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三”的登堂入室?
酈三元早晨刷牙的時候照例戴著厚厚的黑框眼睛,她俯身使勁刷牙時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頭一看,陸坤正靠在廁所門上看她,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就那樣看著,打量著,似乎還在琢磨著。
“你幹嘛?”酈三元勉強笑笑。
陸坤走到酈三元背後使勁掐了掐她的屁股,那勁道有些大,酈三元覺得很痛,剛要抗議,陸坤伸手將她的眼鏡撥下來。
“啊,幹嘛,我看不見了。”
“這眼鏡哪裡買的?怎麼……這麼老氣,你知道嗎,你戴著遠遠看過來有點我外婆的味道。”陸坤掂量著手中的眼鏡,打趣著說。
酈三元嘴巴上一團牙膏泡沫,她不覺得陸坤的話有些好笑,她也沒有作出配合的笑容,只是奪過眼鏡又戴上,丟下牙刷牙杯,出了廁所,準備早餐。
陸坤的早餐要視心情而定,他心情愉快的時候會慢悠悠地吃著雞粥,小籠包子,荷葉粉排,心情不愉快的時候就直接啃著兩片麵包完事,而今日酈三元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愉快還是不愉快,她仍然做了粥,蒸了小籠包子,以及那香甜的糯米粉排,東西端齊的時候,陸坤在看昨日的晚報,神色很是平常。
“好了,別看了,先吃。”酈三元提醒。
陸坤抬頭看著一桌子的碟盤碗盞,又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看著,結果說:“麵包有嗎?”
酈三元楞了楞,隨即將櫃子裡的麵包拿出來給他。
他們在餐桌上無交流,陸坤邊啃麵包邊看報紙,酈三元吃了個小籠,故作輕鬆地問道:“有什麼新聞?”
“沒有。”
……
酈三元扶了扶黑框眼睛,將嘴角的油漬擦乾淨,然後不再開口。
酈三元在本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外賣甜品屋做侍員,她對這份工作還是挺滿意的,每天營業時間是早晨十點到晚上五點,這樣一來她可以睡個懶覺,這份工作也不易得,具體說來也是陸坤托關係幫她安置在那裡的,她當時興奮極了,感覺有了陸坤就是有了全世界,一切都是繁花盛開,她開始覺得自己生活的幸福源泉就是陸坤,雖然他們沒有結婚但相處非常有默契,漸漸滋生了一種老夫老妻的錯覺……也就是說,沒啥激情了。
酈三元換上黑白色的工作服,有些麻木地站在櫃檯後,她在思考自己和陸坤的關係,直到認真思考時她才有些感悟到,其實她壓根就沒有走進陸坤的心裡,陸坤對她越來越懶洋洋,甚至有時候酈三元對電影裡的人物發表看法都會受到陸坤輕微的斥責。
“這個……男人不是死掉了嗎?”酈三苑很迷茫地指著屏幕裡那個金發男人。
陸坤蹙眉:“死掉?哪裡死掉了?死的是彼得,這個是阿略特,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
酈三元撓撓頭,她完全已經被電影裡絢麗的高科技,走馬燈似的金發老外搞糊塗了,她對情節很是無能為力。
連陸坤喜歡的電影都看不懂,酈三元覺得很沮喪,但她實在是不喜歡看那些生化危機,科幻未來的片子,她一看就頭痛。
一輛轎車停在甜品屋不遠處,從轎車上下來一個衣著清涼性感的女孩,她蹦著跳著過來,點點冰櫃裡的一個芝士蛋糕,聲音清脆:“這個,要兩個。”
酈三元俯身給她取,露出得體的笑容,包裝好後遞給她。
女孩很是開心地跑回車子裡。
車子裡還有一個男人,他出來打電話,伸手摸摸女孩,女孩迫不及待地直接拿出芝士蛋糕啃。
酈三元看著,她突然覺得那個男人有些眼熟,雖然只是個背影,一個穿著黑色軟呢大衣的背影,一個很犀利堅硬的短髮,但是一切都很眼熟。
車子開走了,酈三元又伸長脖子看了許久,她實在是覺得那個男人很眼熟,他的背影,他的短髮,他低頭對手機說話,他伸手撫摸女孩的頭髮……都是似曾相見。
他很像邵墨軒。
一想起邵墨軒,酈三元的心猛然加速跳了幾下,她這才發現原來邵墨軒三個字在她此刻的機體內竟然還佔著那麼大的分量。
總是有這麼一些人,在我們的生命中抹也抹不去,像一根長在牙肉裡的刺,扯一扯就是一陣痛。
甜品屋的工作什麼都好,只是要不停地站著,保持慣性的笑容,一天下來,酈三元有些累,天氣又很冷,此刻的她只想馬上回家,躺在沙發上喝杯熱可可。
家門口,酈三元握著鑰匙打開門,她看見玄關處的一雙粉色小雪靴,突然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她有些顫抖,但還是將鑰匙放入口袋,輕輕地換上拖鞋,和平素一樣進了屋子。
果然,多了一個人,鄔霖來了,她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拿著紙巾抹眼淚,陸坤坐在她對面,像是在開導她。
兩人聽到動靜,齊齊抬頭便看見了站在玄關處的酈三元。
氣氛非常尷尬,但酈三元又不能爆發什麼,畢竟他們也沒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一人坐在沙發上抹淚,一人坐在對面安撫她。
“三元,回來了?那個,鄔霖來了。”陸坤起身笑笑,神色有一些唐突,但仍算自然。
“哦。”酈三元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她知道鄔霖一直接受陸坤的資助,兩人保持著聯繫,但來家裡卻是第一次。
鄔霖來了,還梨花帶雨地來了。
酈三元有些機械地走到廚房裡,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她想了想後泡了一杯咖啡,然後沒有端出去,只是貼著廚房的門偷覷著客廳,聽他們在說什麼。
“我該……怎麼辦?”
