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選擇

　　侍衛金跟在他誓死效忠的王子殿下身後，隨著朱利安停下了腳步，聽到花園裡融洽的交談聲，他即使不用抬頭看王子殿下臉上的表情，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臉色。

　　離那個龍族來搶人卻鎩羽而歸的大事件，已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王子殿下的主臥被破壞的陽台已經重新修補好了，鬆動的魔法防禦陣也請宮廷大魔導師重新鞏固了。看上去王子殿下的宮殿已經和從前沒有什麼兩樣了，但以前每天都喜歡窩在書房的東方勝，卻改變了脾氣，喜歡坐在花園裡曬太陽喝下午茶了。

　　和那位尊敬的魔法師閣下。

　　金偷偷地用眼角看了一眼在花園中相談甚歡的兩人，同樣是黑髮，一長一短，同樣俊美無匹的黑髮男子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中，襯著一片藕荷色的月香花樹叢，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和諧氣氛。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已經認識很久的好友一般，一見如故，每天都能在花園中消磨一下午甚至一天的時間。如果天公不作美，有陰雨或者颳風的天氣時，兩人甚至能在會客室內聊上一整晚。

　　金知道年輕的王子殿下最近一個多月的低氣壓是從何而來，他也非常不解朱利安為何會放任自己的人和其他人親近。雖然他也曾有猜測，東方勝也許是因為朱利安的要求，而刻意拉攏那個能對抗龍族的魔法師。可是他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年輕的王子殿下根本還沒有進化到那種不擇手段的地步，看他現在連憤怒嫉妒的表情都無法掩飾的樣子，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朱利安抿緊了脣，克制自己衝過去搗亂那幅和諧美好畫面的衝動，繃著臉轉身繞過花園，一聲不吭地走進自己的宮殿裡。

　　金趕緊跟上，在離開之前，終於忍不住扭頭往花園裡又看了一眼，卻正好接觸到黑髮少年平靜無波的目光，下意識地迅速收回視線。

　　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啊？

　　侍衛金在內心哀嚎著。

　　東方勝目送著年輕的王子殿下和他的跟班侍衛消失在花園的盡頭，便聽見旁邊的人輕笑道：“你這麼親近我，不怕王子殿下對你做什麼嗎？”

　　老實說，死靈法師真的很意外，以前這位黑髮少年根本不出現在眾人眼前，再加上那日所見他身上的凄慘景象，所以他錯誤估計了東方勝和王子殿下的關係，以為他們真的是男寵與主人。這一段時間觀察下來，好像王子殿下對東方勝非常的縱容，而且根本就是無條件無底線的縱容！

　　東方勝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只是小小的一口。他現在還是不習慣這種苦澀的味道，不過在這種沒有茶葉的地方，他也只能慢慢習慣這種古怪的飲品。品嘗著脣間苦澀的香氣，東方勝微微勾起脣角，把剛剛死靈法師的話緩緩地重複了一遍：“你這麼親近我？不怕王子殿下對你做什麼嗎？”

　　死靈法師的笑容高深莫測了起來，其實他倒真是希望王子殿下能對他做些什麼。要知道，當日他表現出可以從龍爪之下救人的能力，若是換了那個大王子愛德華，說不定早就把東方勝主動往他懷裡塞了。

　　不過這個年輕的二王子殿下嘛！他敢打賭，若他真的對東方勝做了什麼的話，恐怕就算是拼個你死我活，他也不會答應的。

　　布蘭迪摩挲著手中的咖啡杯，思量著本來想好的計劃該需要如何更改。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越發意識到這個黑髮少年不單單只是一個可以修煉成玩偶的好傀儡，他對黑魔法的理解能力和掌控能力，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若不是不想暴露身份，他真想馬上教他死靈魔法，他敢保證，這個黑髮少年絕對是學習死靈魔法的天縱奇才。

　　只是這樣的話，就更需要完美地從王子殿下身邊把他名正言順地搶過來……

　　還真有難度啊……不知道昨天對王子殿下說的那番話會不會有用呢……

　　居心叵測的死靈法師心不在焉，東方勝自然也不會有興趣陪他在這裡發呆。此時天色已晚，他索性站了起來，到餐廳吃了頓晚餐，又去書房看起了書。

　　現在通過那個熱心的布蘭迪講解，東方勝也可以開始看書房中關於魔法方面的書籍了。

　　當然，在布蘭迪的口中，這些魔法書籍都太過於簡單和通俗，他也曾炫耀自己擁有著更加龐大的魔法書庫，但對於還是初學者的東方勝來說，這樣程度的魔法書籍正好適合他。

　　這一看就到了深夜，東方勝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起身回到主臥。主臥的陽台已經修補完好，他和朱利安也在昨天搬回了這裡。他們在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在客房分房而睡的，所以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休息的東方勝，在看到燈光昏暗的主臥裡有個人影坐在床邊時，不由得推門的手停滯了一下。

