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餘歡兮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手腕上忽然一個重力,她驚呼一聲,落進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裡,一股熱氣在她的耳邊低語著,「怎麼這麼不小心,嗯?」淡淡的酒味從他的薄唇裡吐出,噴灑在她敏感的後頸,惹得她身子微微一顫。
「你……」明明是他拉著她坐下的,餘歡兮臉上燥熱不已,「放開!」
「這可不行,你要是不小心摔進湖裡,那可怎麼辦呢?」他帶著憐惜的口吻說著,「我可是會心疼的。」
道貌岸然的小人!顧上溯忽然用這麼曖昧的態度跟她講話,餘歡兮沒有如以前那樣臉紅心跳,反而覺得他又是在戲弄自己。
想起他曾帶給自己的屈辱,餘歡兮鐵石心腸地說:「顧公子,請你自重。」
顧上溯不知道一本正經的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上演裝醉虜獲美人心的一幕,細白的頸子在他的面前不住地誘惑著他,她的翹臀在他的大腿上跟著磨蹭著。
心有一種癢在騷動著,而止癢的方法只有……他俯首,薄唇輕輕地在她的後頸印上一吻,很輕、很柔,就像羽毛輕輕地掃過一般。
餘歡兮整個人都僵硬了,這個男人在做什麼?她一臉的不敢置信,剛才那軟軟又熱熱的觸感是……她羞惱地轉過去,狠狠地瞪他,「你瘋了,放開我!」
男人的力氣很大,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顧上溯禁錮著她的腰,臉色如常地看著她,爽快地吐了兩個字,「不放。」
裝瘋賣傻,他真是個中高手,余歡兮掙扎無果,不得已抬起腳,用力地踩了下去,只聽身後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氣,而她腰間的手稍稍松了點勁。
餘歡兮用力地扯開他的手,焦急地要遠離他,卻忘記了這亭子很小,她一脫離他的掌控,身子就向前傾。
身子無法控制,她腳尖險險地踩在了亭子的邊緣,一雙大手及時地摟住她的腰,「歎兮。」
身後的顧上溯焦急萬分地呼喊著,她的心隨著他的呼喊悸動了一下,她側眸看向他,他眼裡有著慌亂。
不期然的,她的腦海裡浮現了他當日的話,不是不娶你,而是全天下的女人,我都不會娶,既然如此,為何還與她走得這麼近,要做朋友?她才不屑!
餘歡兮站穩了腳,帶著報復心,一個轉身就輕鬆地與他對換了位置,轉身間,她瞧見了他眼中的驚訝,她朝他一笑,笑得如驕陽下的花兒般豔光四射。
「謝謝你,顧公子。」謝他給她一個機會報仇,她話音一落,一個使力就把他推了下去。
謝他?顧上溯好笑地看著她,瞧出她的意圖,卻放縱她把自己給推了下去。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她又補上了這麼一句,臉上帶著暢快的笑。
寵溺的笑如冰塊凝結在他的臉上,他的黑眸一眯,想起她與齊豫的談笑風生,他眼裡燃起了怒意。
餘歡兮退了一步,看著他掉進水裡,帶著張揚怒意的俊臉浸在了冰涼的湖水,她的心頭爽快了,小嘴一張,她痛快地笑了出來,活該!
「小姐。」
秋景在那頭叫著,餘歡兮轉過頭,就見小東和何總管攔著秋景,她臉色一沉,不悅地往回走。
一隻濕漉漉的手從湖底伸上來,迅速地扯住餘歡兮的腳踝,餘歡兮頭一低,便對上了顧上溯壞壞的邪笑,她暗叫不好,還未有所行動之時,腳踝被他一用力,她整個人被他拖下了水。
「啊!」她淒慘地叫了一聲,身子立刻被拉進充滿涼意的冰水裡,她冷得倒抽一口氣,湖水快速地漫過她的胸口,又蓋過了她的頭。
冷水從鼻嘴裡躐進來,窒息的感覺瞬間攫住了她,餘歡兮難受地在水裡掙扎著,一雙大掌探向她,將她抱住,即使不用睜開眼睛,她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惡的顧上溯!
