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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攻略》第32章
  第32章 挑撥

  「所以,手下是怎麼回事?」

  難得雪後天晴,陽光溫暖,盧櫟淺淺笑著,側臉仿佛凝上一層玉脂,閃閃發光。

  趙杼頓了一下,沒有回答。他越過盧櫟朝前走了兩步,看著遠處微微化開,露出濕潤土地的雪堆,聲音很空很遙遠,「你認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背著手,下巴微抬,嘴唇緊抿,面部線條刀削斧鑿般的硬朗。他的背影高大強壯,他的氣勢獨一無二。

  不管眼神神態,趙杼都曾表現出一種高貴睥睨的理所當然,盧櫟總覺得他來歷一定不凡,可在這一刻,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他突然覺得有些……孤單。

  這個男人強大,高傲,可他是一匹獨狼,或許他有手下,但此刻,現在,他一定沒有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的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盧櫟就是這麼覺得。

  他上前兩步,站在趙杼身側,「起初……我覺得你是一個退伍士兵,可相處過後我發現,你很有氣勢,冷靜,沉穩,我覺得你至少是個軍官……我不知道,前鋒,少將?」兩個人的圈子層次實在差太多,盧櫟聲音裏隱隱的質問變的薄弱,他再一次認為,自己沒什麼東西值得趙杼別有用心的接近,欺騙。

  「前鋒……少將?」趙杼聲音裏似乎有些自嘲的諷刺,「你覺得我是嗎?」

  這猜測冒犯了他。盧櫟有種這樣的感覺,他看低了他。可他對軍隊官制不熟,趙杼應該是怎樣的高度,他真的猜不到,但不管如何,「你應該……有手下?」

  趙杼看著天邊,聲音低緩,「那處秘地,大約是個古墓,內裏機關重重,我看到了很多屍骸。我被困在內裏不得而出,最後打通一面牆,救了兩個……人,我們一起往外沖,之後,遇到了摘星。」

  趙杼避重就輕,用語言神態暗示著話題走向,「我並不認識他,若不是想起你之前在房梁上發現的痕跡,我都不會抓他回來。」

  他下意識沒有對盧櫟說明身份,話一說完又有些後悔,眉頭皺的非常緊。他堂堂親王,兵馬大元帥,到了哪也沒有掩飾身份的必要,可他竟然回避盧櫟的問題!

  回避也就回避了,有時位高權重的人市井走動時露了身份很麻煩,可他竟然馬上為這個行為心生悔意!

  趙杼心頭有些浮躁。

  這樁婚事,他從小就知道,從小就很排斥,甚至希望這個未婚妻消失減少麻煩,可偶然相遇,這個少年很有些意思,給他找到了合理藉口,接近觀察。

  少年有種不知世事的天真,也有種智多近妖的聰慧,很矛盾,卻也足夠獨特出色。他仍然沒想過與他成親,但這樣的人才,失去了太可惜……

  趙杼很快給自己找到理由,調整好心態,轉過頭看盧櫟。

  盧櫟眼梢微垂,微闔的睫羽輕顫,黑曜石般的眼睛閃著攝人華彩,他在思考,很認真的思考。

  趙杼目光停住,一時忘了移開。

  「你失憶了,有手下找過來也並不奇怪……可你只是救了兩個人,摘星就故意誘導我,他在挑撥離間……他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能分析出我們關係並定計離間,他很聰明……慈光寺殺人案與摘星無關,他最多是個目擊者,可他不願意配合,不願意提供任何線索,甚至還提及周遭有大片屍山……古墓,西邊,這裏一定有——」

  盧櫟猛地抬頭看趙杼,「這慈光寺與古墓之間,肯定有一個大秘密,而摘星,與這個秘密有關!」摘星故弄玄虛,是不是也在猶豫要不要讓他知道這個秘密?

