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祖水河畔論英雄
下邳小城後宅,小夫人任秀,正在燈下縫補衣衫。
貉蟬,是漢代的女官名號。
而她的真名,就叫做任秀,任紅昌,並州五原人。說起來,任秀和呂布也是同鄉。不過,任秀從小便隨舅父離開家園,遠赴臨佻。後來又輾轉到了長安,還變成了漢室宮中的女官。
好吧”任秀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彆扭”
呵呵,的確是有些彆扭。
我們也只需要知道她的名字“還是以貉蟬來稱呼她。
也許這樣子,會讓大家感覺更親切一些。
呂玲綺縮蜷在榻上睡著了,她睡覺的樣子”好像一隻小貓。
貉蟬把一件戰袍縫補妥當之後,放在身一旁。 她抬頭看了看祈兒”精緻而動人的面龐,露出淡淡笑容。
“祈兒,你憋了一晚上,說吧。”
“夫人,為計麼要幫那個小賊呢?”
祈兒口中的小賊,就是曹朋。
貉蟬笑了笑,“我只是想為君侯找一個依靠。”
她站起來,都到窗邊,為玲綺掖了一下被子,輕輕拂過她臉龐的髮絲。
此時的貉蟬”如同一個慈祥的母親。呂玲綺雖然不是她親生”但在她眼中,就如同親生一樣。
“君侯如今雖坐鎮下邳”可是處境並不好。
他本就不是個雄主”雖說武藝高強,但”,他做不好一個主公”所以早晚會有橫禍。休看他凱旋而歸,許多人都來道賀。可是我敢說,那些道賀的人裡面,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前來。”
貉蟬在祈兒身旁坐下,又補了一句,“包括曹朋。”
“那為什麼還幫他?”
“因為其他人……”,
貉蟬嘆了一口氣,露出一抹哀色。
縱觀這下邳城裡,和君侯一心者,屈指可數。 就算是那個陳公檯,也只是想利用君侯罷了。 陳漢瑜老謀深算”陳元龍八面玲教……”,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接納君侯,不過虛以為蛇。 ”
“那小賊呢?”
“小賊嘛………”很滑頭。 ”
“嗯?”
祈兒疑惑不解,看著貂蟬。
“不過我覺得那孩子,和陳漢瑜那些人不一樣。他雖然是曹公麾下,但給人的感覺,似乎不是他那年齡的人”祈兒,你能想像嗎?一個大男人,居然同意打扮成女人的模樣?若是換一個人”只怕早就翻臉。可是他居然答應了”那孩子的眼光很清澈,而且很深邃,我有一種預感”他將來定能做一番大事業。我今日施以恩澤,只盼他將來能夠知恩圖報。”
祈兒輕聲道:“可是,他並不知道啊。”
“傻丫頭,他知道的!”
貉蟬說罷,又拿起了針線。
祈兒則靜靜的坐著,看著貉蟬的側面。
她暗地裡握緊了拳頭,在心裡道:曹朋”他日你如果敢負了夫人的這份心意,我定不放過你!”
阿嚏!
曹朋揉了揉鼻子,勒住照夜白。
下邳城,已經遠遠被拋在了身後。
一輪皎月當空,卻顯得格外清冷。 曹朋下意識的裹緊了袍子,扭頭向身後看過去,嘴角微微一翹。
“郝昭”那位鐵壁將軍,竟然成了我的部曲!
