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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廚秀(娶妻不閒之一)》第3章
第二章

 甘城,一座茶樓、酒樓、古物店、銀莊、當鋪等各式商鋪林立的城巿,因坐落在祈薇山東麓,四周群山環抱,有豐富金銀礦及鐵礦,當今聖上還在此設礦局開礦,派官員負責金礦、銀礦及朱砂礦物的挖掘工作,相當繁榮。

 韓元殊跟唐翎一進城後,按著地址尋找唐心樓,怎麼也沒想到,唐心樓不僅僅是一間酒樓,看起來還像是一家妓院?!

 實在是這雙棟相連的兩層高樓,怎麼看都讓人有無限遐想—

 第一棟樓古色古香,相較之下,連結的另一棟樓卻是雕磚粉牆、脊角高翹,樓層上還高掛著一個個造型華麗的紅燈籠,樓台上更可見粉紅紗簾隨風飛揚,兩名穿著薄紗肚兜的美人兒還探頭出來又進去。

 唐翎向路人一打听才知道,這個唐心樓分為新舊兩棟,舊棟白天雖然不見鶯鶯燕燕,就是尋常老百姓吃飯的地方,但另一棟雕梁畫棟的飛燕樓,全是上等廂房,讓一些貴族富商不管晝夜都可以有酒肉、美人相伴。

 有時尋芳客多,舊棟二樓也會成為燈紅酒綠的地方,一到午夜,找美人尋歡的客人全上門,就沒有單純吃飯的客人,而且,來客龍蛇雜處,酒醉鬧事或為搶當紅花魁時,也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是愈夜愈不平靜。

 「這里出入復雜,妳確定要在此習藝?」韓元殊蹙眉看著她,不由得替她擔心,或者該說,更擔心他會不會就此沒美食可吃!

 「其實我娘每回要讓我進修廚藝的地方都有些奇怪,但絕對都是很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好了。」唐翎巧笑倩兮的說著。

 放心?!他相信對她來說,只要她娘說的全是對的。

 「韓元殊,我到我的目的地了,你要做什麼就去吧,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各自保重。」她語氣輕快,一如江湖俠女般的拱手道別。

 「先進去再說。」事關他難養的胃,他怎麼可能讓她獨留在這麼復雜的地方。

 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兩人先點了幾樣菜,一桌菜色中的確有令人驚艷的部分,但令人失望的也不少,不過店內生意確實好到座無虛席。

 唐翎付完帳後,直言要找坐鎮大廚。

 兩鬢發白的掌櫃一臉為難,「姑娘,我家大廚脾氣不好,姑娘要是覺得菜色味道不合口味,我可以斟酌少收點菜錢。」

 「掌櫃誤會了,我娘安排我來向貴店大廚傅老學藝,我叫唐翎。」

 「原來就是姑娘妳啊,傅老這兩天有在問妳呢,請姑娘跟我來,但這位是?」老掌櫃語氣一頓,看向她身邊那名一進酒樓,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俊美男子,但也因為他神情冷漠,黑眸一掃,眾人就急急的低頭,吃的吃,喝的喝。

 「韓元殊,你可以走了。」唐翎拍拍他的手臂。

 「老掌櫃可以帶路了。」

 韓元殊一出口,就有一股無形的震懾魄力,讓人不由自主的不敢不從。

 老掌櫃閱人無數,馬上分辨出這對出色男女是由誰發號施令,雖然也有一肚子疑問,小姑娘學藝,難道當主子的也要跟嗎?!

