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沈煜鈞方才那些話不過是玩笑，半山腰的溫泉莊子又不是自家的，既然是受主人邀請來此做客，他又怎麼能做出那種不合規矩的事情。何況泡溫泉的時候也不只他和李容修兩個人，聽李容灝的口音，只怕李家兩房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要去。

　不過他說自己沒有泡溫泉的泳褲也是真的。從艾諾利亞國飛回晚城，又從晚城飛到這邊，來來往往折騰兩三回，哪裡還有時間逛商場。就算是逛，給人買禮物還來不及，誰會買泳褲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

　所以李容修又和沈煜鈞約定了，等會兒去商場買泳褲，順便到海州新開的帝王居吃午飯，聽說海州的帝王居分店在開業之後，還特地根據海州人的口味研發了幾道融合本地特色的新菜色。李容修這個名副其實的吃貨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口腹之欲。

　至於沈煜鈞，他的本意就是想陪著李容修，或者讓李容修陪著他，至於兩人在一起要幹什麼，反而並不在意。

　沒想奧李容毓聽到這件事後，也開口說要逛逛。李容毓這麼個難得逛街的人都有了興致，剩下的人就算本沒有興致，這會兒也被勾起了興趣。

　尤以兩房的女眷為最。

　已經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等會兒逛街時要買什麼了。

　不過又有什麼可買的呢？年貨早已置備齊全了，剩下的衣裳首飾李家的女人們也不缺，何況在海州這種雖然說不上小但也算不上大的地方，有什麼衣裳首飾能比晚城還好？連二房的女人時常買東西的時候，都要飛去晚城採購。這會兒他們倒跑來晚城逛街了。

　面對李容修的不以為然，小姑李秉悅哂笑道：“你們男孩兒家，哪裡能明白女人的想法。對於女人來說，逛街本身就是個值得期待的事情，並不在乎能買什麼。”

　頓了頓，又道：“何況海州雖然不比晚城繁華，但也是國內一線城市。這裏的東西也有本地特色。你們外來人興許不知道，待會兒我來帶路，領著你們去民俗街逛逛——有很多有趣新奇的小玩意，你買了送給朋友同學也是好的。”

　李容修聽著小姑姑的話，本來對逛街沒什麼感覺，這會兒也不禁想著該買些什麼東西給趙琪俊他們。甚至還囑咐沈煜鈞，“待會兒逛街時你也多買些本地特產，拿回去送給你父親和其他人。也是你的心意。”

　沈煜鈞點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

　於是李家眾人就開始忙活起出行的……前期準備來。

　備車、備保鏢、選擇路線，安排人照顧留守在家裏不良於行的二爺爺和根本不想出去的大爺爺、父親、二叔、三叔、小叔以及小姑父。

　等到眾人萬事俱備，抵達那條所謂的民俗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由於是臘月末旬，大多數人都在家裏過年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民俗街裏的遊客很少。長長的街道兩旁，有很多店鋪關門，攤位也都是空的。李小姑一馬當先，領著眾人從街道裏七拐八拐的走了差不多十來分鐘，就到了一座商場面前。

　說是商場，其實不過是一棟五六層高的仿古建築，粉牆青瓦，斗拱飛簷，看起來古色古香的，要不是作舊的黑漆牌坊上用簡體字寫著“海州市民俗大廈”幾個字，以及大廈門前來來往往的人群，真叫人誤以為穿越了。

　李容修一下子就笑出聲來，開口說道：“這是誰家開的商業大廈，怎麼選址奇葩建築也這麼奇葩？”

　哪有商業大廈不選在市中心交通便利的地方，卻選在邊邊角角的民俗街裏，選用的建築大廈也是這麼的……奇葩古老有特色。

　李小姑聞言，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當地一土豪。這大廈是去年四月份才動工的，開建的時候大家都沒看好，沒想到還讓他鼓搗成了。”

　言語之間，充滿了讓人難以忽略的鄙夷之氣。還帶點兒細不可查的豔羨。要知道二房的房地產公司去年也建了幾棟商場，無論是選址還是建築設計都堪稱高尖。只可惜開業之後的客流量實在一般，就算沒賠，可掙著的錢也不過勉強附和預期。要是以前還好，同這座奇葩的民俗大廈一比，立刻沒影兒了。

