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選擇
夏長塵神情陰鬱,放在膝蓋上的手一下子捏成拳頭,像是要下什麼重大決定似的。
「瑋兒,你要知道,你在這一輩中年紀最長,又得你祖父和我的精心教導,你的弟弟們無論是經商的天分還是眼光見識都不及你,夏家的一切以後都是你的。」
面對父親突如其來的語重心長夏瑋卻沒有興奮之感,反而慎重地問:「父親是何意?」
夏長塵也不想做出違背心意的決定,奈何這是他臨來京城之前族中長輩的一番商談,讓他意識到也許可以借機讓夏家更進一層樓,尤其是今日出去處處碰壁,就連以前對夏家在受挫時多有援手的人家,此次不僅對他避而不見,還讓下人傳出話,直言讓夏家以後不用再上門。
這讓夏長塵意識到夏家的處境有多糟糕,以前夏家釀不出好品質的茶酒時,這些人看在曾經的茶酒份上,在夏家受挫遭別家打壓時曾伸出援手,可如果連這些人都放棄了夏家,夏家還有立足之地?他不得不選擇聽眾長輩們的意見。
「瑋兒,你當知道,茶酒乃夏家之物,當初我們都以為你姜阿爹死在了火場中,可眼下看來他不僅未死還好好活著……」夏長塵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說道。
夏瑋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父親,父親這是什麼意思?父親作這樣的決定將爹親置於何地,夏瑋突兀地打斷夏長塵的話問:「父親你跟爹親商量過沒有?父親你別忘了夏家現在的當家主君是爹親。」
就算他當年年幼不知底細,但此次事件的爆發讓他又如何不會對當年的事追根究底,細想爹親這些年的教導,他與爹親一樣認為夏家辦了一件最愚蠢的事,難不成父親和族中長輩還要將那個毀了夏家的人再迎回來?莫說那人同不同意,他們又要如何對爹親交待?
這些年,教導他最多的是爹親。
夏長塵煩躁的說:「你以為父親想這樣做?可不如此如何拿屬於夏家之物?你也是親身看著夏家茶酒坊的發展的,這些年夏家的茶酒品質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如何都解決不了。再說瑋兒你的地位不會有任何變動,難道你不希望夏家在你手中發揚光大名滿整個大周朝?」
夏瑋垂下眼睛:「父親你讓我考慮一下。」
說完匆匆走出了書房,與極功近利的族人相比,他怎麼都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當年那人能將酒坊一把火焚燒光,又如何會是個肯回頭的人,將茶酒重新面世,這就是在向夏家報復。
他記得幼年時曾有一個被族人誇讚聰慧的兄弟,爹親卻不准他接近,然而不久那兄弟便死了,再過不久就是一場大火燒毀了夏家的錦繡希望。
夏瑋離開書房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爹親的院子,父親考慮的是整個夏家的利益,況且他下面的庶弟一個接著一個,自己並不是父親唯一的繼承家業的人選,可爹親只有自己一個兒子,只有爹親才是全心全意為他打算的。
夏夫郎一聽到夏長塵與夏家族裡的盤算,一口銀牙差點咬碎:「他們還真敢想!這跟當年的做法有什麼分別?」
當年為了茶酒讓夏長塵娶一個下人做主君,等茶酒名聲打出去造成轟動後,夏家又嫌棄那人的出身要重娶門當戶對更有利於夏家發展的他過門,如今又覺出那人的重要,所以又打算再請回來?
是不是還要他將主君的位置讓出來?當他以為是那個蠢人夏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阿爹,兒子也覺得父親和族人的打算不可能達成。」夏瑋抬頭小心地問,「阿爹,當年那人的兒子……」
夏夫郎立即說:「不錯,是爹親從中挑撥的,即使你父親的那些小侍沒能成功,阿爹也不會容忍他活著妨礙瑋兒你的路,所以他必須得死!你以為就算他真如夏家人的願回到夏家,能容得下我和你嗎?就算那賤人沒有證據,事後也猜得出跟阿爹我脫不開關係。」
夏瑋默想了片刻說:「阿爹,那我們要怎麼做?」
前路後路似乎都看不到希望,他不怪阿爹,知道阿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俞晨接到了姜嬤嬤的來信,酒館開張打響茶酒的名聲,夏家人必定會出現,如何處置夏家,他還需要問過姜嬤嬤的意見。
之前姜嬤嬤一直對這方面的問題避而不談,如今卻是迫在眉睫了。
駱晉源依舊忙碌,但再忙也要抽出時間過來看看俞晨,聽說平陽村那邊的信到了,駱晉源立即趕了過來。
「晨哥兒要怎麼做?三皇子不是問題。」駱晉源輕輕握住晨哥兒的手說,就算動了夏家讓天下人指責,他也不在乎這些虛名,他駱晉源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好名聲。