　　這個動作自然落在了朱利安的眼中，年輕的王子殿下苦笑，他昨晚因為公務繁忙，沒有回來休息，但他並不打算這樣再和東方勝冷戰下去。

　　那晚發生的事情，因為之後一連串發生的意外，導致朱利安忙得團團轉，一直沒有好的時機和東方勝談一談。

　　也許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談吧……朱利安苦笑，他決定不能繼續再逃避下去，做錯事的人必須要面對事實。

　　東方勝只是意外而已，但並未真的介意朱利安出現在這裡。他泰然自若地洗過澡，換了睡衣出來，然後很隨意地把毛巾扔給朱利安，自己則舒舒服服地坐在床邊的軟榻上，等待王子殿下的服侍。

　　朱利安抓著毛巾愣了愣，隨即臉上的苦笑轉變成了欣喜，小心翼翼地擦著東方勝柔順的長髮。

　　這都是那只可惡的火狸貓來之前，他們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

　　哦，不，應該說是那只可惡的火龍！

　　摸著東方勝宛如絲綢般的長髮，年輕的王子殿下緊張的心情緩解了許多，現在也許並不是談論那一夜的最佳時機。朱利安琢磨了一下，決定換個話題。

　　“勝，你喜歡學魔法嗎？我聽魔法師閣下說，你有很好的魔法天賦。”朱利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感覺很隨意。

　　“嗯，很喜歡。”享受著尊貴的王子殿下的服務，東方勝滿意地閉上了眼睛。魔法對於他來說是個未知的領域，對於未知，他向來都很有興趣。更何況魔法還代表著更強的力量，這可是不同於武功的存在，他自然很感興趣。

　　“那……要不要去念魔法學院？”朱利安停頓了一下，遲疑地問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他說出來的時候，是有多艱難。

　　“嗯？”東方勝很意外，怎麼一個兩個都希望他去魔法學院？不是一般大眾教學的都很是廉價嗎？一對一的才精品好不好？以前大戶人家的公子們，哪裡上書院的啊？都是把先生請到家裡來教，有的甚至還請好幾個先生的呢！

　　朱利安以為東方勝的意外是吃驚他提出這樣的建議，他垂著頭解釋道：“勝，我知道你並不是一般人，落難到那種地方，根本就是一場意外。那一晚在私語閣，我選擇了你，其實都是對你的一種侮辱，你應該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去魔法學院裡念書，最終成為一名優秀的魔法師。”

　　他的勝……他已經……留不住他了嗎？

　　朱利安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有一把鋒利的鋸在來回拉扯，一抽一抽的痛。

　　可是想到昨天布蘭迪對他說的那番話，朱利安就無法淡定下來。

　　魔法天賦，那是多珍貴的東西，那可是千萬人裡才有少數人能擁有的神賜天賦。他的勝卻擁有。

　　他不應該把東方勝囚禁在這個金絲籠裡，他也沒有權利這樣做。

　　他的勝值得更廣闊的舞台，值得在更多的人面前展現他的神賜天賦。

　　朱利安的頭垂著更深了，他沒有聽到東方勝的聲音，只好咬牙續道：“若是……若是你擔心去帝都的魔法學院，會有人說你的閒話，我可以……我可以送你到遠一點城市的魔法學院……”王子殿下的聲音越說越低。不甘心……他的本意並不是這樣的！若是把勝送走了，他就真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到他的那一天了。

　　可是若是東方勝留在帝都，進入帝都的魔法學院，那麼很快很多人就會知道這位黑髮少年以前的身份。

　　畢竟朱利安殿下最珍愛的男寵，是黑髮黑瞳的少年這個消息，在帝都的上流社會沒有人不知道的。想必到時候會有很多人拿這個來羞辱他的勝，這也是朱利安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原來，他已經成為東方勝生命中的污點了嗎？

　　朱利安垂頭喪氣地自責著，本來擦拭東方勝長髮的手都垂了下來。

　　就在他自暴自棄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勾起了他的下頜。

　　朱利安的視線隨著這個動作而向上移動，緩緩地出現了東方勝精緻的面容。

　　年輕的王子殿下呆呆地看著他的男寵，正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那張淡紅色的薄脣一張一合，一字一頓地宣布道：“誰說當初是你選擇了我？自以為是的笨蛋，是我選擇了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