 唐翎都被韓元殊搞迷糊了,他怎麼不走?還是他不放心,要替她看過整個環境後才放心走人?嗯,肯定是。

 見他跟老掌櫃朝後方院落走去,慢了幾拍的她連忙快步跟上前。

 酒樓後方還真是庭院深深,不過,這中院及後院、甚至與新棟的妓院間並無矮牆隔開,還可見到與酒樓跑堂一樣身著黑色瓖紅邊制服的奴僕提著食盒匆匆往妓院方向去。

 「傅老有交代,姑娘是繳了豐厚的學費習藝,與在廚房邊做工、邊學藝還有領月銀的雇工不同,所以,不安排姑娘做其他雜事,姑娘也能自由使用食材。」

 老掌櫃邊說邊引領兩人穿過回廊兩道拱門,這才來到後院,這里佔地極廣,兩旁有磚造平房,正中的平房可見炊煙,飯菜香不時飄出來。

 「老實說,傅老做的東西都兼顧色香味,有形有色,保持食材鮮甜、味濃不油膩,只是—」老掌櫃又看唐翎一眼,「在這里學藝不好過,有的熬了三五年還出不了師,學一兩年還在學熬湯的多的是,雖然傅老說,妳只來學十道菜,但我好心提醒小姑娘,手腳得利落點,傅老很凶很嚴厲,他什麼都不管,只要求把菜做好。」不是他對她沒信心,只是瞧她一張粉嫩小臉,廚房又熱又油,她待得住嗎?

 在老掌櫃的碎念聲中,三人進到廚房。

 廚房極為寬敞,但室內爐灶共十多座,溫度略高,一字排開的廚子有人洗、有人切、有的炒菜,更有不少人滿頭大汗的忙碌穿梭,有的端菜,有的拿料,亂中有序,就見一名粗獷的五旬大漢雙手扠腰的站在一名年輕廚子身旁。

 年輕廚子在大火前翻炒,神情緊張。

 驀地,粗獷大廚怒聲咆哮,「慢吞吞的,閃一邊去!」他粗魯的搶過年輕廚子手上的勺子,大力翻炒起來,年輕廚子狼狽退到一旁,擦拭額上的汗水。

 接著,那名大廚又走到另一鍋子前看了看,再往另一邊走,又咆哮道︰「他奶奶的,連拿菜刀的手力都沒有,給老子到外頭劈柴,天黑再進來!」

 這滿臉落腮胡的大廚,脾氣絕對不會太好,只要他經過,不少廚子、奴僕都是一臉緊張慌亂,頻頻拭汗的更是不少。

 「他就是傅老,這里的大廚。」老掌櫃尷尬一笑,才走進這像火爐似的廚房,也以袖子擦擦額上汗水,穿過忙碌的眾人,他向傅老指指唐翎再說些話,就將唐翎跟韓元殊喚過來,介紹彼此後,他先行出去。

 「唐姍姍是個女中豪杰,妳是她女兒,應該不差,過來,讓老子看看妳的能耐。」傅老咧嘴一笑,揮了揮手,除了負責前方桌食的幾名二廚外,其他人全退到一旁,讓出位置,看著這名嬌小清秀的姑娘從那怪異的大背袋里拿出一只做工精致的木盒,但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靜靜站在一角的俊美男人身上。

 唐翎來之前,她娘就告訴她,傅老粗俗但廚藝過人,她娘因為批評他的一道菜,兩人起了爭執,可謂不打不相識,她娘還一連吃了十天他親手做的菜,兩人成了朋友,也促成這次的學藝機緣。

 唐翎知道傅老要看她的刀工,還有火候、調味的掌控,她沒有任何遲疑,師傅要看徒弟的程度,才知道如何指導。

 唐翎動作熟練利落,見長桌食材上有浸泡紅汁的豆腐,她洗淨後,刀起刀落,將看來仍完整的粉紅色豆腐放入白玉瓷碗內,煮一鍋熱湯,放入調料,再注入瓷碗,一朵紅梅在水中立現,香味飄散。

 視覺震撼,香味亦勾人,在場不少人都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但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傅老上下打量後,兩三口便咽下肚去,「好!有兩把刷子,果然如妳娘說,不簡單,妳這徒弟,老子收了。」傅老相當滿意。

