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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廚秀(娶妻不閒之一)》第4章
第三章

 刺眼的陽光照在唐翎的臉上,天亮了?!

 她倏地彈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內衫,再看著屏風後方冷掉的洗澡水,她揉揉眼楮,這幾日真的太累了,她怎麼記不起自己有進到浴桶洗澡?

 她下床梳洗,穿妥衣服後,正準備去替韓元殊備早膳,才發現桌上竟然有張紙條,她拿起一看,一字字念著,「這幾天不必替我準備三餐,我會外出。」

 叩叩叩—

 敲門聲陡起,門隨即拉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一襲翠綠衣裙的李鳳芝。

 「唐姑娘,妳知道韓公子去哪兒嗎?他不在房里。」她巧笑倩兮的問,身後的丫鬟手上還端著湯盅。

 「他要出去幾天。」她直覺的吸氣聞香,那盅湯香氣濃郁,好像是雞湯。

 李鳳芝輕咬下唇,媚眼如絲的她僅僅淡掃娥眉,卻仍美得令人驚艷,「好吧,」她轉身就走,但停頓一步,又回頭道︰「唐姑娘與韓公子真的沒有任何關系?」

 這問題,好多人問過唐翎,尤其是那些作風大膽的鶯鶯燕燕,「我們是朋友。」

 她勾起嘴角一笑,「明白了。」

 唐翎看著她妖妖嬈嬈的轉身走人,卻不知她明白了什麼?只是,俊美如神祇的韓元殊就像一塊上等肉品,這些美人都搶著吃,但好在,韓元殊一點也不想大享艷福,冷眼嚇人……老實說,她很開心,卻又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

 不要想了,趕快學好十道菜,她才能回慈幼莊園,做菜給娘吃,還有,嘴刁的韓元殊一定也會想吃的……

 想到他一口一口喂她吃面,她的心好像怦怦跳快了些,她連忙搖搖頭,快步往廚房走去。

 接下來幾天,唐翎心無旁騖的不斷練習,終于,揉 的面皮過關、內餡的調味也不成問題,兩天後,就正式制作。

 把包好的餃子放進蒸籠蒸熟,片刻後,一籠一籠的擺放長桌,翡翠色、粉櫻色、粉紫色、金黃色的餃子一顆顆的像珠寶般晶瑩剔透,美得教人都舍不得入口。

 傅老在眾人頻咽口水的注視下嘗鮮,「皮薄彈牙、內餡鮮甜,小小年紀,本事真不小,妳娘要我教妳這娃兒十道菜,第一道老子就找最難的,還以為妳得花個兩、三個月才能學會,現下看來妳大有可為,老子低估妳了,哈哈哈……」

 傅老脾氣古怪,難得贊美人。

 但此等贊美,也讓一些同在習藝的廚子學徒眼紅,傅老從不吝收徒,有錢的付學費跟食材費,沒錢的,干活兒來抵,他教得大方從不藏私。

 只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偌大廚房里,多的是學了一年半載卻連熬個雞湯都做不來,埋怨自己沒天賦的更多。

 然而,唐翎像開竅似的,一天天的愈學愈快。

 「老母雞斬後汆燙,再加上瘦肉,去油的火腿,一起放入冷水鍋,以大火煮沸,最後以中火熬四個時辰。」

 傅老如往常的教,但唐翎才試四回,就能端出一鍋色澤金黃卻又清澈可見的熱騰騰湯品。

 傅老見此湯看來清澈,喝起來卻是味濃香厚,與自己親手熬煮的毫不遜色,「這道湯,老子當年可整整學了半年,果然,妳就像妳娘說的,有底子,不同凡響啊。」

 她很開心,看來更是神采奕奕,想也沒想的就沖出廚房,要跟韓元殊分享她的喜悅。

 「啊—他還沒回來呢!」他若回來,一定會來找她討吃的……只是她才緩下腳步,卻看到韓元殊的房間透著明亮的燈光,她嘴角一揚,快步奔向前,興高采烈的打開房門,「你回來了,韓元殊。」她看到他時,開心得一雙澄淨眸子熠熠發亮。

