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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126章
曹賊卷一第114章馬賊胡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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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必須要有感恩之心!

感謝上蒼不是讓他生在明清時代,而是重生於時局動盪,但文化相對開明的東漢末年……

事實上,如果按照儒家學術的發展,大致上分為四個階段。

有漢以來,雖有董仲舒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但這個階段,儒學上處於一個摸索和完善的階段。 儒,形成了一個派系,可是還沒有達到學術的巔峰。 儒者們正在完善儒學的各種經典,於是各種思想,各種註釋,在這個時代也就層出不窮。 你說的有道理,大家就會贊同。 這與出身名氣無關,頗有一些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氣象……這是儒家學派的百家爭鳴。

歷經五胡亂華,南北對峙。

玄學興起,佛學漸盛。

儒家文化中,有增添了許多別樣的內容。

世家大族玄儒並修,佛儒並修……歷經數百年,終於形成了儒家學派的獨特體系,而後又經歷盛唐時代,將儒學發揚光大。 如果說,漢代的儒者是在一種焦慮中探索創新,那麼盛唐時期的儒學,則鳥瞰天下,令萬國來朝。 那時候的儒者,是用一種驕傲和自傲,來看待這個世界。

盛唐之後,則是兩宋。

宋代儒者的心態,與盛唐和漢時的儒者有不一樣。

他們在徬徨,在矛盾。 一方面在文化上極端的高明,一方面在國力和軍事上,受到異族打壓。

苦悶與自豪交織一處,也就逐漸造成了程朱理學的興盛。

元以後,有明。

明代的儒者,同樣是一個矛盾體。

極端的狹隘和極端的自負,孕育出所謂的清流。

至於清……儒,已經變得奴性,失去了最初儒文化的本質。

如果曹朋生於盛唐,他的言論會遭受鄙薄,甚至根本無人理睬;若生於宋,則會被人恥笑。 如果是生於明,他會被冠以大不敬,敗類之名。 因為他的言論,在一定程度上觸動了士大夫的權益。 一個連字都不認識的人,也敢妄稱學問? 那又置那些飽讀詩書的大儒於何處?

所以,他必須慶幸!

他生逢東漢末年,這個時局動盪,可學術氣氛又很開明的時代。

各種思想正在交匯融合,以至於曹朋勿論說什麼,只要他說的有道理,就被世人所看重,敬重。

此時,濮陽闓已不再是用一種考校的態度,來詢問曹朋。

他甚至是在用請教的語氣,和曹朋在平等的層面上,進行交流……

也許曹朋並不知道,他這一番言論,會給他的未來,造成多麼巨大的影響,產生何等變數。

曹朋正在享受,濮陽闓眼中的那一抹關注。

“做學問的人,必須要做好準備。準備什麼?小子以為,是準備好享受寂寞。”

濮陽闓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曹朋,等待他做出解釋。

曹朋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所謂義之所至,義所當然。仲尼一聲寂寞,雖有三千弟子,卻不為富貴所動。可以說,他一輩子所做,又有多少人能過理解?就好像他說的那樣,三千弟子中,可能只有顏回能夠理解他。除此之外,即便是曾參、子貢,誰又這能明白?

可是他還能謹守貧窮,堅持自己的信念和理想。

所以小子以為,仲尼做的學問,是為家國天下,為千秋萬代所做。 沒有人理解,焉不寂寞?

仲尼在著春秋之後,曾說: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

五百年,直至五百年後,太公撰寫史記,將仲尼列入世家;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先生,仲尼享受了五百年的寂寞而被人認可。 人常說,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若仲尼有靈,知五百年後有人理解他,推崇他,算不算知己? 算不算朋友? 想必他九泉之下,也會開懷。 ”

濮陽闓,動容了!

鄧稷也為之動容……

知己啊!

濮陽闓突然仰天一嘆,“若仲尼有知,八百年後能有你這樣的知己,定然會更加高興吧。”

心裡面,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

濮陽闓素以儒者而自豪,他精研韓詩,苦讀周禮,自認為是春秋大家。

哪知道,他讀了幾十年的春秋,才知道春秋和《論》,竟然要這樣研讀,才能夠真正理解。

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

這又是一種何等的寂寞……孔仲尼,即便你有三千弟子,誰又能真真正正的瞭解你呢?