 唐翎開心一笑,但不忘問︰「傅老,我娘說這里有供住宿?」

 「是啊,就在廚房旁那兩棟平房,不過,只提供給員工住,外人不得入住—」傅老直接將目光落在一直沉默觀看的俊美男子身上,唐姍姍砸了大把銀子送女兒來這里學藝,可沒說她女兒還會帶上一個男人。

 唐翎跟著看過去,一笑,「他沒有—」

 「我在飛燕樓的鳳雲閣內還有一間耳房。」

 唐翎話還沒說完,另一個軟軟發嗲的聲音就響起,眾人齊將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名容貌艷麗的大美人走進廚房,身後還跟了一個綠衣丫鬟。

 除了韓元殊跟唐翎外,所有人都連忙喊了聲,「鳳姑娘。」

 傅老則慢了兩拍,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句,「鳳姑娘,妳走錯地方了吧。」眸里的嘲諷明顯,顯然不在乎是否會得罪她。

 李鳳芝也不在乎,一雙柔媚的鳳眼直勾勾的盯著韓元殊,欠身一禮,「公子如何稱呼?我是唐心樓的當家李鳳芝。」

 「也是老鴇。」傅老嗤笑一聲,其他人可不敢吭聲。

 李鳳芝也沒理會,剛剛有跑堂到她的鳳雲閣說來了一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又英俊無比的年輕男子,她還猶豫著要不要過來?畢竟,她容貌出眾、能歌善舞,恩客里多的是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連皇室高官也不少,但此刻一見,她才知以往見過的都不算什麼,如這位公子般俊朗不凡的確實少見,她的心怦怦狂跳。

 她柔媚一笑,「鳳芝一看公子就知公子非泛泛之輩,不管是廚房,還是後院讓家僕所住的平房都與公子身分不搭,若不介意,鳳芝現在就為公子帶路。」

 「不必,我是唐翎的護衛,跟著她住即可。」韓元殊馬上拒絕。

 唐翎詫異的看著他,啥時他成了她的護衛?!

 她正要開口時,卻听見他的聲音。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善類!」

 她怔怔的看著韓元殊,怪了,他嘴巴只些微開合,離她也有兩步距離,可怎麼他的聲音卻像在她耳畔?其他人又好像沒听見?

 韓元殊這一席話是用內力傳送,音聚一線,只有她能听見。

 李鳳芝忍住心中的不悅,微笑的打量他們,「你們不會是夫妻吧?」

 「當然不是。」唐翎急急否認,再看韓元殊一眼,他那雙深邃黑眸也無波動。

 「那就安排相鄰的兩間房吧。」傅老直接指定一名學徒帶兩人出去,唐翎還有些發愣,倒是韓元殊主動抓起唐翎的大背袋,再扣住她的手腕就離開廚房。

 「鳳姑娘請吧,這里是廚房,不是鳳姑娘顛鸞倒鳳的閨房。」傅老沒好氣的下起逐客令。

 李鳳芝臉色一變,「傅老別忘了,我才是這里的主子。」

 他冷笑一聲,「鳳姑娘也別忘了,老子要是不願意留在這里當大廚,妳也只剩皮肉錢可以賺。」

 「你!」她氣呼呼的轉身步出廚房,小丫鬟也急忙跟上。

 沒錯,她只是唐心樓的掛名主子,真正當家另有其人,還對傅老的廚藝相當激賞,直言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不能讓他走人,這也是她無法對他頤指氣使的主因,就連他偶爾收留一些窮苦人家子弟當學徒還給月銀,她也不能說話,這次更過分,收了上百兩教十道菜,銀子卻是入了傅老的口袋,而上面的人知道了,也只是一句「無妨」,她就不懂,為何對傅老如此放任?!

