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飛機抵達老家海州的飛機場時,老家這邊的天氣陰沉沉的,看起來好像要下雪。三叔學一家正守在機場外面等著接機。李小叔扶著李爺爺迎上前去,李爸爸客套道:“今天的天兒也不好,你們何必親自來接,派幾輛車接我們回去就行了。”
李家三叔滿面堆笑的說道:“那怎麼成,大伯和幾位兄弟都來了,家裏怎麼也得派人來接才是。”
說著,連忙迎上前去扶著李爺爺的另一隻胳膊,開口就是問及身體安康等一套拜年話。
三嬸何鳳儀帶著三堂哥李容灝給莫婉柔問安,李容灝狐疑的看了眼跟在李容修身旁的沈煜鈞,奇怪為什麼回鄉祭祖的時候還要帶個外人。
還是李小叔開口解釋了他們的疑惑。不過李小叔也沒說的太詳盡,只隨口敷衍了句“老闆家的兒子,這次回國是跟著我來玩的。等過年後要去京都一趟,辦點兒事兒。”
甚至連考察專案的具體事情都沒提。
沈煜鈞不動聲色地看了李小叔一眼,似乎找到了應對李家二房眾人的態度。
李家二房的人只知道李秉孺大學畢業後留在國外發展。知道他在菲特集團任職,還是去年帝晚中學百年校慶上的事。再說菲特集團這幾年在國內的發展很一般,最支柱型的汽車產業的年均銷量還趕不及李家大房旗下的巴特汽車。何況自家這房又從來不做國外的生意,所以二房的人對沈煜鈞也不太在意,只是客氣的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倒是三嬸何鳳儀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好模樣”,李容灝心裏藏不住事,偷偷跑到李容修身旁咬耳朵道:“聽說你暑假的時候去美華實習了,感覺怎麼樣?”
李容修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說了句“就那樣吧”,然後狐疑問道:“你怎麼會問起這個來?”
“嗨,還不是我爸和我媽要出么蛾子。”李容灝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家爸媽,低聲說道:“不知聽誰攛掇的,執意想讓我畢業後去美華上班。咱們家的規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打爺爺那輩子就定下來的,一房不管一房的事兒。我跟你說一句,你告訴大伯他們留個心,今年祭祖後有的鬧呢。”
李容修心下恍然。當初帝國戰亂,李家各房分宗,李家大房擔心戰火波及,就帶著闔家大小到了晚城另起爐灶,李家二房因捨不得祖上的基業,所以留在老家沒動地方。這麼多年過去,李家大房在商場上啟動靈便蒸蒸日上,二房卻守著那點子基業墨守成規。
現在看到大房的日子好了,又有些不甘心。想找藉口插進來。
李容灝想著自家長輩們的盤算,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想的倒是天真容易,人家碗裏的食兒,那麼容易就讓你惦記上了?
李容修看著李容灝十分不耐煩的樣兒,哂笑道:“多謝你勞心想著。不過這種事情倒不用我們操心。”
說著,悄悄指了指自家的長輩們,低聲說道:“有爺爺他們在,家裏就是想亂也亂不起來。”
李容灝聞言,大為贊同的點了點頭。雖然這麼多年少與大房長輩們接觸,但是他從外面聽來的消息就知道,大房這一家,除了李容修這個傻子外,沒一個好惹的。
依他的話說,自家這房竟別去碰這個黴頭,反正跟在大房後頭,這麼多年既輕省也沒少掙。那些人眼見大房得勢,對他們二房也是敬讓有加,甚至有時候還刻意將賺錢的營生送與他們大家合夥做。
就像爺爺常說的一句話,人得知足。真要為這點不靠譜的事情撕破了臉,將來的麻煩還在後頭。再者說來,在別人的屋簷底下混飯吃,就得看人家臉色過日子。到時恐怕一句一句都受約束,也沒想得那麼輕快。
李容灝自覺聰明,既然攬不住長輩們的傻想頭,就先跑到李容修跟前兒透話賣個好,順便表達一下自己的決心。將來鬧紅了臉,看在他們這些晚輩乖覺的份兒上,也有婉轉的餘地。
何況他爸媽被人攛掇著動了心,他瞧著爺爺可不是糊塗的樣子,心中可有數呢。
李容灝想著,笑著跟走在眾人身後的李容美擺了擺手,“幾個月不見,你倒是會打扮自己了。臉上還化了妝?真不是當年那個素面朝天的樣兒了。看來還是晚城的地界兒養美人。”
李容美聞言,有些不自在的抓了把頭髮,看似解釋的道:“寢室裏的同學都弄,我就也跟著湊個熱鬧。不然的話,也顯得太奇怪了。”
正說話間,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李容灝打趣的道:“誰啊,剛下飛機就打電話來問,該不會是男朋友吧?”