至少,我沒有做到。

“這人不知而不慍'……”

“夠了!”

濮陽闓突然打斷了曹朋的話,站起身來。

他朝著曹朋拱手一揖,長出一口氣道:“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師,時至今日,我方真正明白。”

“先生……”

“友學,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說完,濮陽闓轉身就走了。

燈光下,那清臒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

濮陽闓好像一下子變得蒼老許多,以往矯健的步伐,在這一刻,也變得有些蹣跚,好像失去了魂魄。

研讀了一輩子,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孔仲尼。

如果說出這番話的人,是孔融、是鍾繇,是鄭玄,是……哪怕是鄧稷,濮陽闓都會覺得好受一些。 偏偏,這些話出自於一個十四歲少年之口,這若不算通讀,誰還敢稱之為通讀《詩》《論》?

其實,放在後世那種文化爆炸,貓狗都敢跑到電視上大方厥詞的時代,曹朋這番言語並無出奇之處。

說不定,他說完這些,還會被人一頓臭罵,一頓狂噴。

警校畢業時,曹朋在書攤上買了一本南懷瑾先生的《論語別裁》。

一開始只是讀著有趣,後來發現,每一次讀罷,便會有一點感悟。 為此,他翻爛了三本論語別裁,對裡面的內

容,印象深刻。 東漢末年,書籍並不發達。 雕版印刷還沒才出現,更不要說是活宇印刷術……

許多人讀書,靠的是拓本。

如那些士大夫家中,會珍藏孤本,大都是一捲捲沉甸甸的竹簡。

很多人可熊是讀了《詩》,卻看不到《論》。 學過了《春秋》,卻不知從何處找《尚書》。

雖然有人專門注書,但也都是在小範圍內流傳。

比如大家都知道,一代經學大師鄭玄,注過《漢書》,注過《尚書》,但又有幾個人,能夠閱讀? 書籍被壟斷者士大夫手中,資訊的極端落後,也就造成了很多時候,人們讀書,甚至於鑽研,只能片面的進行。 好像曹朋這種經歷過資訊爆炸時代的重生者,他的感官,絕非這個時代的人可以明白。

曹朋在談《論》的時候,可以引經據典的說出一些《春秋》《尚書》的內容。

但濮陽闓卻沒有這樣的條件……

與其說他是被曹朋的論點所擊敗,倒不如說,他輸給了一個知識

爆炸時代的重生者……

所以,濮陽闓這種心情,曹朋無法體會。

他剛要開口喊住濮陽闓,卻被一隻蒼白的大手攔住。

“姐夫?哦,鄧海西。”

“呸,學得哪門子毛病?”

鄧稷有點臉發燙,惡狠狠的說道。

如果說,此前他對曹朋那些奇思妙想,以及他對時局的把握而有些看重的話,也僅止於此。

事實上,鄧稷並不看重曹朋的學問。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再聰明又能聰明到哪兒去呢?

學問,可不是憑著聰明就能得來。 而剛才,從曹朋一番話中,鄧稷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好在是濮陽闓坐在那裡! 如果剛才是鄧稷坐在那,估計這會兒比濮陽闓,強不了多少。

曹朋對他改換了稱呼,讓他感覺很不適應。

“濮陽光生說,需循禮法。”

鄧稷露出苦澀笑容,揉了揉曹朋的腦袋,輕聲道:“阿福,你不需要去聽他人言語,做自己就好。”

能說出這番話來的人,又何需在意別人的言辭?

換句話說,曹朋今天能說出這些話來,已經有了和那些名士叫板的資本。 這就是實力! 你沒實力,就叫不知禮法,肆意妄為;你有實力,那就是清俊通脫,風流自賞,乃真性情……

反正好壞都是一張嘴。

你有真才實學,那怎麼都是好;如果沒本事,那就要倒楣。

至少鄧稷這一會兒,可不敢自詡什麼'鄧海西'。 從別人嘴巴里說出來還好,從曹朋口中出來,鄧稷覺得臉發燙!

“濮陽先生怎麼了?”

“呃……沒事,可能是一下子被你嚇到了。明天就沒事了!”