 不過,那名貴公子可真是讓人一見心都癢了,但不急,初來乍到,總有機會讓他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至少,得讓他貢獻一些金子才能走人。

在離開後院前,李鳳芝再看了一眼離廚房不遠的磚造平房,這才朝自己的鳳雲閣走去。

 韓元殊與唐翎的房間就一牆之隔,室內一樣簡單,一張木制床,一只衣櫃,一桌二椅,還算窗明幾淨。

 唐翎向帶他們來的學徒道謝,待他走了,她就忍不住的問在椅子坐下的韓元殊,「你干麼留下來?你不會賴定我了吧?我知道你沒銀子,但你這樣不行—」

 「妳放心,不會再讓妳出銀子。」

 「你這樣說,又顯得我無情,我不是怕出銀子,只是……那個李鳳芝跟傅老也很奇怪,是不想多問,還是懶得問?你怎麼看都不像我的護衛,我像你的丫鬟還多一些。」她也坐下來,不是她自貶,而是這一路上,即使他身上衣著也很平庸,但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多了股貴氣。

 「我以為妳笨,沒想到,還有自知之明。」他說。

 「你說我笨?!你信不信我不煮東西給你吃!」她想也沒想的就瞪著他道。

 「行,那我就去跟妳娘說,妳不懂得知恩圖報。」

 她沒好氣的指著他反駁,「是我救了你,是你要知恩圖報吧!」

 「一路上都是我策馬護著妳,這會兒妳來到出入復雜的妓院學廚藝,我還紆尊降貴的陪妳入住,直至妳習藝結束,妳說誰的恩惠較大?」他冷冷強辯。

 紆尊降貴?她怔怔的看著他,「你真是什麼貴族嗎?」

 重點是這個?她真是蠢,直率的曝露她離聰敏有多遙遠,他抿抿唇,「妳救了我,不就是在我餓昏時給了一頓飯?恩情孰大孰小,很難比較嗎?」

 「欸?」她傻愣愣的看著他,「好像你的比較大,那—是我錯了。」

 還真是單純!他忍著笑意,表面仍是冷颼颼的神色,「明白就好,我餓了。」

 「我馬上去煮。」

 她听命起身,但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就見他一手支著下顎,揚眉看著她。

 她柳眉一擰,怎麼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他說的也都沒錯……

 直至乖乖的煮了一碗面送到房間給韓元殊吃,唐翎都想不清楚,他為何要護她周全、又為何要成就她的習藝之夢?這些事,又干他何事?!

 這一日午後,唐翎看著小敬也被安排在潔淨的馬廄後,就一頭鑽進廚房當學生,韓元殊則離開唐心樓,左彎右拐的來到一家靜巷內的錢莊,拿出一面令牌交給櫃台一名魁梧威猛的中年男子,就見該名男子臉色一變,示意另一邊的伙計看顧櫃台後,即向韓元殊道︰「客官請跟我來。」

 韓元殊跟著該名男子走到後方一間廂房後,門一關上,該名男子就立即單膝跪地,「屬下袁鷹參見二爺,袁鷹身為暗衛卻不識二爺,自請處分。」

 「起來吧,暗衛在各地分所近萬人,京城的暗衛若不識爺是該嚴懲,但甘城爺也只在幾年前來過,你要識得,爺反而要質疑你的身分,」韓元殊見他起身後,才又道︰「杜鐵已囚至天牢?」

 「是!只是二爺音訊全無,皇上已下令命各地暗衛尋二爺,不得有誤。」

 韓元殊點點頭,先將一封事先寫好的信交給袁鷹,要他派人將信送交給皇上,他再另外做了一些相關指示後,袁鷹立即退出廂房,隨即,又有人備來上等好茶,再退了出去。

 韓元殊輕松喝茶,一刻鐘後,袁鷹再度進房,單膝跪下稟報,「二爺的交代都已辦妥。」他說完隨即起身,將兩袋銀兩及一迭銀票恭敬的放到桌上。

 韓元殊將銀兩及銀票收好,起身就走。

 「二爺,袁鷹願意貼身侍候。」

 「不必,爺有需要自會尋來。」

 韓元殊回到唐心樓,不一會兒,就有綢緞鋪子送來衣服、鞋襪,接著,還有一些茶具、日用品,七、八人進進出出,就連床鋪也添上軟墊,被褥、枕頭全然換新。

 一間寒酸臥房,頓時變得清雅高貴,至于唐翎的房間,唯一的變化只有床鋪,柔軟舒適,當唐翎在听到跑堂沖進廚房對她說了一大串話後,她是急急請人看著她爐火上的湯品,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回房間一看,頓時目瞪口呆,「這是—」