李容修低頭從包裏翻出手機,看了一眼,道:“是我媽。大概是問我們到沒到。”
一面說著,一面接了電話。
李容灝原也不過是隨意打趣,並沒放在心上。見李容美跑去一旁接電話,轉過身說道:“等見過了爺爺,拜祭完祖宗,我領你去莊上泡溫泉,那溫泉邊兒上的桃花還開著,再弄兩壺熱酒,兩個……特享受。”
李容灝本想說兩個美妞,看到李容毓和李容嘉走了過來,連忙住了口。擠眉弄眼的看向李容修,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
他倒是不怕李容嘉,不過對自己那個從小到大都不苟言笑的大堂哥,還是怵怵的。依稀記得小時候跟李容修獻寶那些花花公子的月刊,被李容毓知道後背著大人一頓痛打的事情。
只顧著避諱李容毓的李容灝沒有看到,站在李容修身後的沈煜鈞,瞬間冷下的臉。
一路寒暄著回到老宅,小姑李秉悅和姑父孫或正坐在客廳裏陪著二爺爺聊天。打眼瞧見自家女兒容美和她大伯一家一起走了進來,縱然李秉悅之前已經得了消息,此刻也滿意的笑出聲來。
“大哥大嫂受累了,容美在晚城念書,勞煩你們照看了。”李秉悅一面說著,一面吩咐傭人上水果點心。
莊美茹莞爾一笑,開口說道:“都是自家人,說什麼累不累的。況且容美的性子和婉活潑,我也很喜歡。”
跟李容修用過就丟的唐突不一樣,莊美茹倒是記得週末時候約自家小侄女兒出來逛逛街,做做美容spa。只可惜李容美的學業特別緊張,時常逛著逛著就被教授叫回去做實驗。
這麼想著,莊美茹也不禁跟小姑子抱怨道:“小姑望女成鳳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給她報的這個專業也太緊張了,連週末都不能得空休息。好好的女孩子,做什麼這麼累?”
李秉悅聞言,心下一沉。忙看了眼不言不語的李容美,口內卻道:“大概是剛去上大學,還有些不適應吧。我給她報的是國際金融,應該沒那麼緊張。”
莊美茹見狀,忙轉過頭去,看著自家公公婆婆與二房家的老爺子老太太閒聊。
二奶奶王瓊仍不忘抓了乾果塞給李容毓和李容修,一面噓寒問暖。連跟在李容修身旁的沈煜鈞都沒受冷落。老一輩的人重男輕女,大都如此。好在李容美不以為意,坐在一旁笑眯眯看著。
倒是小姑李秉悅有些不滿,咕咕唧唧的說了兩句。
因為大房一家抵達祖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所以大家約定休息一天,第二天的時候再開祠堂拜祭祖宗。晚飯也是在老宅吃的,一色都是家鄉特色菜。別人猶可,唯獨沈煜鈞從沒吃過,不免有些新奇。
寂然飯畢,眾人坐下來喝茶水閒聊。李三叔和李三嬸開始意意思思的,將話題往美華的身上聊。一則說美華今年的生意越來越好,二則說國內的房地產經濟開始縮水,攤子就那麼大,搶飯的越來越多,什麼都不好做。說著說著話題便繞到了暑假時李容修去美華實習的事兒。緊跟著又扯起李容灝馬上就畢業了,還不知道將來做什麼好。所以想跟在他大伯身邊,學學經營生意的手段和規矩……
三嬸何鳳儀也在一旁幫腔似的說道:“是啊,現在美華的生意這麼忙,攤子鋪的越來越大。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沒有信得過的人幫襯,現在一時無事,只怕將來出漏子。要是他大伯不嫌棄,可以叫容灝去美華幫忙。容灝也是哈弗大學商學院的,就算此刻沒有經驗,有他大伯和他大哥盯著,隨便擔任個部門經理,還是綽綽有餘的,且不管怎麼說,自家人總比外人信得過。”
李錫肇李秉亨父子倆早在之前就得了李容修的口風,李二叔李小叔倒是沒注意他們父子的嘰嘰咕咕,這會兒聽見了李三叔李三嬸兒的話,也全都明白過來。當下端著茶水不言不語,似笑非笑的看向二房的老太爺李錫肅。