　李容修搖了搖頭，也沒法說什麼。

　倒是李容毓，很有興趣的多看了幾眼，估摸是在衡量著這種經營模式能否效仿推廣。

　一行人在保鏢的隱晦簇擁下進了大廈。因為是年下期間，大家都在置辦年貨，這二十來人共同逛商場的行為也並沒有引起旁人的關注。

　李容修還惦記著泳褲的事情，拉著沈煜鈞就往賣泳褲的區域走。女人們在李家小姑的攛掇下，都對這裏新開闢的民俗服飾區域感興趣，稍微商量了幾句，眾人就分頭行動。

　李容毓拉著李容嘉，李容灝，毫無疑問的選擇了李容修和沈煜鈞這條線。

　這讓沈煜鈞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唇，心裏頭不太高興。

　李容修卻在興致勃勃的選擇泳褲——是白的，還是黑的，是一面色的還是夏威夷式花花色的？

　李容修忽略周圍人詭異的窺視眼光，拿著一條條泳褲在沈煜鈞身上比劃。沈煜鈞看著李容修認真比量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調戲道：“要不然我都穿了試試，你看哪個更好？”

　一語未落，李容毓寒冰似的目光看了過來。

　沈煜鈞聳了聳肩膀，閉嘴不語。

　李容毓上前，面沉如水的抽出一條黑色泳褲，道：“我要這個。”

　然後李容嘉也把夏威夷式花花綠綠的泳褲抽走了，緊跟著李容灝也湊趣的選了一條藍色格子的，三人有志一同的將最後兩條剩了下來，一條是惡俗的大紅色，上面還印著藍色的星星，另一條是比黑色稍潛一些的藏藍色。

　李容毓木木的說道：“為了大家換泳褲時不會弄混，最好不要選一個花樣的。”

　李容修立刻說道：“那我選擇藏藍色的。”

　想了想，又說道：“要不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李容毓道：“沒時間了，你不是還要給辛濛濛他們選禮物嗎？”

　說完這句話，李容毓不容拒絕的把惡俗大紅色泳褲推給了沈煜鈞。舉止乾脆俐落，頗有些冷酷無情的意味。

　沈煜鈞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容毓，笑著跟略有些愧疚的李容修說道：“沒關係，我喜歡紅色。呆會兒穿給你看。”

　李容修點了點頭，想了下安慰的說道：“沒關係，你皮膚白，穿紅色的肯定好看。”

　這回臉黑的是李容毓了。

　沈煜鈞卻高興起來。拉著李容修的胳膊去民俗街挑選小禮物了。

　其實他想拉李容修的手來著，不過身後跟著的李容毓目光太犀利，沈煜鈞不想在李容修的面前惹不痛快，只能退而求其次。

　由於選泳褲的時候李容修很沒有兄弟愛的把大紅色推給了沈煜鈞，接下來好似補償一般，李容修又在玉器店裏選了一隻黃豆粒大小的羊脂玉袖扣給他。這小小的袖扣觸手生溫，光澤溫潤，十分可愛。

　李容修還是第一次瞧見這種材質的西裝袖扣，只覺得這裏的店家和那位土豪地主一樣奇怪。賣的東西都這麼不倫不類。

　李容毓看了一眼被沈煜鈞笑眯眯收起來的羊脂玉袖扣，沉默不語邪尊魅世。站在李容毓身旁的李容嘉心下暗自好笑。他雖然自覺跟李容毓不是一路人，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對方的秉性脾氣十分相熟。何況沈煜鈞的態度也並沒藏著掖著……

　想到這裏，李容嘉笑眯眯說道：“修修你只給沈家小子買禮物，難道就不管我們了？”

　跟在一旁的李容灝看了過來，只覺得氣氛好像有點兒奇怪。

　李容修看了二哥一眼，搖頭說道：“我這不是正在選嘛。這家店的東西也太奇怪了，我還沒想好該買什麼。”

　說話間，看到櫃檯裏一支手串，黑色中還帶著一抹暗色的金，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樣式古樸。李容修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材質？”

　身穿旗袍的女性店員是剛剛被老闆招進來的，業務還不熟練。聽到李容修這麼問，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標籤，結果標籤上什麼都沒寫。這店員只能搖了搖頭，含含糊糊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們老闆從鄉下收來的，據說是人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

　倒也不是假話。

　豈料李容修聽了這話，心下一跳，脫口問道：“該不會是從墓裏出來的吧？”

　那店員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容修一眼，心想這孩子盜墓小說看多了吧。笑過之後，直截了當的道：“我們店裏的東西來路都清楚明白，客人請放心。”