三國演義裡,郝昭出場已經是在後期。 當時是諸葛亮出祁山,意圖奪取關中,而後北伐中原。郝昭奉命出鎮陳倉,任憑諸葛亮使出了千般手段,力保鎮陳倉不失,迫得諸葛亮不得不放棄了攻取鎮陳倉的計劃”在後世,有人稱呼郝昭為鐵壁將軍”意思是說他守禦城池,如銅牆鐵壁。
不過,郝昭一生”似乎也只有這一個功績。
此後他便默默無聞,至少在三國演義裡,沒有出場。
至於他的前半生”更成了一個謎。
而今,郝昭的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的稚嫩,看上去並無出奇之處。
他在呂布軍中,為部曲督掌握二百人。
由於呂布起於邊戎,所以這軍中的編制,有些不同。 如伍長、甚長、都伯、屯將這四級軍職”大致上相同。但是由屯到曲,便有了變化。比如曹操等人的部下”一曲有五屯”兩曲為一部。
而邊軍卻是兩屯便成一曲”稱之為部曲督,也就是君侯。
邊軍的一校,不過一兩干人。一軍也不過萬人而已”但若在京畿地區”一校差不多就是七八千人。所以邊軍的校尉”只是假校尉,權力遠沒有京畿的校尉大,自然待遇也不太高。
但郝昭十七歲便能做到部曲督的位子”足以說明他的不簡單。
此前,郝昭在張遼手下做事“本為陷陣後備軍。由於陷陣營常置八百人,臨戰若有死傷,必須要從速補入。而這個補充的人手,就是從張遼手中抽調”,所以,也算得上一支精銳。
本來張遼還不太願意,畢竟這精卒銳士不好練成。
但他對曹朋印像也不差”同時也知道”海西的確是很複雜。
曹朋兄弟二人能在海西立足,倒也是一樁美事。 所以思來想去之後”張遼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郝昭,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但總體而言,估計他不會特別痛快”
想來他在張遼麾下做事”將來說不定能成為陷陣營的成員。
現在呢,卻被調去了海西這麼一個偏僻之地。恐怕換做是曹朋”心裡面也會感覺有點彆扭。
不過,他可不會放過郝昭。
就如同《天下無賊》裡面,黎叔說過的那句話:這年頭什麼最重要? 人才!
毫無疑問,郝昭就是一個人才。
所有玩過三國群英傳的人都知道,三國遊戲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名將和謀臣。可問題是,曹朋重生的太晚了!建安年間”天下格局基本上已經呈現,許多名臣猛將,也都是名花有主。而曹朋的出身”又限制了他肆無忌憚收集牛人的可能”,所以,當曹朋遇到那麼多牛人時”很少想過能招攬過來。至於潘璋嘛,那絕對是個意外,純粹屬於被曹朋忽悠過來。
年紀太大的,招攬不來。
名氣太響的,招攬不來。
出身太好的,招攬不來………”
如此一刨除的話,能被曹朋招攬的人,寥寥無幾。
此前曹朋最期盼的一個牛人,便是他那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外甥。
而且,鄧艾剛出生,還沒有滿歲。等他長大成人………”我的個老天”連曹朋自己都不敢確定,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沒想到”有心栽樹樹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來了一趟下邳,居然還真找到了一個小牛。最讓曹朋高興的是,這個小牛的條件,倒是很符合他招攬的要求。
年紀不大,但也不小,名氣全無,出身草根,
這等小牛如果放過了的話,那可是要天打雷劈。
所以,曹朋這一路上就在想,怎麼和郝昭拉近關係?
虎軀一震的事情,曹朋是做不來。
那………
“唉”接著忽悠吧!
當晚,眾人露宿於祖水畔。
郝昭不等曹朋吩咐,便安排好了警戒。
曹朋典滿三人坐在一處,低聲的交談起來。他們談著此次來下鄧的收穫,談論虓虎呂布之威。
不經意間,曹朋發現郝昭在不遠處坐下。
眼珠子一轉”他突然問道:“三哥,若以勇武而言,溫侯確是天下無雙。這一點,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都是一個事實。不過,要說到行軍布陣,文武雙全,溫侯帳下,我首推張文遠。”,
郝昭似乎有些好奇。
“張遼嗎?”
典滿想了想,“我好像聽人說過,主公曾言”溫侯帳下八健將當中,張文遠可以獨當一面。 ,“
“是啊,可惜生不連時。”
“此話怎講?”
“文遠將軍生的遲了”如若早生四百年,說不定能建立下霍驟騎般的功業。 ”,
許儀聞聽,頓時不滿。
“阿福”你這有些誇張了。
張文遠或許真有本事”但是和霍膘騎”恐怕沒法子比把。 ”
“怎麼沒法子比?”