氣氛一時靜寂下來,李容灝沒等旁人開口,率先說道:“去美華做什麼,家裏的生意還忙不過來呢。爸你不總是說近幾年生意難做嗎。既然難做,我畢業後合該回來幫你。人家美華是跨國集團,早就實現現代化管理了,我就是去了,一時半會兒也幫不上忙。”
李秉學一聽這話就急了,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李容灝一眼,開口說道:“正是因為美華集團大,才叫你去學習。咱們家這三瓜兩棗的攤子,有我一個人看管就是了,哪裡需要你小材大用。”
李容灝撇了撇嘴,看了大伯一眼,又道:“這爸又不知道了。人家美華的管理方式可不像咱們這種家族式企業,可以隨隨便便亂來。人家的高層領導各司其職,且辦事兢兢業業,於公司發展都有莫大功勞,我有多大臉面,去了就把人家的位子頂下來?真要如此,也不是幫忙,竟是添亂去了。”
何鳳儀對李容灝的話不以為然,看著李秉亨的臉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美華終究是大房的嘛,你大爺爺是董事長,你大伯是執行總裁,上上下下都是親戚,只不過要一個職位能有多困難。你容修堂弟不也在暑假的時候去上班了嘛,他還是高一的學生呢冷酷皇子傲嬌妃。”
說完,又沖著李容修道:“以前還覺得修修貪玩不長進,沒想到現在也懂事了。會幫著家人管理公司了。”
李容修但笑不語。倒是李小姑在旁說了句“三嫂可別亂說。容修在美華實習,報的是實習生的崗,人可沒動輒就要部門經理的位置。”
一句話未落,何鳳儀的臉就掉下來了。剛要還嘴,就聽二爺爺李錫肅不耐煩的喝了聲“好了”,眼見自家小輩們都被喝的鴉雀無聲,才老臉無光的向李錫肇道:“一年沒回來,一回來就讓你們看笑話。”
大爺爺李錫肇聞言,笑了笑,開口便道:“兒女都是父母的債,我家的小子們也有不省心的時候。”
一句話,就給三叔三嬸的鬧騰下了定義。兩人還有些不服氣,面對著長輩們不敢強嘴,底下咕咕唧唧的說大房的人只看利益不重親情。當年去晚城時的發展本金還是從官中拿的,就算分家了,這份產業本來就該有二房一份。再往底下的話就更難聽了。
李容修見狀,忙拽了沈煜鈞,向李容灝道:“坐了這麼半天,我都乏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李容美見狀,也忙起身道:“我也去。”
李容毓和李容嘉因畢業後已經接手了家族生意,到留在原處不曾動彈。
幾家的小輩走後,李錫肇再不給二房的留顏面,冷笑著說道:“三侄子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別說我們大房置辦美華的本金本就是分家後的家產,只說老太爺還在的時候,你們二房經營不善,虧的祖業險些落到別人手裏,還是我們大房出了這筆錢,將祖業贖回來交到你們二房手裏。為的就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借的這筆錢你們二房也沒提還。說句錙銖必較的話,這筆錢就算是放在銀行裏生利息,也夠你們二房吃穿不愁的。現在來跟我算什麼家族利益,真要算的話,咱們就擺開了算盤好好算。”
聽到大哥這麼說,一直沉默不語的二爺爺明顯掛不住臉了。本來就夠丟人的,何況還當著大房的小輩遭了一頓數落,他梆梆的敲了敲拄拐,沉聲教訓三兒子三兒媳道:“大哥說的很對。你們也知道美華是大房的,不是咱們二房的。當初分家產的時候已偏得了許多,自己沒能力將家業做大,跟著大房後面吃些湯湯水水也賺的盆滿缽滿了,居然還不知足。還把主意打到了別人的飯碗裏頭。人家不同意,你們還不高興,咕咕唧唧說了這一篇歪話,真是把你老子的臉都丟盡了。老三,你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是不是真要豁出臉去叫大房養你,甚至養咱們二房幾輩子才好啊?”