被嚇到的何止是濮陽闓,鄧稷同樣也有些受打擊。

“阿福,夜了,早點歇息吧!”

“好吧,那我去睡了。”

曹朋看得出,鄧稷似乎興致不高,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和夏侯蘭才交代了一下,就回屋歇息。 而鄧稷呢,更無心再看公文,進屋之後,便熄燈臥下。

曹朋躺在榻上,耳邊迴響著王買近乎轟鳴的呼嚕聲。

他睡不著,不過不是因為王買,而是因為他和濮陽闓剛才的那一番話。 隱隱約約,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東西,但一時間又有些想不太明白。 自己剛才那番話,究竟蘊含著怎樣的魔力?

曹朋也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濮陽闓和鄧稷的失落。

只是當時迷茫,有些想不清楚。

可冷靜下來以後,他便知道,濮陽闓和鄧稷,明顯是被他打擊了。

為什麼會被打擊?

難道說,是他那番言綸?

曹朋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他那些言論,會對這個時代的儒者,產生怎樣的影響。 一直以來,他並沒有太多穿越者的優越感。 事實上,除了一身武藝,就剩下對於這個時代的先知先覺。

隨著他知道的東西一件件流出,他的優勢,也在一點點消失。

這一點,曹朋非常清楚。

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鄧稷和曹汲推到檯面上去,將來當他的優勢完全消失,至少也能才一個屏障。 除此之外,就是勤練武藝。 等優勢沒有了,他這一身武藝,至少能自保。

但現在,他似乎找到了另外一條道路……

著書!

曹朋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優勢。

在資訊極度爆炸的時代,書籍已變得極為普通。 也許,我可以在這方面下一些功夫? 畢竟前世看了那麼多書,雖說記不得太多,卻總有能用的東西。 比如《論語》! 後世不是說,半部論語治天下嗎? 由此可見,這論語的重要性……如果,如果我能創出一個流派,也許對日後,會才更大的作用。 腦海中開始回憶前世看過的那本《論語別裁》,雖說記不太完整,但還能才一個大概的印象。 也不是說《論語別裁》有多麼好,至少裡面參雜有極強的個人痕跡。 在這個極度宣揚個性的時代裡,能擁有​​濃重的個人烙印,一定會有不俗的效果。

曹朋越想,越覺得興奮。

呼的從床榻上坐起來,整個人也隨之變得格外亢奮。

不過,說是這麼說,要操作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且不說曹朋能不能回憶起《論語別裁》的全部內容,就算回憶出來,又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表達呢? 東漢時期的漢語言,和後世的語言截然不同。 特別是建安文風即將興起的時代,文字的風骨,也就顯得格外重要……

曹朋識字!

卻不代表他能夠把那些文字組合出一種風骨來。

那需要太高的文學修養……

曹朋很清楚自己的水準,想寫出讓別人信服,並且還要有鮮明的個人色彩,以及所謂的建安風骨來……如今顯然是不太可能。 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清醒的認識自己。

建安風骨?

那又是什麼東西?

在經歷了短暫的興奮之後,曹朋旋即又冷靜下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看起來,自己要學的,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至少眼下,他還沒有那個能力,註一部能讓天下人信服的文章。 也許,這個想法還要延後一下。

可恨,這次出來,居然沒有把龐德公送他的那部《綸》帶出來。

早知如此,就帶書出來。 此去海西,不知會停留多久,也可以藉此機會,好好的研讀一番。

唉,失誤了!

就在曹朋坐在房間裡唉聲嘆氣的時候,忽聞屋外,傳來一聲厲喝。

“什麼人?”

聽聲音,好像是周倉。

他和夏侯蘭是輪值,想必夏侯蘭這時候和他換了崗。

曹朋忙抓起衣服,就住屋外衝去。 還沒等他衝出房間,就聽到高陽亭的庭院中,傳來一連串金鐵交鳴聲。 不時還伴隨嗜戰馬的嘶鳴,人聲鼎沸,顯得格外混亂。 曹朋一驚,立刻抄起長刀。

“阿福,出了什麼事?”

王買和鄧範也被驚醒了!

“虎頭哥,五哥,外面好像有動靜,你們立刻保護我姐夫,還有濮陽先生。”

“好!”