他的怒火,即便是冰冷的湖水都無法澆熄,可恨的她偷走了他的心,卻跟他說什麼陽關道、獨木橋,想分道揚鑣,她休想!
不諳水性的餘歡兮在水裡弱小無比,嬌美的小臉在水裡徹底地扭曲,他屏息了一會,在她快要張嘴前渡了一口氣給她。
餘歡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顧上溯甫一離開她的唇,就瞧見她的神情,這讓他心情大好,不顧一切地又傾身向前,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柔軟、甜美,他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只想就此賴上她、就此黏住她,不離她半寸。
余歡兮握成拳頭的小手在水中揮舞著,但她的力道沒有任何威懾作用,輕輕地落在他的胸膛上。
餘歡兮不知道他是要幫她還是要害她,第一次,他渡了一口氣給她;第二次,他卻偷竊她的吻,還霸佔了她的呼吸。
在餘歡兮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抱著她,腳一用力,蹬出了水面,鮮美的空氣快速鑽入他們的肺部。
他的唇仍逗留在她的唇邊,大掌佔有性地抱住她,兩人的衣衫濕透了,彼此交纏在水中。
她嬌媚的曲線畢露,妖嬈地掛在他的身上,她重重地喘著氣,口鼻並用地呼吸著,他的胸口一陣震動,發出了愉悅的笑聲,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顧上溯一手放在她的後腦杓,用力地按向自己,他低喘著,「餘歡兮,我們絕不會各走各的!」
還未從落水的恐慌中清醒,又被他的話給嚇得六神無主,餘歡兮只傻傻地看著他。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吸吮著、勾勒著、吞吐著,恨不得將她吃進肚子裡。
「啪!」餘歡兮推開他,重重地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她紅著眼睛,「顧上溯,你有病。」
說完,她靠在亭子外邊的石壁上,雙手用力地往上攀,腰上的一雙大手,一個使力將她送了上去。
餘歡兮雙手環住自己,頭也不回地說:「顧公子,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
當初是他拒絕娶她,是他說跟她做朋友的,余歡兮顫著身子,迅速地想要離開。
顧上溯紅著一邊臉上來,一臉的凝重。
「歡兮。」
餘歡兮腳步未停地往前走,身後的顧上溯快速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抱起。
「你!」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他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歡兮,我錯了。」
餘歡兮望著他真誠的雙眸,沒有立即反駁他。
「我喜歡你,歡兮。」他深情地看著她,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餘歡兮盯著他良久,風吹過濕透的衣衫時,她發冷地抖了一下,垂下了眼眸,「對不起。」
顧上溯的心抽了一下,他如果是一個謙謙君子,他就該放開手,「你曾經收下了顧府的信物,不是嗎?」
這就代表著她對他……
「是。」餘歡兮直視著他,「但我已經還給你了。」是他伸手要的,他不記得了嗎?「那麼由我親自……」
「何必呢?」餘歡兮紅了眼眶,「顧公子,人在變,心也在變,現在的我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顧上溯攬著她的腰,手上的力道越發的重,他定定地、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當她再一次冷得顫抖了一下時,他抱緊了她,喃喃地道:「可是沒有辦法……」
什麼?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也變了。」他變得非她不可!