　饒是這麼說，李容修還是覺得有些膈應。李容毓卻好奇的彎下腰來，示意那店員將手串拿給他，把玩了一回，道：“這是金曜石，很常見的東西。”

　李容嘉站在一旁，插口說道：“大哥好像很喜歡這個？”

　李容毓不言不語。

　李容修見狀，開口說道：“把這個也給我包起來。”

　那店員點了點頭，剛要向李容毓伸手，只見李容毓隨手將那金曜石戴在右手上，道：“不用包了。”

　李容修又給李容嘉和李容灝選了東西，之後又走了幾家，將給家人的禮物和給朋友同學的禮物分別採買完畢，又陪著沈煜鈞李容毓等人買了一回，這才回到大廈一樓等著跟女眷們匯合。

　只見女眷們也是斬獲頗豐，大包小包的東西全由身後跟著的保鏢拿著，瞧見李容修等人的時候，李小姑揚聲笑問：“你們幾個大男人，逛街居然比我們還慢。我瞧瞧都買什麼了？”

　李容修開口說道：“回家的時候再看吧。我餓了，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李容修原本的想法是大家去帝王居吃午飯，不過莫婉柔和莊美茹想的更周到一些。這麼一大家子人，去帝王居吃飯也不是不行，可是家裏面還有幾位呢，他們可怎麼辦？

　不帶著他們出來逛街，難道吃飯也分成兩撥，這也太不像是過年的樣兒了。

　二嬸趙媛聞言，笑著接話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家去吃罷。修修想吃帝王居的本地特色菜，叫他們的廚子到家裏做就是了。想必以我們兩家的情分，帝王居的經理也不會不依。”

　李容修這個吃貨只要能把東西吃到嘴裏就行，至於在哪兒吃他並不挑異世琉璃。況且他方才只是沒想到，這會兒經人提點，也覺得撇下爺爺和一眾長輩們自己吃喝不太地道。

　於是眾人又大包小包的返回家中。路上莊美茹還給帝王居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要廚子去祖宅做菜的事。

　如今正是臘月年下，還不像後世那樣流行在飯店定年夜飯，家家戶戶都講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帝王居的生意並不太好，包括經理在內的員工們都等著到了年三十就放假。接到莊美茹的電話後，那經理也樂得送這麼個順水人情，當下吩咐主廚帶著小徒弟和各種食材佐料去祖宅。口內還不忘跟莊美茹寒暄一些拜年嗑。

　於是等採購大軍們回到祖宅的時候，帝王居的廚子已經在灶上開了火了。

　李容修將給長輩們買的禮物獻寶似的一一拿了出來，剩下給同學朋友的則吩咐女傭放到房間裏去。沈煜鈞身為“外來人口”，也很會來事兒，他手底下掌握著資訊網站，想要知道李家人的喜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所以他置備的禮物非常合眾人的心意，就連經年臥病性子清冷孤拐的二爺爺也忍不住贊了句“辦事妥帖，前途無量”。

　聽到長輩讚賞的沈煜鈞，趁著旁人不注意的空兒沖著李容修勾嘴一笑，那笑容繾綣明亮，如春水微瀾，看的李容修險些眼直了。

　沈煜鈞見狀，面上的笑容越發深邃，剛要湊過去說幾句悄悄話，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吃飯了，快去洗手吃飯。”

　李容修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走近來的李容毓，哈哈笑道：“大哥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差點兒嚇了我一跳。”

　李容毓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自家的傻弟弟，開口說道：“你不是餓了嗎，還不快去洗手。”

　李容修點了點頭，腳下飛快的走了。兄弟多年，熟知李容毓心性習慣的他自然感覺到大哥不太高興。他可不想留下來挨駡。只是他自顧自的走了，完全忘了剛剛還笑的歡快的沈煜鈞。

　李容毓神色冷漠的看了沈煜鈞一眼，開口說道：“網站的事兒，我們李家都該謝謝你。”

　沈煜鈞的臉上依舊維持著淡淡的笑容，回道：“不必謝我，那許可權是我送給修修玩兒的，他也沒怎麼用。說到底這東西還是我的。”

　“不管怎麼說，我李家得了你網站的益，就該承你的情。只是還人情有還人情的做法，我們李家還不至於寥落到用人抵情。”

　沈煜鈞聽著李容毓這話，心裏不打痛快的說道：“我也沒你想的那麼齷齪。施恩圖報的事情我從來不幹，不像你們這些大家門戶，嘴上一套禮義廉恥，背地裏又是一套不擇手段。”