 她一手撫著額頭,再看看穿著也已不同的韓元殊,他一身繡工精致的圓領藍袍,豐神俊朗,貴氣逼人,「你到底在干什麼?」

 「休養生息。」

 「可是—你—這些全要錢吧?」不是她舍不得付錢,而是,錢要花在刀口上。

 「付了!妳只要放心的習藝、負責我的三餐。」他將幾張銀票放到她手上,「多的就算謝謝妳這一路上的照應。」

 唐翎完全說不出話來,他一共給了三百兩啊,他哪來的錢?是這里有朋友,向人借的?但既然有認識的人,出手如此闊綽,又何必跟她窩在這里?!

 但不管她怎麼問,韓元殊只是四兩撥千斤的答,「好好做妳想做的、該做的事就好。」

 唐翎忍不住又問了許多問題,但韓元殊氣定神閑的泡茶喝茶,就是沒打算回答,她只好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至于其他一樣住在磚造平房,隔成二十間房的奴僕學徒們,沒人敢多話,有錢的才是大爺,何況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大伙都知道,傅老教唐翎十道菜要價一百兩,所以,不管是一眼就看出貴氣不凡的韓元殊,或是來學藝的唐翎,都與他們不是同類人。

 好在,唐翎親切爽朗,也沒有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但是,廚子奴僕們大多不敢跟她說話,主要問題還是出在韓元殊身上,他相貌俊美但冷酷寡言,有些本想裝熟與之交談的在踫一鼻子灰後,識相的不再接近兩人。

 不過,眾人在發現他並不會到廚房盯著唐翎與傅老習藝,只是偶爾在窗外看唐翎一會兒就離開後,眾人的焦點又落在唐翎身上,也開始與她閑話家常,問的大多是韓元殊是誰?又是她的誰?他看來非等閑之輩,怎麼有空陪著她學藝?

 畢竟,韓元殊雖自稱是唐翎的侍衛,可沒人相信,有趣的是,他平時會外出,但用餐時間絕對會回來,在這兒,他除了唐翎,幾乎不與人往來。

 其實,眾人對韓元殊好奇,唐翎也感好奇,只是幾日下來的經驗告訴她,韓元殊不回答時,她問再多也得不到響應。

 唐心樓與她過往學藝的酒樓倒是差異很大,傅老雖然很凶卻也不難相處,上工時要求眾人絕對的專注,但外頭用餐客人少了,幾名廚子或跑堂嘰嘰喳喳的向她問問題,傅老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吼人。

 只是,這些問題她一點也不想聊,她是來學藝,不是來長舌的,何況,在外學藝多年,她也清楚,話愈多的人愈學不好。

 皇宮暖閣內,龍眉鳳目的皇帝正低頭詳閱一封由暗衛送來的信。

 年近五十的皇上閱畢後,搖搖頭,啼笑皆非的道︰「虧朕寢食難安,還把你們從南方急召回來就為了找他,他倒好,不回來,還寫了封告假的信。」

 皇帝右前方站著兩名年輕男子,胡煜虎背熊腰,胡杰斯斯文文,雖然氣質不同,但能文能武,是一對親兄弟,也是胡親王的嫡子,與韓元殊同拜一師習武,同為皇上看重,三人感情極好。