俞晨將信遞給駱晉源笑道:「到了這關頭,姜嬤嬤還是心軟了,楊夫郎說得最對,姜嬤嬤這人最是面冷心軟,否則當初也不會被夏有一步步逼到絕境。」
如果姜嬤嬤的兒子能活著,也許讓他交出茶酒方子他也會答應的,只可惜那些人根本容不下他了。
駱晉源鬆開手展開信,信中前面都是叮囑晨哥兒早點將親事定下來,不要再拖下去,免得生變,又說了村裡的近況和園子裡作物的生長情況,以及孟老伯又釀了多少酒,還有黑子快變成狼了,到了夜間就對月嚎叫。
姜嬤嬤說,這是黑子在想念晨哥兒跟小白了,可惜這兩個都是一去不回,太過無情,黑子再這麼叫下去,村裡人都擔心會不會把山裡的狼群給引下來,問晨哥兒是怎麼養的,好好的一條狗給養成了狼。
駱晉源看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字裡行間透出陣陣溫馨,難怪晨哥兒總是惦記那時的人和物,並不留戀京城的繁華。
姜嬤嬤又說,最近的信晨哥兒的字總算能見人了,讓他繼續堅持下去,免得將來丟英武侯的臉,駱晉源的嘴角翹得更高。
俞晨無語,抽出最後一張紙說:「在這兒,就最末尾才提了一下夏家的事。」
這才是關鍵好吧,姜嬤嬤也是,他的字丟人跟駱晉源有什麼關係,丟的是他自己的臉吧,再說了,他進步不小,可不認為只是能見人的地步,是姜嬤嬤太過挑剔了。
駱晉源順著俞晨的手指,才看到最末尾的話,姜嬤嬤讓晨哥兒看著辦,還讓他不要忘了如今的身份,不可恣意行事落人口實。
駱晉源看得嘆了口氣,看得出字跡的主人在落筆時的猶豫與遲疑,晨哥兒說姜嬤嬤心軟,是看出姜嬤嬤將晨哥兒擺在更重要的位置了,不希望因夏家的事影響了晨哥兒如今的地位遭人抨擊。
依他來說,無論是后君還是姜嬤嬤,都比晨哥兒的生父擔得起長輩的身份。
「姜嬤嬤也真是擔心得太多了,如果因為這層身份就要受束縛,不能再如之前恣意行事,那這層身份還要來做什麼。」俞晨對姜嬤嬤的擔心真是哭笑不得,心裡又有些感動。
「嗯,姜嬤嬤多慮了。」駱晉源附和道。
但俞晨也得承認,在京城佑德帝眼皮子底下,又因為后君的存在,他的行事的確受到了約束。
他有許多方法能讓夏家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一旦他這麼做了,必定會引起佑德帝的關注,他非常清楚,佑德帝對自己既用著又防著,只不過不知道自己能力的底限罷了。
但他也不可能放著夏家不管,茶酒的出現曝露了姜嬤嬤的存在,他就不信夏家的人不會再打姜嬤嬤的主意,便是為了姜嬤嬤安寧的日子他也要絕了這後患。
正在他考慮如何對付夏家的時候,溫文送來了尚亦瀾的信。
從頭到尾,夏家的舉動都落在了尚亦瀾安排的人眼中。三皇子八皇子那裡不能動,但一個小小的夏家尚家要安插人進去或是收買什麼人,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駱晉源出去從溫文那裡取來信,返回來遞給俞晨,說:「是尚亦瀾盯著夏家的人傳來的信,這個時間送來想必夏家那邊有什麼變故,還是先看信再作決定。」
尚亦瀾連第二天都等不了,趁夜讓人送來,可見事情非同小可。
俞晨打開信快速閱讀,越看臉色越沉,駱晉源清楚地能感覺到晨哥兒身上傳來的殺氣,夏家又蠢得做出了什麼事惹得晨哥兒動怒?
俞晨看完信怒極而笑:「夏家還真敢想,你也看看,夏家家主居然生出將姜嬤嬤再請回去的念頭,他以為姜嬤嬤是什麼人,隨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以為姜嬤嬤就這麼看中夏家主君的位置。」無論是當年的選擇還是如今生出的念頭,在他看來,夏家和夏長塵這個人都是自私到了極點,當年姜嬤嬤是夏家的下人,夏家以為可以隨意擺佈姜嬤嬤的人生,在一場大火燒盡一切後夏家不僅不反思,反而還持著當初的觀念,他們是太過天真還是無知到了極點。
駱晉源快速掃過信的內容,難怪尚亦瀾等不及天亮就送了來,而且夏家的夫郎,真的要循著晨哥兒的蹤跡尋找姜嬤嬤的下落,他知道,如果他們不阻止姜嬤嬤會很快就被曝露出來,這可不是俞晨可想看到的。「尚家的人還在外面等著?」
駱晉源點點頭。
「那讓他回去告訴尚亦瀾,可以對夏家的茶莊動手了,茶莊拿到,我要一半。」這是不給夏家留餘地了。
「好,我讓溫文去傳話。」駱晉源自己走出去,去吩咐候在外面的溫文,等回來時看到俞晨換了身衣裳,問:「晨哥兒這是要出去?」
「對,我去夏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俞晨坦然道。
「好,等我一下,我也去換身衣裳。」駱晉源馬上轉身,俞晨在後面笑了笑,可想到尚亦瀾傳來的那些消息,臉又陰沉下來,姜嬤嬤會心軟他可不會,夏家人,在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