　李容毓哂笑，調頭走了。跟在後頭的沈煜鈞也是連連冷笑。不過兩人走進大廳的一刹那，臉上的表情立刻平靜下來。

　因為白天逛街的運動量過大，這一頓飯下來，李容修就多吃了兩碗，立刻感覺到腹脹。他的習慣，晚飯後是必定要跟大哥出去溜溜彎消消食的。

　李家祖宅的後花園沒有晚城家裏的明亮整潔，且這裏種植的也並非視野寬闊的草坪，而是各種矮灌木的植物，遠遠看上去，只覺得一片片黑影在夜色中綿延起伏，映襯著燈光雪色，越發肅殺蕭條。

　李容修立刻就想到一些電影裏面的鬼怪鏡頭，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跟在一旁的沈煜鈞立刻脫下羽絨服批在李容修的身上。

　這回就連李容修這種感情線遲鈍的人也覺察出不對勁了簡單，愛。他看著脫下羽絨服後，只穿著白色襯衫和暗色羊毛馬甲的沈煜鈞，皺眉問道：“你幹嘛把衣服脫下來給我，你不冷嗎？回頭凍感冒了怎麼辦？”

　沈煜鈞不動聲色地說道：“我早就熱了。”

　看著李容修狐疑的臉色，沈煜鈞進一步解釋道：“我從小就怕熱不怕冷，大冬天的我只穿毛的也不覺得冷，反倒是穿多了愛出汗，風一吹又黏又膩又涼颼颼的，更不舒服。”

　李容修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只是現在臘月的天，沈煜鈞穿的又這麼少，就算他自己不冷，李容修看著都冷。想了想。開口說道：“我來的時候倒帶了一件毛呢料的灰色風衣，你回去穿了再出來。不然的話，我看著都冷。”

　沈煜鈞原本是想著體現自己的體貼溫柔，沒想到一個動作反被李容修支回去換衣服。看著站在李容修身邊不言不語但一定在暗搓搓的幸災樂禍的李容毓，沈煜鈞滿是鬱悶的回頭換衣服。

　李容毓看了一眼沈煜鈞的背影，什麼都沒說。反正自家小弟是個對感情特別遲鈍的人，只要沒人挑明，除非沈煜鈞送花表白，不然的話李容修絕對意識不到他的暗藏險惡。

　想了想，李容毓又盤算著該怎麼跟李四叔商量，把沈煜鈞扔回艾諾利亞國離著修修遠遠的。總不能自家養的肥肥胖胖的小乖乖，就這麼被大尾巴狼叼走了。

　第二天眾人打包行李去溫泉莊子，沈煜鈞剛要跟著李容修的後面上車，就被李四叔揚聲叫住了。借著要跟沈煜鈞商量事情的名義，李秉孺將人拽上了自己坐的這輛車。在路上滔滔不絕的說了好些看似珠璣實則沒營養的廢話。

　好不容易到了莊子上，沈煜鈞剛陽同李容修一起換衣裳，又被二哥李容嘉纏住了。李容嘉是做影視娛樂的，對別的行業不怎麼明白，只拉著沈煜鈞的胳膊一個勁兒的稱讚他長得好，外形優秀，問他有沒有興趣當演員，或者就跟李容修似的，時不時來客串一下。

　以沈煜鈞的性格，連記者採訪都不願意接待的人，又怎麼願意暴露在鏡頭之下。當即委婉而堅定的回絕了李容嘉的熱情，換好泳褲去找李容修的時候，卻發現李容修正跟李爸爸和李爺爺泡在一個湯子裏，靠在山子石上吃水果。

　瞧見沈煜鈞匆匆而來的身影，李容修眯著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沈煜鈞是混血兒，本來皮膚就比正常人白，穿著那件紅色的泳褲，更顯得其人膚白如玉，膚光潤澤。

　原本還因為自己選了藏藍色泳褲而略顯心虛的李容修立刻點頭滿口的稱讚道：“你穿紅色挺好看噠，顯得你特別白。”

　又指著流水假山後面的湯泉道：“這邊滿了，你去後邊那個吧。等會兒我跟爺爺聊完天，去那邊找你。”

　李容修是這麼想的，不管沈煜鈞是誰帶來的，總歸是他的朋友。沈煜鈞在李家這麼多人中只熟悉自己，要是跟旁人在一塊兒，恐怕會覺得陌生尷尬。要不是李爸爸非拽著他聊天，他是不會撇下沈煜鈞一個人的。