“我今兒就告訴你們,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們就休想做出這不要臉的事情。就算我死了,誰要敢聽了外人的挑唆對自己家人動歪心眼子,我就做出開祠堂將他們逐出——咳、咳、咳”李錫肅說著,因為過於激動連連咳嗦不止。
小姑見狀,連忙上前輕浮李錫肅的脊背,口內勸道:“爸,你說話就說話,何必認真動怒。我想三個三嫂也知道錯了,讓他們認錯就完了。也不知道聽了外頭什麼人的挑唆,回來就跟鬼迷了心竅似的。”
說著,連忙給李秉學何鳳儀使眼色。
因李錫肅這話說的太狠,幾乎將兒子兒媳臉上的遮羞布扯到地下狠狠的踩了幾腳,直踹入泥中方罷。李秉學夫婦早已滿面通紅,只覺得臉上*辣的無地自容。又見李錫肅被他們氣的面紅咳嗦,心下也是一陣慌亂,忙忙的開口又是道歉作揖,又是給李錫肅端茶捶背。哪裡還有心思占美華的便宜。
倒是李容修仍覺得奇怪,走到外頭示意沈煜鈞先避開些,自己問李容灝道:“我記得我媽生日那會兒三叔三嬸還很正常,也沒提起讓你進美華的事兒庶女悍妃,撲倒妖孽世子。怎麼這會兒竟想起這個念頭來了?”
李容灝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大知道。不過好像是有人在他們跟前兒提起了這一茬。要不然的話,我爸媽再想不到此處。”
頓了頓,又道:“我倒是覺得,在我爸媽面前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沖著你們大房去的。你最好告訴大爺爺和大伯,讓他們注意一下。”
李容修心中一動,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便是整理祠堂,拜祭祖宗。
早上五點鐘左右,天還黑漆漆的,李容修就被老宅的僕人叫醒了。簡單的洗漱過後,被人引著到了正廳吃早飯。之後便到祠堂拜祭祖宗。
一通禮儀都是老一輩傳下來的,繁瑣枯燥,沒什麼可說的。直等到上香叩頭以後,天色已然大亮。瞅了瞅表,早過了七點半了。
從祠堂出來以後,李容灝就鼓搗著李容修去莊子上泡溫泉。因為二爺爺李錫肅年邁體弱,常年臥病,這處溫泉莊子可是二房的人花了大價錢買的,也不對外開放,只自己家裏人享受。或者談生意的時候,帶著重要客戶過來玩一玩。倒無形中傳揚的很有名氣。
李容灝笑著說道:“依我的主意,這周圍一應地皮已經全被我們李家買下來了,留著這些老房子老鋪子收租子倒沒意思。還不如全扒了改做特色度假村。你想想啊,這附近有水有山有溫泉,還有果樹林子,這不就是現實版的桃花源嘛!到時候仿舊的度假村一蓋,廣告火火的那麼一打,還怕沒人來玩怎麼著。”
李容修聞言,連忙說道:“你要是真弄成了,別的不說,我先領一幫朋友過來捧場。到時候管保給你宣傳的晚城皆知。”
說著,突然又想到一直悄沒聲息的沈煜鈞,轉過頭來問道:“你怎麼半天不說話,等會兒我們去泡溫泉。”
沈煜鈞勾了勾嘴角,他剛才心血來潮查了查李家二房,結果到讓他查出一些別的東西。這會兒李容灝還在跟前,不方便說。等會兒泡溫泉時,他悄悄的和李容修說。
一想到泡溫泉,沈煜鈞不免想起當年臨走時與李容修夜宿遊艇的那一晚。柔和明亮的月光下,李容修的肌膚就像雪一樣白,他就那麼靜靜的躺在自己身邊,閉著眼安靜的睡著。
那一夜,沈煜鈞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安寧滿足。似乎再也不用為那些亂糟糟的現實所擾。也不用害怕面對一切的未知。
正沉吟間,沈煜鈞被李容修狠推了兩把清醒過來。就見李容修皺著眉頭說道:“跟你說話呢,想什麼呢?”
沈煜鈞定了定神,開口笑道:“等會兒和你說。你剛才跟我說什麼?”
李容修哼了一聲,再次重複道:“我問你有沒有帶泳褲啊,等會兒我們要去泡溫泉。”
沈煜鈞聞言,定定的看了李容修一眼,好似開玩笑又好似認真的脫口說道:“我沒帶——我泡溫泉的時候習慣什麼也不穿。到時候我們在一個湯裏不就得了。”
李容修立刻就(⊙o⊙)了。
腫麼有一種被人調戲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