顧上溯抱著她往湖畔走,而她因為冷沒有躲開他的懷抱,就這麼任他抱著,一路走回了湖畔。
「小姐。」秋景慌張地上前,只恨自己沒有帶衣衫出來,小姐出來時還一身乾燥,回去卻是濕漉漉的,想不落下話柄都難。
「顧府的避暑山莊就在附近,先去那兒換了衣服。」顧上溯沒有詢問她,霸道地決定。餘歡兮也沒有反抗,因為她這副模樣實在不適宜,被人看見了只怕會誤會。
顧上溯上了馬車後,仍是抱著餘歡兮不放,察覺到懷裡的人兒在扭動,他緊了緊手,「不要亂動。」
餘歡兮這才安靜了下來,身子不動,「放我下來。」
顧上溯不放,他沒有告訴她,她的衣衫濕透之後,淡綠色的肚兜若隱若現,若是他放開了,她便會春光乍泄,那是獨屬他的春光,豈能讓他人看去。
獨佔她的心思就如冬天清晨的濃霧,無法驅散,而她嘴上仍是要他放開她,他丟了一記冷冷的目光,讓她暫時不再扭來扭去。
見顧上溯無動於衷,餘歡兮只好咬著下唇,暫時聽話地坐在他的腿上,所幸顧上溯只是抱著她,並沒有任何不軌的行為,較之他方才狂吻她的瘋狂,如今他倒是一個正人君子,然而餘歡兮不知道的是,他正瀕臨慾望的邊緣。
心愛的女子在懷,因為顧忌她的想法,他無法胡作非為,可熱血卻在身體不斷地流動,放開她,絕對明智,他卻又捨不得她柔軟的身子。
「主子,到了。」小東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顧上溯的旖旎念頭,他面無表情地抱著餘歡兮下了車,逕自走到往日居住的廂房。
何總管有先見之明地驅散了僕人,一路下來,倒是沒有遇見什麼人。
顧上溯將她抱進了一間廂房,將她放在床榻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跟在身後的秋景連忙上前,「小姐,趕緊脫掉濕衣衫。」
「嗯。」余歡兮在秋景的服侍下脫了衣服,擦了擦濕了的身子,接著躺進了被褥裡。
「小姐,奴婢去問問看有沒有乾淨的衣服。」秋景邊說邊拉高被子,免得凍到了餘歡兮。
「嗯。」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餘歡兮覺得身體乏得厲害。
秋景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又回來了,「小姐,何總管倒是精明,命人去附近的小鎮上買了新衣衫,你先穿上吧。」
餘歡兮又穿上了衣衫,剛想再躺下時,門口傳來小東的聲音,「余小姐。」
「有什麼事?」秋景代餘歡兮回應道。
「主子說,小姐浸了水,喝碗姜湯驅驅寒。」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秋景冷哼一聲。
「替我端進來,好好謝謝小東。」餘歡兮對事不對人地說。
秋景依言地走出去,端回了姜湯,小心地喂餘歡兮喝下,身子瞬間暖了不少,餘歡兮舒服得歎了一口氣,「你去問問何總管,可否備一輛馬車送我們回去。」
秋景應承下來,走了出去,餘歡兮抱著膝蓋,安靜地坐在床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換了一套淡灰衣衫的顧上溯走了進來,「可有不適?」
餘歡兮連忙放下腿,端正地坐在窗邊,「沒有。」
「時候不早了,你就在這兒休憩一晚吧。」顧上溯雖是詢問的口氣,可隱隱地帶著霸道。
餘歡兮搖搖頭,「不了,我還是回去吧。」女子夜不歸宿,只怕要把她傳成淫蕩之女了。
顧上溯深深地看著她,「何必呢,夜路崎嵋,你又泡過水,若是受了風寒,苦的仍是你自己。」
餘歡兮心悸,「回去喝幾碗藥便無礙。」
現在她覺得跟他相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這個男人對她有覬覦之心,而她不想給他機會,讓他誤會她對他有意,就如之前他對她的好讓她誤會了一樣。
她的疏離,他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顧上溯緩緩地走到她的身邊,自然地坐在她的身邊。
餘歡兮身子一僵,冷著臉說:「顧公子,男女授受不親。」
顧上溯不當一回事,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溫柔地說:「你的頭髮還濕著呢。」
經他這麼一說,餘歡兮才驚覺自己忘了拭發了,她站起身,對顧上溯下了逐客令,「那請顧公子先行離開,我要……」
「太麻煩了。」他輕歎一聲,自動自發地起身,拿了一條乾淨的棉帕,仗著人高的優勢,輕而易舉地控制了局面。
「不……」餘歡兮想要拒絕,他卻兩手捧住她的頭,溫柔地擦拭著她的頭髮。
她根本來不及拒絕,這個男人已經自顧自地做他想做的事情,餘歡兮氣憤地賞了好幾記白眼給他,他卻渾然不知,手上的動作未停過。
