「記!」
「喏。」
蔡迪連忙從隨身兜囊裡,取出一個硬皮紙板,鋪上了一層白紙。
而後取出炭筆,瞪大了眼睛看著曹朋。
「侄朋拜奏。
今往南陽,天寒地凍,道路濕滑難行。思幽州之戰,苦寒之地,氣溫更低,恐叔父遭遇同樣狀況。侄於途中,思一方法,於車輪之上裹布革,令車仗行進安全。叔父在幽州時,需謹防此等狀況,可根據車仗的情況,以布革制防滑鏈,加強車仗安全。今別許都,正往臨穎,請叔父保重。」
蔡迪迅寫好書函,曹朋又取來曹沖的書信,並在一起,封好後滴上火漆,蓋上了印章。
「命人火送往許都。」
「喏!」
蔡迪把書信收好,立刻撥馬而走。
他要趕回穎陰,通過穎陰驛站,將書信送交許都。
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曹朋重重出了一口氣。
人道是好事多磨!
此去南陽,恐怕是少不得一番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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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曹朋留宿臨穎縣驛館。
在巡視了一圈之後,他返回驛館書捨。
一盆熱水已經準備好,他脫下了鞋襪,把腳浸泡在盆裡,臉上露出一抹舒爽之色。
「夫君,昨日妾身與你說,給小艾尋一婢子……正好繇公送來這些僕婢之中,有一人倒正合適。」
黃月英突然對曹朋說道。
「哦?」
曹朋抬起頭,疑惑的看著黃月英,「這麼巧嗎?是哪一個?」
黃月英取來一張賣身契,遞給了曹朋。
契約的內容,是鍾繇將家中婢女張菖蒲,贈與曹朋為婢。曹朋拿著賣身契,看了半晌後,抬起頭一臉迷茫之色問道:「張菖蒲?又是哪一個?」
「你忘了?」
夏侯真笑道:「便是你派到車上,服侍我們的那個小女娃。」
曹朋,記憶真的模糊了!
不過,他覺得『張菖蒲』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好像有點熟悉。
難道說,這女娃還是三國時的一個名人嗎?他輕拍額頭,思忖半晌後,突然間露出一抹怪異之色。
「夫君,你怎麼了?」
曹朋沒有回答,只是拍著手,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