 「難得!我以為妳又要三更半夜才回房。」韓元殊從椅子上起身,指著桌上的兩只小小青色瓷瓶,「這是我差人買來的藥膏,涂上去,肌肉酸疼就去了大半,一夜過後,就無酸痛感。」這是他要暗衛進宮向太醫要來的,是皇室使用的鎮痛玉膏,價值不菲。

 「這麼神奇?其實我娘也給我不少這類藥膏,但這回出來,我忘了帶。」她拿起打開,聞了一下味道,「好清香的味兒。」她涂了一些在握刀的手腕上,馬上感受到涼意,她眼楮更亮了,「好舒服,謝謝,這算是過意不去而送來謝我的禮物嗎?因為我天天準備你的膳食。」

 他眉頭一蹙,是過意不去嗎?不對,只是怕她手酸煮出來的食物也差了些,沒錯!就是如此。他淡淡地道︰「東西妳拿了也涂了,我餓了。」

 「好,我馬上去廚房。」

 她興高采烈的轉身出了房間,臉上笑容沒消失過。

 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習慣看到他,但這幾天她從廚房回到房里,見隔壁的房間黑漆漆的,她胸口都悶悶的,還開始胡思亂想,想他會不會就此離開?她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可京城並不小……但他回來了!回來了!

 他看著她飛也似的快樂背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那一天,看著她疲累熟睡,莫名的憐惜在他心里悄悄萌芽,他知道他一定哪根筋出問題,才會逼自己離開唐心樓幾天,讓她不必為他準備三餐,在心底,他就是不喜歡她這麼累……

 只是,人在外頭,卻又將她的事放在心上,多了牽絆,就怕她不小心弄傷自己,或是寧願睡也不吃,或是在浴桶里睡整晚……

 他想著念著,倒沒想到看到她見到自己如此喜形于色,他莫名的也感到快樂。

 「韓元殊嘴巴很刁啊,這幾日在外肯定沒吃飽,我得多煮些……」

 唐翎腳步輕快的往廚房走去,腦海想的是她要煮道細嫩清蒸的白魚、腌泡醉蝦……想過一道又一道菜肴,不知怎的,她的一顆心就像泡在糖水里甜滋滋的。

 只是,回到廚房做菜,她想做幾道賞心悅目的好菜卻不順利—

 「這個爐灶我要用。」

 「抱歉,這條魚是我的,客人已經點了。」

 「這水我要用,妳自己去打水吧。」

 她走到哪里、要用什麼,都有人阻擋,低聲的要讓她移開或不能使用食材。

 其實,韓元殊不在的這陣子,她莫名的遭到排擠,這幾日讓傅老贊美,她感受更深。這樣的情況在她學藝生涯中已經發生多回了,因為,她總是比別人努力,也比別人早一步看到學藝成果,所以,有人妒嫉、冷嘲熱諷,甚至處處找碴,但她都以平常心看待,自己勤勞點,多跑幾趟,或是另找地方練習,一切總會過去的。

 傅老將廚子學徒伙計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卻沒吭聲,皇帝老子有後宮三千爭寵,廚房里也有爭功諉過,恃強凌弱的戲碼,學藝也得學人際相處,弱肉強食,誰來哭訴抱大腿都不干他的事兒。

 傅老繼續扠腰教著另一名學徒,不久,就听他怒吼一句,「油溫都沒控制好,手要這麼翻炒……」

 月光下,唐翎提著三層雕花漆盒踏進韓元殊的房里,將三菜一湯,連同晶瑩的白米飯一一擺上桌。

 「可以吃了。」她一抬頭,就發現韓元殊直勾勾的看著她,「怎麼了?」

 他蹙眉,她以為他眼瞎,沒看到她左手兩根手指都裹著紗布嗎?!