  盧櫟的臉承著陽光,眼睛熠熠生輝,表情說不出的生動耀眼,趙杼仿佛被刺了一下,眯眼轉開頭,「也許。」

  「一定是這樣!」盧櫟拳砸掌心,「沖這個方向找,我們一定能找到兇手!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把那個墓地找出來……」他想著想著,興沖沖的離開,找黃縣令商量去了。

  扒著房檐偷聽的邢左捂著嘴笑,「他竟然說王爺是前鋒哈哈哈哈哈哈……」

  「小聲點。」洪右憋著笑提醒。

  「可是王爺沒怪罪……小右,咱們王妃很厲害,必須抱大腿!你不知道,剛剛聽到他問咱倆我的心都吊起來了!」

  「他現在還不是王妃。」

  「也是,我就叫過一次,王爺就不高興了。」

  見邢左有些蔫,洪右拍拍他的頭,「沒准有一天,你不叫王妃王爺才會生氣。」

  「真的?」

  「真的。」

  ……

  目送盧櫟身影離開,趙杼伸手扭了扭手腕。他眸光漸漸變冷,變的幾乎有些嗜血。

  他推開了房間的門。

  摘星笑眯眯的打招呼,「喲,哄好小情兒了?」

  趙杼眉毛一皺,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目光一厲,身影閃電一般躥出,手掌如刀般重重劈下!

  摘星猛的後退矮下身子,幾乎貼到地了,還是被掌風掃到,他腳用力蹬了下柱子,迅速來了個小翻身,空翻三周,才離開趙杼的攻擊。

  他舉起仍然被綁在一起的雙手,略討好的笑笑,「你看,我還被綁著呢!」他相貌精緻的側臉上腫了一塊,看起來極為滑稽。

  趙杼表情冷漠,牙齒似乎泛著冷光,就像草原上的狼,馬上就要咬住獵物的脖子,慢悠悠道,「你打不過我,就算討巧解開了繩子,也不敢跑。」但是本王很不高興,就算你留著那個可憐的繩子,也要揍你!

  趙杼化掌為爪,起手勢後,人就攻了過來。

  摘星運起輕功,在房間裏亂躥,身影快的幾乎讓人眼花繚亂,滿目重影,不僅地上,四周,連房頂上都是他的銀白身影。

  趙杼冷嗤一聲,不知怎麼弄的,掌風一起,人影一閃,就將人拽到了手裏,沖著他的臉就揍。

  他的手像有什麼粘絲似的,怎麼都甩不脫,摘星左躲右躲不過,乾脆擋了臉,讓他打個夠。

  可惜擋是擋不住的……

  趙杼揍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將人綁在椅子上,「現在,能說了麼?」

  摘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連漂亮的桃花眼都變了形,疼的嘴角直抽抽,還賤兮兮嘿嘿的笑,「當然,咱倆誰跟誰,患難之交恩愛……情義深,是吧,你那小情兒再聰明,也不是咱們這牌面的人。」

  趙杼涼薄鋒利的視線轉來。

  摘星一縮,「我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就是隨便一遊,光看到死了的屍體,沒看到什麼兇手,跟你那小情兒聊天滿有意思,所以才逗他玩……」

  趙杼眯了眼,「有意思?」

  摘星立刻轉著眼珠子,「沒意思沒意思!你都揍我了,我保證不敢了!」他臉上浮現出曖昧笑容,「你想玩扮豬吃老虎,我當然不壞你的事,不過……你確定這個遊戲很好玩?別殺雞不成蝕把米啊。」

  趙杼沒說話,看了摘星一眼。目光看似平靜,內裏埋了無盡威脅。

  摘星笑眯眯,「我知道你後悔抓了我,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保證不亂說話。」

  ……

  盧櫟直到晚上也沒再審問摘星,因為他覺得摘星有所圖謀,一定不會說真話,不如再晾晾。他一直等著黃縣令那邊的回饋,尤其關於西邊,可很晚都沒有回音,沒辦法,他只好先睡了。

  誰讓他沒有武功,西邊地勢太複雜,時間又晚了,不確定安全的情況下,他根本去不了。

  值得慶倖的是,今晚趙杼並沒有出門。

  盧櫟睡前最後一次上茅房時,趙杼正好也出門解決這個問題,兩個碰了個對臉。

  盧櫟笑的非常真誠。

  要說摘星的話對他一點影響沒有是不可能的,但他怎麼分析,都找不出趙杼處心積慮騙他的可能性。就算趙杼好轉記起了一些東西,就算他手下找來了,但人誰還不能有個隱私?或許他有苦衷不能說呢?或許有些事情牽扯很多,知道了會有危險,所以他不能說呢?