“霍膘騎是什麼出身?張遼什麼出身?”,
“切,你不能這麼說。”,曹朋擺手道:“你要是以出身論英雄,那衛青大將軍早年,還是長公主家裡的騎奴呢。連高祖當初”也不過是沛縣亭長,可是他卻能大敗楚地名將項燕之後的西楚霸王。這齣身二字,是老天爺賦予咱們”,也許不太公平!可能否做出一番事業,那得要看自己。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當年高祖見到西楚霸王,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就起……”
許儀畢竟出身於大族,這門第觀念,比典滿要重。
不過,聽曹朋這麼一說,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
“伯道,你說呢?”
“啊?”
郝昭沒有想到,曹朋會突然間問他。
猶豫了一下,他笑了笑“末將覺得,公子所言極是。”
“就是阿……”,
曹朋呵呵笑道:“想當年”陳勝吳廣也不過是兩個泥腿子而已”卻能說出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壯語。如今”我等食君之俸”為君分憂”正是建立功業之時。我們現在坐在這個地方,焉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後,不能建立霍驟騎那般的功業? 我卻是有些不相信。 ”
他說罷,再次問道:“伯道,你有何志向?”
“志向?,”
郝昭一遲疑,曹朋已扭過頭“向許儀和典滿看去。
“我?”典滿想了想,“我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能打敗我爹,為主公衝鋒陷陣,建功立業。”
“你呢?”曹朋朝著許儀看去。
許儀想了想,“我嘛”,最希望能護佑家族壯大,有朝一日,能令許氏成為百年,千年望族
兩個人的出身不同,所以兩個人的志向戟然不一樣。
典滿,更多是從個人。
而許儀,則更多是從家族著暇
兩人說完之後,向曹朋看去。
“阿福,你的志向是什麼?”
“我?”
這一下還真把曹朋給問住了。
要生以來,他一直想著是抱一個大腿,保家人平平安安。
再往大一點說,當今衙內,雖不說欺男霸女,但也能招搖過市”
只是他那性格,當紈絝實在不合適。很多時候,也也就是想想而已,更多是當成一個笑話。
而今,典滿和許儀問他,讓曹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坐在篝火旁,火光照映著曹朋的臉,他沉吟不語。
郝昭也好奇的看著曹朋,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許久之後,曹朋抬起頭來,微微一笑。
這一笑,卻透著一絲絲莊重。
在火光的照映之下,竟顯得有些神聖。
“阿福”怎麼不說話? ”,
“我有一個夢想”曹朋忽而起身”大聲喊道:“我願為天地立心,我願為生民立命,我願為往聖繼絕學,我願為萬世開太平! ”
轟隆隆,夜空中竟傳來了雷聲。
好像是在告訴曹朋:你丫裝逼裝的有點過了!
但曹朋猶自不覺,驀地站起身來,大聲道:“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二百多年前,西漢名將陳湯甘延壽在上賊中,發出了一聲吶喊,成就了漢人兩千年不斷的脊梁。
咔嚓,夜空中劃出一道閃電。
似是在警告曹朋。
再裝逼,劈死你!
只是這閃電雖然聲勢駭人,卻無法掩飾住,曹朋心中那一股沖天的豪氣。
郝昭的臉色變了,露出敬慕之色。
而典滿和許儀則默默無聲,看著曹朋,一臉敬重。
不管曹朋是發自內心,還是為子裝逼。但他這一番豪言壯語,著實令典滿許儀感到羞慚”
相比之下,兩人那點志向,簡直是微不足道。
阿福”果然不凡!
嘩啦啦”一陣豪雨落下。
營地中的人們立刻奔走呼喊,鑽進了營帳。
曹朋用力的呼出一口濁氣,大步離開,只留下三個少年呆坐一旁,對著冬雨比若未覺一樣。
一夜豪雨,待第二天黎明時,終於止住。
不過,天並沒有放晴,開始下起了小雪。 這也是徐州入冬以來,第一場初雪”
大家誰也沒有去談論昨天晚上的事情,但郝昭的態度裡,明顯發生了變化,有幾分敬重。
一行人彼星戴月,冒著紛紛揚揚的初雪,繼續上路。
建安二年十一月,曹操在討伐袁術,凱旋班師後不久,很快又發動了一場戰爭。
這一次,他的對手依舊是宛城的張繡。
首次征伐宛城的失利,讓曹操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張繡不除,宛城不定,終究一個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