 她一見他的黑眸掃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沒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妳的工夫,閉著眼也切不到手。」他冷冷的瞪著她,說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她很認真的說著,但在那雙凌厲黑眸定視下,她愈來愈心虛,不自覺的退後、再退後,將左手藏到身後。

 沒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魯的將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痛呼一聲,「痛。」她齜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著手腕不放。

 這一看,黑眸倏地一瞇,兩指上有一道血口,該是同一刀,雖然已經沒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頗深。「不小心?!」

 語氣里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亂解釋,「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干什麼?干什麼?去哪里?」

 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給他吃的一雙巧手,竟然有人膽敢傷害?!

 韓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靜徹底崩潰,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就往廚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路,因為那張俊顏上有著清楚可見的殺意,好不嚇人。

 韓元殊一陣颶風似的拖著唐翎踏進廚房門坎後,怒聲開口,「是誰傷到她?」

 他那雙狠戾冷眸,還有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勢讓空氣變得凝滯,每個人莫名的感到背脊發寒,心驚肉跳。

 除了傅老,彷佛泰山崩于前,也不干他的事兒,仍繼續用力翻炒他的菜。

 韓元殊凌厲的黑眸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只要他的目光一過,每個人都嚇得臉色發白,直到他的眼神掃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後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臉害怕,全身簌簌發抖。

 韓元殊記得他,當唐翎重復揉 面團時,他總給她一個嘲弄的眼神。

 瞬間,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一聲慘叫已起,「啊—我的手!」

 孫彰哀號著跌坐地上,恐懼的看著左手兩根指頭已被齊齊切斷,鮮血直流。

 眾人也嚇傻了,沒人看到韓元殊何時拿到刀,又是何時欺近孫彰身邊,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還是唐翎先反應過來,她急急的跑到一個木櫃前要拿藥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頭一看,就見韓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後。

 她急著要甩開他的手,「放手!你怎能傷了孫叔的手,手可是廚師的生命啊!」

 「他傷害妳時,可有這麼想?」他嚴峻反問,手也不願意放。

 她頓時語塞。

 另一名廚子已經拿了藥箱過去替孫彰處理傷口,孫彰頭垂得低低的,嗚嗚的哭著,是傷口太痛,也是沒臉見人,他的確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傷自己的。

 「要是誰敢再傷害翎兒,我定當加倍—不,百倍奉還!」韓元殊話語里的血腥之意,讓每個人都嚇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還在往熱鍋里豪氣的灑鹽巴,最後再將一把青白蔥花往鍋里送,起鍋!

 韓元殊早已經拉著唐翎的手走出廚房,回到她的房間,就見她特別的安靜,「妳嚇到了?」

 她直覺的搖頭否認,卻莫名的熱淚盈眶。

 「妳快哭了。」他口氣極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而且,這股氣還是往自己身上燒的!他做錯了嗎?她為什麼要哭?

 唐翎眼眶熱熱,鼻頭酸酸澀澀,喉頭更像是被什麼梗住—

 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嚇到哭,而是,從來沒有人這麼護衛著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嚀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出外習藝,她總是一個人,會遇到好人,也會遇上一些合不來的人,在背後嘲諷、中傷排擠,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傷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獨自品嘗,哭完了再將淚擦干,繼續堅強的苦練廚藝……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眼底,雖然感動于他的護衛,但小臉上難得的浮現肅色,「請你別再做剛剛的事,太殘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傷。」

 「取決于妳,妳沒受傷就不會有人受傷!」他俊臉上盡是陰霾,頓一下,還是忍不住又道︰「妳做事得瞻前顧後,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麼事都應該全神貫注、盡心盡力,不然,別人何必給你機會?」她想也沒想的就反駁。

 他劍眉擰起,沒好氣的瞪著她。

 她尷尬的咬著下唇,吞吞吐吐的說︰「我、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並沒有,我只是擔心妳手受傷,我就得餓肚子。」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轉身往房門口走去,「我回房吃東西。」

 「欸—」她一呆,看著他跨出門坎的背影,好無言。

 她感動得正要涕泗縱橫了,怎麼一大盆冰水就往她頭上淋下來?!