 在皇帝示意下,兄弟上前接信,頭靠著頭,一起閱讀信中內容。

 信是摯友韓元殊所寫,信中言明除了相信暗衛已將杜鐵安全押解進京外,也提及一路上的劫囚事件,可見杜鐵的生死,讓某些人很緊張,杜鐵身為重要人證,希望皇上派人好好嚴刑拷問,朝堂里絕對還有幕後黑手,這些人才是南楚王朝真正惡瘤,當除之而後快,也不枉他這段日子為明君效命的辛苦,另外,燒毀棧道劫囚的黑衣人袖上皆綁著特殊的金黃色絲帶,也可以此為線索,再行調查。

 信封里果真還有一條染血的黃絲帶,只不過,當兩人看到韓元殊無法返京的原因時,差點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也頓時明白剛剛皇上閱信時,表情為何有些哭笑不得。

 韓元殊自述慘遭馬賊洗劫財物,所幸遇一好心廚娘,所烹煮之物甚為順口,便與其同行,相信皇上會體諒他自己返京會餓死,又雲既然差事已完成,皇上憐其辛勞,再多等些時日就能看到頭好壯壯的他,皇上聖明,定不介意……

 韓元殊善六韜三略,武功高強,是御前帶刀侍衛,身居統領要職,必要時得夜宿禁宮,偶爾皇上夜召大臣進宮,商議國家大事,他也得留守,但這幾年天下太平,百姓豐衣足食,若非杜鐵貪婪、勾結外族,在他們兄弟眼中,除了嘴刁難養外,好友根本過得閑適自得,竟然還開口請長假?

 「杜鐵已押在刑部大牢,但他口風極緊,你們既已回京,就接手盤問,黃絲帶也由你們去查吧。」皇上看著這對兄弟道。

 「臣遵旨。」兩人很哀怨啊,但君命如山,他們不敢抗旨。

 只是,皇上未免太偏心,韓元殊放長假,可能一至三個月,而他們馬不停蹄趕回京,還得審犯人、查線索?!

 皇上聖明,哪看不出來兩個年輕臣子有小小撫怨,但滿朝文武,他對韓元殊確實是特別的喜愛與寬待,畢竟韓元殊從十七歲起,就替他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丑陋事,而朝中少不了一些想巴結韓元殊的人,但他用時間來證明他對他這個皇上的忠誠,對財富、美女甚至權勢皆不屑一顧,獨愛美食,對美食近乎倔強的執念,連他這皇上都甘拜下風。

 看來這個能讓韓元殊停留的廚娘,手藝絕對不同凡響。

 皇上私下也是吃貨一枚,不由得對這個廚娘也好奇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韓元殊顯然是個很懂得享受的男人,他天天帶著小敬在外策馬奔馳,游手好閑,三餐倒是不忘回來吃,偶爾還得應付突然出現在他房間的半裸妓女。

 唐翎則天天努力練習,廚房里極熱,她總是練習到汗流浹背,不時以布巾、袖子擦拭額上的汗水,但她卻沒感過一聲苦。

 唐心樓的白天與夜晚截然不同,白日時如尋常客棧,賬房、跑堂、廚房忙忙碌碌;華燈初上,就成了絲竹繚繞、一片紙醉金迷的聲色景象,李鳳芝嬌滴滴的帶了一群體態婀娜、半露酥胸的女子送往迎來,除了多名護衛站崗,不讓來客藉酒意胡鬧外,多名丫鬟、小廝仍穿梭在各層樓的房間,送吃送喝,廚房里仍是忙得不可開交。

 只是,負責料理的不再是傅老,這時的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讓其他廚子去忙。

 唐心樓原名叫魏家樓,是甘城的老餐館,創辦人魏燕是皇宮御廚退下來的,擅長各種宮廷筵席,一開始就有慕名而來的大批食客,歷經四代,人丁一代代凋零,能料理傳統菜肴的老師傅寥寥無幾,雖有學徒不少,但都無法學到精髓,如今也只有年已五旬的傅老可以呈現原味,入夜後,唐心樓雖添了粉味,也是他傳授功夫的時間。