這是鄔霖的聲音,聲音很輕,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沒事,別哭了。”
這是陸坤的聲音,聲音也不大,是安撫鄔霖的聲音。
酈三苑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滋生出一種曖昧,詭異的愛意,她們像是隔離了自己,獨自形成了一種氛圍,氛圍裡有女人的楚楚可憐,有男人的憐惜疼愛。
酈三元僵硬了。
那杯咖啡到了最後酈三元還是沒有端出去,她沒有給鄔霖做作的禮貌,她其實很像大聲地質問她為什麼要來自己和陸坤的家裡,沒有經過她的同意,誰也不能進來。
鄔霖的情緒漸漸緩和了,陸坤還給她削了個蘋果,他削蘋果的技巧是很好的,紅紅的果皮拉花似的一串,露出雪白的果然,他曾經給酈三元削過很多只蘋果,酈三元心裡感動地不得了,更加確定了這就是自己要的男人。
鄔霖接過蘋果,揉揉有些發紅的眼睛,吸吸鼻子,朝陸坤笑笑。
陸坤輕輕說了句什麼,表情很溫柔,酈三元當然看在眼裡,雖然她仍躲在廚房裡偷覷,而他們兩人也像是非常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徹底忽略了酈三元。
酈三元聽到自己“脆弱的玻璃心”發出一個咔嚓的聲音,她從未感覺陸坤竟然離自己那麼遠。
鄔霖走之前輕聲問了句:“三元姐呢?”
陸坤這才想起酈三元,對著廚房,臥室喊酈三元。
酈三苑趕緊繫上一條圍裙走出來,她擠出一個很僵硬的笑容對著鄔霖。
鄔霖又揉揉自己紅紅的眼睛,笑著挨到酈三元的身邊,她總是這樣,親切地叫著三元姐,充當著小妹妹的角色,不著痕跡地討好,靠近她。
“三元姐,不好意思,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鄔霖垂眸,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酈三元本能地脫口說:“哦?是嗎?”
鄔霖一怔,隨即又笑,掰著手指,有些可憐地看看陸坤。
“好了,不早了,我送你下去。”陸坤披上衣服,輕輕拍了拍鄔霖的肩膀示意她下去。
“那……三元姐,再見。”鄔霖輕聲地說。
“嗯。”酈三元沉悶中應出一句。
陸坤送人送了大半個小時,在這大半個小時裡酈三元將鄔霖靠過的墊子狠狠撣了撣,將鄔霖吃過的瓜皮殘骸收拾乾淨,她認真地在心裡核查,鄔霖吃了一隻紅蘋果,七顆牛肉乾,兩塊核桃酥餅。
陸坤回來的時候看見酈三元正蹲在廚房邊對著一個垃圾桶看來看去,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酈三元蹭地起身,轉身,對著陸坤。
“為什麼她會來?”
“啊?”
“我說為什麼她會來我們家?”酈三元認真地看著陸坤。
“哦。”陸坤扔下鑰匙,有些懶懶地看了看酈三元,“她出了點事情。”
“什麼事情?”
“和你說不清楚。”
“什麼事情?”酈三元又是重複道。
陸坤嘆了嘆氣,伸手拉過酈三元在她額頭親吻一下。
“三元,鄔霖的確是出了點事情,她也沒其他人認識,只好來找我這個大哥,你別說啊,她剛才還不敢上來,說不好意思。”
“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酈三元還是要問,她一定得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陸坤鬆開了酈三元,拿出懷裡的煙盒,輕巧地抽出一支在手裡把玩,慢慢地將鄔霖的麻煩告訴酈三元。
鄔霖被欺負了,被那個一直想佔她便宜的老導師欺負了,老導師扣留了她的一副油畫,交與畫展,下面署名是老導師的名字。
話說鄔霖的畫畫天分非常高,當時陸坤是被她的一幅油畫吸引的,油畫很簡單,是一艘泊在碼頭邊的船,夕陽西下,水里泛著金光,芳草堤岸,水鴨,鷺鷥,還有遠處的漁民,頑童……簡直將那個水鎮的悠悠櫓聲,灰牆戴瓦全部畫出了意味。
陸坤當時就怔住了,他本以為這應該是個會家的作品,後來一打聽竟然是個在校學生的作品,他好奇心更重了,託人打聽找到鄔霖,第一次見面就隱隱地喜歡上這個純淨的女孩子,他覺得她身上有酈三元無法企及的東西。
“她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酈三元呢喃到。
“嗯,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有事也沒人說,怪可憐的。”陸坤說。
“不是還有你嗎?”酈三元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陸坤爽朗地笑笑:“你該不會是對她有芥蒂?”
“陸坤,不管怎麼樣,你不應該帶她到家裡來,你們可以在外面談的。”酈三元直視陸坤,說出自己的想法,她的確氣惱了,準確地說非常氣惱。
陸坤靜靜地看了酈三元許久,然後笑笑:“得,以後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