房內,桌上燭火隨著夜風搖曳,韓元殊坐在桌前,心情欠佳。

 也許是唐翎替他備的飯菜涼了,也許是想到她為烹煮這幾道菜而受傷,他嘗起來並不可口,吃不了多少,就全丟回漆盒內。

 敲門聲陡起,接著,門咿呀打開,就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鳳芝,她不請自入,身後還有兩名丫鬟提了雕花漆盒進房,伸手就要將酒菜擺到桌上。

 「慢。」韓元殊冷聲制止。

 李鳳芝朝他燦爛一笑,「听說公子今夜動怒,鳳芝身為唐心樓的當家,特別備了酒菜向公子賠罪。」

 「動怒一事與妳無關,出去!」

 即使韓元殊一臉冷峻不領情,李鳳芝仍是步步生蓮的笑著走到他身邊,柔嫩的手搭上他的肩,「那麼奴家擅長按摩,可以替—」

 「不必了。」他濃眉突然一擰,他听到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但也隨即听到女暗衛傳音。

 「稟告二爺,唐姑娘在爺的房外作勢偷听,屬下已點了唐姑娘的睡穴,抱她回房。」

 「嗯。」他同樣內力傳音回道,之後看著李鳳芝說︰「還不走?」

 一再被攆,李鳳芝臉上的笑容幾乎撐不住,但瞧瞧這屋里的被褥枕套、韓元殊身上的綢緞袍服,可全出自以精致繡工出名,綾羅綢緞都昂貴無比的雲繡坊,再加上這段日子,她向多名身分尊貴的恩客探問下,她幾乎可以確定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就是京城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稱「二爺」的御前侍衛統領韓元殊。

 李鳳芝一揮手,要兩名丫鬟提起漆盒退出去,一待房門關上,她俏生生的跪下,「鳳芝不知大人微服到訪,讓大人屈就寒酸破房,請統領大人恕罪。」

 韓元殊臉上浮現森冷笑容,「統領大人?」

 「是,還是大人希望鳳芝喊聲『二爺』?」她抬頭,笑得更甜。

 他一挑濃眉,「二爺?」

 她溫溫柔柔的說著,「鳳芝認罪!因大人看來就是人中之龍,鳳芝遂斗膽問了常到飛燕樓尋歡的幾名大人,這些大人听到二爺的名字,就說出二爺的身分。」像是想到什麼?她連忙解釋,「二爺請放心,眾位大人好奇鳳芝為何知道二爺名字,鳳芝僅答曾听某位來客提及,絕無向眾位大人說出二爺就在唐心樓一事。」

 韓元殊定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可笑!世上同名者不知凡幾,妳以此認定爺就是名聞遐邇的京城二爺?」

 「不止,還有爺的容貌,外界傳言如玉雕神祇,」她粉臉微紅,「另外,眾所周知二爺對美食的要求極高,鳳芝亦斗膽猜測二爺就是看中唐姑娘的手藝,才屈身于此。」

 「是嗎?若爺真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二爺,要命唐翎進京為爺烹煮三餐,唐翎焉能不從?爺又何必屈就此地?」韓元殊見她神情略顯遲疑,冷冷再道︰「再說,二爺乃御前侍衛統領,專責護衛皇上與皇宮安全,皇上又怎會允許一名要臣無所事事的窩居此地?」

 她一愣,難道真的只是同名同姓?!她輕咬下唇,他要真是二爺,在這里白吃白喝,她也不敢吭上一聲—想想,他要真是二爺,又有什麼理由不用二爺這塊響當當的招牌?!

 但就算他不是二爺,瞧他俊美的面容、挺拔的體態,她就整個人都想貼上去……這一想,她全身發燙了。

 她緩緩起身,再風姿綽約的福身一笑,「鳳芝雖然弄錯公子身分,但仍心儀公子,懇請公子給奴家一次機會服侍公子。」

 「鳳姑娘,不要爺給臉,妳不要臉。」黑眸里的冷光在燭火下閃爍。

 這陰鷙眼神冷得扎人,連語氣都是冰的,尋常人听了都要打哆嗦,但李鳳芝從小就在青樓長大,現在還是個老鴇,三教九流的客人哪種沒見過?