 「做這道功夫菜要有腦袋,像畫畫似的……」

 廚房里的長桌上,圓形的白玉瓷盤盛裝著以各種熟成肉片排成的花朵後,再以烹調好的野蔬排成一幅山水春景圖,令人驚艷,光看都讓人舍不得吃了,但傅老要每人試試,這一吃,個個意猶未盡,頻頻動筷,吃完後,傅老要每個人試做一小盤,成果不一,天賦及練習都是主因。

 這邊的老中青學生在學這一道菜,在廚房的另一角落,唐翎獨自在一張長桌上揉粉,再以蔬菜搗汁後,加入粉中又揉又 ,即使她手勁已不小,仍 得滿身大汗,但傅老過來看了看,還是沒達到他的標準,嫌棄的將面皮扔回桌上。

 「完成時間太長,皮薄厚不均,不及格。」

 唐翎光練這份活兒就已練十天,甭說她練到渾身快沒力,因為低頭干活,脖子酸疼,腰桿是彎著也疼,直起也疼,事實上,她全身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但傅老要求她 的面皮要到薄透,片片都得同重同薄,這靠的是手感,不得倚賴秤子,她也只能咬牙一練再練。

 反之,韓元殊日子過得悠閑,看著她天天在晨雞一鳴,就頻打哈欠的到廚房里揉 面團到三更半夜,三餐她自己吃的隨意,但弄給他吃的雖然家常,倒很入他的口,奴性堅強的她不曾抱怨為何她得替他張羅三餐,收下的三百兩銀,她只留一張百兩銀票,說「你給太多了,另外,我交五十兩給傅老,總是多了你一人吃住」。

 她很特別,有時還會認真的問︰「韓元殊,你有特別想吃的嗎?」

 「妳煮什麼我就吃什麼。」

 她送給他一個大白眼,「你哪那麼好養?你嘴刁得像我娘,我總得想著變花樣,就怕你不肯吃浪費食物呢。」

 有時候,他會想,幸好她娘對美食的要求如他,也慶幸唐翎的生命里有那樣的娘,所以,他得以坐享其成,毫無阻礙的享受唐翎的廚藝。

 只是,此刻,他就站在廚房外一隅,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唐翎在燈火通明的廚房內,一再重復揉面團,她困到幾度打盹,但仍不放棄,索性拉了把高椅坐下,雙手仍在桌面上搓搓揉揉,但眼皮沉重、頭也重重,就見她先是歪歪斜斜的猛打盹,最後一張臉兒緩緩傾斜趴桌,最後還是貼靠在白面粉上睡著了。

 這間廚房佔地大,出入口也有四個,韓元殊走進去,其他人只是看他一眼,就連忙做自己的事,這幾日,韓元殊皆是如此,有時催著困極的唐翎去睡,有時,見她睡著了,便抱她回房,大家早已見怪不怪,對唐翎說他們只是朋友一說完全不信。

 韓元殊走到長桌前,看著唐翎呼呼大睡,一小團面團就壓在她臉頰下,鼻尖也有面粉,真是不忍卒睹!

 他蹙眉將她打橫抱起,步出廚房後,回到她的房間,將她抱回柔軟的床榻上,替她蓋上被子,熟睡中的她連動都沒動,紅潤的唇開開的,吐出徐緩均勻的呼吸聲,那張沾了粉的臉格外可愛。

 他擰濕布巾,輕輕擦拭她的臉,這動作驚醒了她,她坐起身,瞪大眼楮一看,「我回房間了?我肚子有點兒餓……」她喃喃低語,眼楮又要閉上。

 「我去替妳拿碗面—」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但此時已三更天,她又一直打盹,他去幫她拿碗面也只是舉手之勞。