　不過好在另一邊的湯泉裏還有李小叔，雖然李小叔的年紀大了些，跟沈煜鈞在一起說話可能會有代溝。但好歹兩人又比別人熟悉些。再說了，自家大哥雖然面癱冷漠，但為人很好相處，而且二哥是個話嘮玩得開的，相信沈煜鈞跟他們在一起也不會尷尬寂寞。

　沈煜鈞聽了這話，只能滿心鬱悶的去找後面的李小叔。彼時同湯的李容毓和李容嘉都還沒過來。他看著一副長談模樣的李小叔，心如明鏡和親。

　果然，就聽李小叔微微輕歎一聲，開口說道：“我又思考了一下，覺得等瑪拉蒂的項目考察完以後，我們還得回艾諾利亞才是。”

　沈煜鈞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問道：“哦，當初讓我接受瑪拉蒂的項目回國發展，以避開阿列家族權力交鋒的建議是您提出來的。怎麼這會兒又變了？”

　李秉孺也回以微笑，淡然說道：“是我考慮的不周了。離開艾諾利亞回國發展，固然能夠避開一些族人的陰謀，可若是家族內部出了什麼事，我們也鞭長莫及。還不如回到風口浪尖上，有什麼風浪襲來我們也能及時反映。”

　“小叔您多慮了。”沈煜鈞將自己的身體靠在被泉水浸泡的溫熱的山子石上，緩緩說道：“我這個人生性固執，我想要的東西，既然入了我眼，自然不會容它從我手中溜走。人是如此，阿列家族亦然。倘若沒有一點後手準備，我又豈敢輕易離開？”

　李秉孺聞言，輕笑道：“你那點準備我也知道，不過是盡人事而已。倘若家族內部真的發生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這些手段可是不夠。”

　沈煜鈞也笑著回道：“小叔你難道忘了我最擅長的是什麼？”

　李秉孺想了想，臉色微微動容。就聽沈煜鈞笑道：“說句自貶的話，我沈煜鈞這十八年來，活的就像陰溝裏的臭老鼠一樣。臭老鼠噁心鄙薄，沒人放在眼中。可若論生命力和破壞力，比臭老鼠更厲害的倒也少見。”

　李秉孺聽著沈煜鈞的話，莞爾笑道：“你這比喻倒也新鮮。”

　“人貴有自知之明嘛。”沈煜鈞笑著搖了搖頭，拿了一杯湯泉上漂浮的主託盤裏的冰鎮果飲，邊搖邊道：“所以我們現下留在國內正好。既能放鬆家族裏的人，也能方便我自己的籌畫。等到我們再次回去的時候，就不會像來時那麼不由自主了。”

　說完，沈煜鈞看著李秉孺直截了當的道：“至於我跟修修的事情，你們也用不著如臨大敵。別說有你們這麼一群人看著，就算沒有，難道我還會恩將仇報強迫他欺負他不成？我願意對他好，可是他身邊願意如此對他的不止我一個。我喜歡他，他現在又不喜歡我，你們擔心什麼呢？”

　“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喜歡我了，那也是我的造化我的命，你們想攔也攔不住的。”

　將水晶杯裏的果汁一飲而盡，沈煜鈞懶懶的墜在溫泉水裏，慢悠悠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趕我走，又投鼠忌器怕修修知道不高興。所以我總說你們這些大家族出來的就是心眼兒多。好不容易教養出個沒那麼多心眼兒的，有人追求還擔心這擔心那，生恐對你們家不利似的。要不這樣可好，我可以向你們李家開放潘朵拉盒子的貯存資訊庫，跟你們交換個追求修修的權力，不管最後我能不能如願以償，你們李家都穩賺不賠，好不好？”

　李秉孺聞言，沉思了一會兒，不動聲色地道：“潘朵拉盒子的管理許可權本來就在修修手裏，我們想要查什麼資料，自然可以找修修。你這個提議，似乎沒什麼用處。”

　“別逗了，你們要是真的什麼事情都告訴他，也養不出他今天的性格了。”沈煜鈞嗤笑道：“我把網站的管理許可權開放給你們，以後你們想查什麼，想對付什麼人，就可以不通過修修自行處理。潘朵拉盒子是我手上最大的籌碼，除了這個我基本上一無所有。可見我的誠意了吧？況且只是交換個追求人的權利而已。又不是真的讓他嫁給我。”

　“也興許我努力了這麼多，到最後他還是不喜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