 她知道私下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過來,不是在他身邊打轉,就是剝了自己的衣裳上了他的床,可結果都讓他這雙冷眸嚇得奪門而出,日後就算見著,姑娘們也都不敢再拋媚眼。

 可是,只要是男人都會有需求,韓元殊沒有女人,唐翎那丫頭也只顧習藝,而男人,外貌愈是冰冷,內在就愈火熱,這是她多年來的歡場經驗。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鳳芝仍是微笑行禮,「鳳芝明白了,今晚就不擾公子休息了。」

 待她的腳步聲遠了,韓元殊思索一會兒,吹了一聲口哨,女暗衛隨即現身。

 「叫袁鷹速來見我。」

 「是。」

 不一會兒,袁鷹一身夜行衣前來,恭敬拱手,「二爺。」

 韓元殊放下手上的茶杯,冷聲問︰「甘城最大的官是誰?」

 「啟稟二爺,皇上御派的礦區監官紀長春。」

 「查查他,也查查其他的官,朝廷給的月俸並未多到可以『常常』到飛燕樓尋歡,我要知道,這些官員尋歡作樂的錢打哪來?」

 「遵命。」

 一如以往,唐心樓門外車水馬龍,店內座無虛席、人聲喧嘩,只見跑堂的來回招呼或端菜斟酒,但廚房里的氣氛就大不同了,唐翎往哪里走,每個人就自動讓位,也不再有排擠問題,甚至,還有些人向她道歉,對她多了一分尊敬,她那句「手是廚師的生命」,顯然收服不少妒嫉的心。

 不過,被切斷兩根手指的孫彰,暫時也只有右手能干活兒,一見到她就主動閃避,要是她與他對上眼,他額上就冷汗凝結,急急忙忙的閃人。

 但傅老對韓元殊的態度卻與眾不同,看到他反而笑咪咪的,有時,還會主動煮些好料給他吃。

 唐翎仍在努力學習中,有時菜色火候少了一點,滋味就差那麼一點點,韓元殊也寧可不吃,好像食物跟他有仇似的,不吃就不吃,黑眸變得冷冽,但如果食物合口,他的眼神雖然一樣漠然,但嘴角會隱隱勾起,不過只瞬間就恢復成淡漠。

 傅老的十道菜學來真的很煎熬,一道菜會了不是就沒事,幾天後,他會要求重做,一旦味道稍有不對,得重來再練。

 這一日午後,她邊收拾桌上的碗盤,再看著一道被韓元殊嫌棄不吃的百合炒青蔬,她不想浪費食物,徑自坐下吃了,其實,也不錯吃嘛,「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實在該改一改。

 她鼓起腮幫子,起身將杯盤放入漆盒後,看著坐在對面的韓元殊道︰「韓元殊,我學的有點慢,你真的沒事要忙嗎?不一定要跟我留在這里的。」

 「妳懶得替我備膳?」他正看一本書,頭也沒抬的問。

 她一愣,「沒有,只是……」

 「那就做妳該做的事。」

 「我怕你無聊,而且,這個地方不是很好。」她輕咬著下唇。

 「哪里不好?」他問的直接。

 能說嗎?她雖然耗在廚房的時間多,但也會在廚房跟住房間走來走去,就算別人不說,她也會看到花娘往這後院里來,她們穿著粉胸半掩的輕薄紗裙,總是笑咪咪的進去韓元殊的房間,再臉色發青的跑出來。

 更奇怪的就是她傷了手指頭的那一晚,她明明記得李鳳芝帶著丫鬟酒菜進到他房里,她忍不住躡手躡腳的要偷听偷看,但最後,她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當她在床上醒來時,已是翌日。

 她想了想,還是傾身靠著桌子道︰「韓元殊,這個地方有的時候—我是說那些姑娘們是會用藥來讓男人—噢,好痛啊!」

 韓元殊竟然直接伸長手過來,用力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妳的小腦袋只要裝學習的料理即可,別裝些不入流的東西。」

 她邊揉額頭邊瞪他,「我們是朋友,我怕你中招嘛,長那麼好看很招搖,萬一不小心,會染病的……呃,別彈,別彈,不說了,我回廚房。」

 她其實也沒想理會的,但廚房幾個伙計說,那些姑娘幾次來找韓元殊,送吃的喝的,估計里面是摻了春藥的……听听,他身邊不是充滿危險嗎?