餘歡兮的髮絲又細又柔,讓顧上溯戀戀不捨地擦拭著,在他愜意、她不悅的時候,秋景回來了。
「顧公子,這等活還是讓奴婢來吧。」秋景一個箭步上前,想的就是要保護她家小姐。豈知顧上溯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黑眸裡的冷意讓秋景驚恐得停下了腳步,雙手扭成了麻花。
余歡兮見到秋景如見到了救星,「秋景……」
「歡兮,我扯疼你了?」顧上溯一手插進她的髮絲,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頭皮。
餘歡兮齜牙咧嘴了一下,感覺到他的指尖抵著自己的頭皮,她就是再愚鈍,此刻也知道這個男人心情不佳,她不能隨意挑釁。
餘歡兮紅著眼,輕輕地說:「沒有。」寶貴的長髮在他的掌握中,若是他一個不爽,她的一頭青絲眼看就要毀於一旦了。
顧上溯這才放柔了手勁,「若是疼要告訴我。」繼而又輕輕地說:「這是我第一次替女子拭發。」
餘歡兮沒有瞧見,可秋景是看得實實在在,顧上溯臉上的柔情快要甜死人了,類似的神情,她在自家的夫君臉上看過。
餘歡兮冷嘲熱諷,「小女子真是幸運。」
顧上溯淺笑,「是我的榮幸才是。」
餘歡兮咬著唇,等著他擦得差不多了,她松了一口氣,「有勞顧公子了。」她忙不迭地站起來,遠離了顧上溯的魔掌。
顧上溯將擦濕的棉帕放在一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坐在椅上。
餘歡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以眼神詢問秋景,只見秋景搖了搖頭。
餘歡兮心裡一歎,當真是要在這兒過夜了?
「歡兮急著要回去,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或是什麼重要的人?
「小女子不懂顧公子在說什麼。」餘歡兮驚訝,他怎麼會知道她想回去的念頭?
但轉念一想,這個男人精明得很,她是什麼心思,他一定都猜透了,可他卻裝得若無其事,這一點最可恨了。
「何須急著回去,用了晚膳,休息一晚,明早再回也不遲。」顧上溯客觀地說。
餘歡兮瞪了他一眼,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被人知道她徹夜未歸,名節必毀。
「怎麼了?」顧上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顧公子,我若不歸,只怕會惹人閑言。」這麼說夠直白了吧?
顧上溯卻笑得優雅,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地說:「怎麼會呢。」
餘歡兮想甩開他的手,奈何他的手握得老緊,納悶不已時,他又續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們在一起,怎麼會有人說長論短呢。」
「什麼!」餘歡兮吃了一驚,手腕上忽然一涼,她低頭一看,顧上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替她戴上了手鐲,而那手鐲,赫然是當初他要回去的那一隻。
平靜的心猛地狂跳,餘歡兮抬頭凝視他,「你這是做什麼?」
顧上溯微微一笑,「這是我們的信物,不是嗎?」
餘歡兮生氣地甩開他的手,另一手毫不猶豫地就要褪下手腕上的手鐲時,耳畔傳來他清冷的聲音,「歡兮,你最好不要拿下來。」
他的警告讓她愣怔了一下,但也只一下,她沒有思考就用力拿下手鐲,下一刻,高大的顧上溯一個上前,狠狠地抱住她,又將鐲子套回她的手腕上。
他在她的耳邊低吼著,「該死!」
她一直在挑戰他憤怒的極限,他的心從知道她要疏離自己,而她身邊還有一個齊豫在打她主意開始,就一直搖擺不定,甚至是時不時地悶疼。
餘歡兮驚呼一聲,一旁的秋景叫喊著,「你幹什麼?放開我家小姐。」
「閉嘴。」顧上溯火大地喊道:「滾出去!」
秋景被嚇得雙腿直打顫,可她爭氣地沒有出去,反倒是外面的何總管和小東聽到了聲音,趕緊跑了進來,但看到自家主子抓狂的模樣也被嚇了一跳。
餘歡兮是又驚又怒,氣得朝顧上溯吼道:「你要發瘋找別人……啊!」
顧上溯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疼得她紅了眼,「你們去門口候著。」
何總管和小東互看一眼,有默契地往外走,還不忘將秋景帶了出去,「放開我,我要留下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