這個時候,王買和鄧範絕對是以曹朋馬首是瞻。 兩人從床榻上跳下來,抄起兵器往屋外走。

王買趕去保護鄧稷,鄧範則負責保護濮陽闓。

曹朋從迴廊衝了出來,抬頭看去。

周倉正和幾個壯漢糾纏在一處,值守的幾名護衛,也都被人纏住,一時間脫不開身。

四五個男人,正從馬廄裡牽馬出來,住高陽亭外跑。

偷馬賊?

曹朋腦海中,立刻閃現過這樣一個念頭。

傳說中的偷馬賊!

沒想到,自己居然遇到這樣的事情。

曹朋二話不說,拖刀飛奔,口中大喝一聲:“偷馬賊,休走!”

一個青年偷馬賊扭頭看,連忙大聲喊道:“攔住那小孩!”

兩個偷馬贓立刻衝了上來。 手裡面還拿著簡陋的武器! 一個是拎著木棒,另一個則槓著一支耙子。 兩人一左一古,就攔住了曹朋。 也不和曹朋廢話,二人揮舞手中的兵器,向曹朋砸下來。

天罡陣裡練出來的協調性和靈活性,在這時候充分的展現出來。

曹朋原本是在急速的奔跑,眼見對方阻攔,也不慌亂。 就叫他腳下步伐錯動,噌噌兩個變向,便躲開了對方的攻擊。 與此同時,手中長刀鏘的出鞘,一抹寒光劃過,哢嚓就將對方的木棒砍成了兩半。 同時身形好像泥鰍般的一擰,躲過了砸落下來的耙子,搶身便破開對手的中宮門戶。 也不見曹朋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身體好像擰麻花似地滴溜溜一轉,一隻腳就落在了對方的腳後。 那隻腳落地的一剎那,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頓足動作。 也就是這一頓……

曹朋的胯骨好像扭曲一樣甩出,砰的把那偷馬賊撞飛了出去。

這一撞,蘊含著一股非常奇怪的力量。 那麼狹小的空間,按道理說是不可能使出多大的力量來。

可是偷馬賊好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拍中,一下子飛出去四五米遠。

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好像癱倒了似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小五!”

手持兩截木棒的偷馬賊,嘶聲喊叫。

扭過頭,看著曹朋吼道:“小畜生,我和你拼了!”

“小畜生罵誰?”

“小畜生罵你……”

曹朋哈哈大笑,“沒錯,爾不過一畜生罷了。”

“小三,別戀戰,快走!”

青年在後面叫喊起來。

不等他聲音落下,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狗賊,擾了你二爺的清夢,哪容你這麼走掉?”

啊-啊-

兩聲慘叫傳來。

等青年回過頭時,就看見兩個牽馬的同伴,已倒在了門階下。

一個,是被打斷了胳膊;另一個則被打斷了腿。 斷了胳膊的同件,看上去非常淒慘,臀骨從手肘出破皮而出,血淋淋,顯得格外恐怖。 門階上,一個雄壯的少年,正陰沉著臉,盯著他。

他個頭和青年差不多高,面皮呈古銅色。

頭髮極散,身穿一件短襟襜褕,手中拎著一口明晃晃的鋼刀。

“點子紮手,風緊扯呼!”

青年見勢不妙,大叫一聲提醒同件。

不過不用等他提醒,那帶來的那些個同伴,除了正在和周倉鏖戰的馬賊之外,餘者無一人站立,全都躺在了地上。

身後,曹朋不慌不忙,閃過馬賊的雙棍,猛然搶入對方杯中。

左腳一蹚,右腳一蹬,一隻手猛然發出一記衝拳,蓬的將對方打翻在地。

半步崩拳……

曹朋這一拳看上去力量並不大,卻蘊合著極為強橫的爆發力。 馬賊看上去比曹朋高,比曹朋結實。 卻被他一拳打斷了肋骨,躺在拖上慘叫連連。

“你可以選我,也可以選他……”

曹朋衝著青年偷馬賊笑呵呵的說道。

青年的臉色,頓時變得格外難看。

“我和你,拼了!”

那青年扔掉馬僵繩,衝著曹朋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一個白髮老翁走了出來,衝著青年大喊一聲,“小班,果然是你這孽子在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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