 何況,入夜後,唐心樓多少男女摟摟抱抱,有的擦槍走火,在人前就摸來摸去、調情淫笑,很齷齪的嘛。

 不過,他既然不擔心清白受損,她又何必替他瞎操心?!

 韓元殊看著她沒好氣的提起漆盒,嘴里嘟嘟囔囔的走出去。

 她竟然要他走?不!這樣的生活其實很舒心,她用心的煮菜燒飯,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吃東西時的神情變化,有時皺眉、有時笑得燦爛、有時更是心虛、懊惱,在這雙干淨單純的眼下用餐,他其實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是相當享受的。

 不過,再來可有事忙了。

 袁鷹查了紀長春等幾名飛燕樓的常客,還真查出東西來。

 唐心樓客人來自四面八方,極為復雜,當官的、士紳商旅、江湖人、形形色色,袁鷹報告中,最令他感興趣的是,不少宮中消息竟然也會在這里悄悄傳遞,一些吃飽撐著的有心人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由紀長春帶頭貪污,從礦區著手,多采少報,硬是抽了不少油水。

 最大問題是,在這幾位大人沉浸美人鄉時,提及的官大人還真不少,刑部及禮部、戶部都有點到人,同流合污的還真不少。

 但他還無法動這些人,礦區里被偷走的金子下落不明,要逮人可得有物證才行。

 思索至此,陽光燦燦的房門外,再次有動靜。

 「進來。」他邊說邊翻了書頁。

 袁鷹無聲無息的推門而入,刻意站到房內照不到陽光的陰影處,事實上,袁鷹實在不樂見主子住在這里,撇開說話不便外,他有事要報時,還得避開唐翎、在院落廚房穿梭送菜的跑堂,以及那些恬不知恥想勾引主子的青樓女子。

 「有什麼消息?」

 袁鷹拱手,「屬下查出唐心樓的背後當家另有其人,是東方會。」

 他黑眸閃過一道訝異,東方會是近幾年來才出現的江湖組織,組織成員分散在各地活動,但首領相當神秘,從不現身,屬下只依首領的密信行事,勢力不小,但沒人見過主事者的真面目,足見首領城府之深。

 「還有另一件事,唐心樓在八年前只是單純的酒樓,听說是原來的東家在一夜之間欠下巨額賭債,不得不以唐心樓抵債,接著便大興土木蓋新樓,李鳳芝也出現,她妖艷放蕩,常在上房招待一些非富即貴的客人,風流韻事不少。」

 袁鷹說到此,似乎猶豫了下,才開口,「恕屬下直言,二爺在這……咳,有人身安全之慮。」

 「不過是些不入流的下藥招數,何憂之有?」韓元殊直勾勾的看著他,「派人去盯著那幾個貪官,有什麼動靜速報。」

 「那李鳳芝?」

 「她要是東方會的要角,不會連傅老都制不了。」

 意思是不必盯梢,袁鷹明白的拱手退下,施展輕功離開。

 韓元殊起身步出房間,走出唐心樓外,熙來攘往的街上,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

 當今皇上賢明,愛民如子,各地百姓安居樂業,但就是有人想自尋死路,不過,皇上若是知道他在享受美食之際,還順道替他揪出一些不法貪官,理當獎賞他一些外邦異族上貢的特殊食材吧。

 這也算近朱者赤?

 「做什麼事都要全神貫注,更要盡心盡力,不然,別人何必給你機會來做呢?」

 回想唐翎認真的駁斥,那神態其實還挺可愛的。

 他不自覺的一笑,迎面而來多少姑娘看了心神蕩漾,粉臉煞紅。

 但韓元殊無感,只打量其他酒樓餐館,甚至大排長龍的小吃攤子。

 縱然有唐翎備膳,他還是會在外覓食,看看有什麼新鮮美饌,至于女人,在他的認知里,從來就不屬于食物,何來興致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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