  有很多很多可能,他願意相信趙杼,心裏卻也不是沒一點遺憾。因為這代表趙杼不信任他。

  可人和人的信任本就是個長遠過程,尤其聰明人之間,他不能要求認識不足一個月的人互相信任到交付後背的程度。

  但他仍然擔心趙杼。

  越是強大的人,越會與危險相隨,等趙杼全部想起來的時刻,或許就是兩人分別的時候。總算有些交情,趙杼不見,他會擔心,就像昨晚,他就沒睡好……

  「好好休息。」盧櫟朝趙杼扮了個鬼臉,「別讓我擔心啊。」

  趙杼怔了一下,才皺著眉點頭,「矯情。」

  盧櫟沖著他的背大吼,「呸!我是擔心你哪里是什麼矯情!」

  趙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擔心本王就擔心,默默擔心關懷就是了,非要說出來,還說不是故意讓人惦記不是矯情……

  趙杼回憶了下記憶裏想用擔心這招勾引他的人,無一不是用擔憂眼神,欲說還休的動作表情,欲擒故縱的引他去問,才道明心聲剖白心跡試圖引他憐惜……沒錯,正常人都是這樣的。

  盧櫟……還太嫩。

  可盧櫟心有七竅,玲瓏非常,種種表示,是因為喜歡自己這個人呢,還是……猜到了一些東西?

  趙杼不知道,目前還看不出來,但他對自己相當自信,就算沒有身份加持,他也是威猛出色的男人,會得人喜歡很正常……

  第二天一早,盧櫟下意識去找趙杼。趙杼已經穿戴整齊,嫌棄地看著他的臉,「去洗漱。」

  盧櫟見他視線一直在自己眼睛流連……有眼屎嗎?

  他揉著眼睛,反正趙杼在就行了,「一會兒一起吃飯啊!」說完就跑回了房間。

  趙杼抱著胳膊站起,眉梢挑的老高。

  竟然一大早起來什麼都不幹就跑過來看他,竟這般想他嗎……

  這天的飯仍然是沈萬沙親自去齋房提來的,回來時他還帶來一個大消息,「黃縣令把孟家少爺的院子封起來了!」

  「為什麼?」盧櫟一臉驚訝。

  黃縣令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以孟謙身份,他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過分舉動。

  「說是捕快們從余石的房間裏搜出了烏頭。」沈萬沙撕著花卷吃,「烏頭啊,記得嗎?昨日咱倆不是一塊找到片烏頭地?余石房間的烏頭與那片地裏烏頭特徵相似,捕快們現場勘察,發現烏頭地有部分痕跡很新,應該是才被挖過,王得興比對過後,認為余石房間烏頭就是從烏頭地裏挖來的。」

  盧櫟臉上笑容淺淡,聲音略帶諷刺,「烏頭……昨日我們剛剛發現這個線索,今日就有人房間裏出現,被定為疑犯。」

  「有物證,黃縣令不好循私,同孟少爺商量了一下,將院子封了,除了孟少爺其他人等暫時不能離開院子,承諾一定很快查清事實,同時請求孟少爺配合,將丫鬟石榴的身孕說清楚。」沈萬沙將黃縣令那邊的事說完,看了看盧櫟,「你好像覺得……太巧合了點?」

  「須得知道孟謙主僕三人與死者五人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沒有足夠的動機,任何兇殺案件都不能隨意下定論。」盧櫟聲音悠緩。

  「但是王得興已經把孟謙主僕當罪犯對待了。」沈萬沙想起那畫面就不由一笑,「今天黃縣令那邊大概要鬧半天,要不要去看看?」

  沈萬沙眼裏閃爍著八卦的興奮光芒,盧櫟卻沒有興趣,「找不到動機,一切尚早,我今天想往西邊走走。」

  說到這裏,盧櫟看向趙杼,「聽說西邊地形略陡,不大安全,趙大哥能陪我一起麼?」

  趙杼高高在上的嗯了一聲,一臉『既然你求我我就勉為其難答應』的傲慢。

  盧櫟眼角抖了抖,忍住了沒罵人。

  趙杼就是這德性,他早看出來了。

  沈萬沙立刻舉手,「我也去我也去!」

  盧櫟問他,「你不去黃縣令那裏看熱鬧?」

  沈萬沙搖了搖頭,「你都不在有什麼意思。我突然想起來,那個摘星不是說了古墓?我曾在縣誌裏看過一個傳說……小櫟子,你知道南詔古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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