 他凝睇著她合著眼身子搖搖晃晃的,索性讓她躺臥床上,他再步出房間,回到廚房,找到正大聲吼人的傳老,「翎兒餓了。」

 傅老覷他一眼,沒說什麼,走到另一個爐灶前,利落的下了一碗面給他後,才說︰「那丫頭若不是你的誰?你就沒資格要她替你弄三餐,睡的時間都不夠,還把你當她娘侍候,老子看不過去。」

 韓元殊沉默的看他一眼,端了面,轉身就走。

 在將熱騰騰的湯面端回唐翎的房間後,不意外的,唐翎早已呼呼大睡。

 他在床邊坐下,「醒醒!」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來,他替她拿著湯碗,將筷子放到她手上,「吃吧。」

 「嗯,可是我眼楮張不開,我的手好像也不是我的……」她不是撒嬌,也不懂撒嬌,是她的眼皮真的黏著打不開,手也酸痛不已。

 學習一向辛苦,他學武如此,她學藝也是如此,尤其這幾日,她似乎在學習上受挫,反而沒有一開始做得好,這讓她沮喪卻沒有放棄,而是一再的咬牙練習,他不得不承認,她認真的神態很美好,讓他半夜不睡的站在廚房外看她練習。

 此刻,見她累到眼皮都合上,連吃飯都沒力,手酸疼到連筷子都拿不穩—

 「罷了。」他索性拿過她手上的筷子撈起面條吹了吹後,傾身喂她,「吃吧。」侍候女人,可是生平頭一遭,但他願意這麼做,只是因為他需要她的廚藝,如此而已。

 她眨眨困極的眼眸,眼皮只撐開一條線,嘴一張就吃,細細咀嚼,一臉滿足,「謝謝你,韓元殊,我的手真的是又酸又麻呢。」傅老是可怕的嚴師,操她操得很無良,天知道她已經非常努力了。

 「好好學,學好了,別忘了煮一頓來報恩。」

 「一定。」她又打了一個大呵欠。

 很蠢!但蠢得好可愛,他心里好笑,但表情一樣冷。

 她吃一口,閉眼咀嚼,真沒想到有人陪著學藝的感覺這麼好,雖然他一張俊臉仍是冷冰冰的,但一口一口的被他喂著吃面,感覺挺幸福的,當然,她知道他難得展現的體貼只是覬覦她的廚藝,但感覺真的不壞。

 她有沒有吃完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應該又不小心睡著了,然後,又讓韓元殊叫醒,「醒醒,妳身上很臭,洗完澡再睡。」

 她睜開星眸,看著房間的屏風後方,已經備好洗澡水,「你送來的?謝謝。」語畢,她眼一閉,身子又緩緩的倒回床上,將頭埋在柔軟的被窩里。

 「唐翎,洗完再睡。」他真不知自己哪來的耐心哄她,他再次將她拉坐起來。

 「好……」她下床,卻還是半合著眼楮,神游似的走到浴桶旁,坐下後,靠著浴桶又睡了。

 他怎麼會沒有資格要她替他張羅三餐?這幾日,他讓袁鷹找個女暗衛守在唐心樓暗處,就是來侍候她的!

 他頭疼的走到窗前,吹了一聲口哨,一名女暗衛無聲無息的現身。

 「二爺。」

 他回頭看了一眼靠坐在浴桶旁熟睡的唐翎,「點她睡穴,別讓她醒來嚇到。」語畢,他即步出房間,帶上門後,回到一牆之隔的房間。

 不久,門外傳來聲音,「二爺,唐姑娘已沐浴好並在床上安睡。」

 「嗯。」

 女暗衛隨即安靜的沒入黑暗中。

 韓元殊吐了一口長氣,要是皇上知道他把萬中選一的暗衛當丫鬟使喚,會不會吐血?但男女有別,他總不能讓唐翎髒兮兮的滿身臭汗入睡,要知道一個不愛干淨的廚師做出的佳肴再美味也難以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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