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日後,餘歡兮起了一個大早,一向侍奉她的秋景此時不在,她打理好了自己,便往秋景的房中走。
「秋景,起來了嗎?」
「小姐,奴婢起來了。」
餘歡兮推開了門,走了進去,「我來幫你吧。」
「小姐,不用,這些粗活……」秋景揮舞著雙手拒絕著。
「傻秋景,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能替你裝扮,可是我的福分。」餘歡兮一句話就堵住了秋景的嘴。
「小姐……」秋景感動地看著她,「秋景真是幸福,能碰見小姐你。」
「說你傻你還不信。」餘歡兮故作受不了地搖頭,「我這是心機,為的就讓秋景你一輩子乖乖地侍奉我。」
「小姐,秋景不僅這一輩子,下一輩子也會乖乖地待在你身邊的。」秋景說著紅了眼眶。
餘歡兮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大喜之日可不許哭鼻子。」
「奴婢知道了。」秋景吸了吸鼻子,揚起一抹微笑。
餘歡兮動作俐落地開始替秋景盤發,秋景只不過是一名丫鬟,沒有多大的規矩。她替秋景盤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又將各式珠花和簪子插進了秋景的發裡,看著身穿嫁衣的秋景,她心裡有些傷感。
「小姐?」秋景擔心地看著餘歡兮。
餘歡兮將往日不好的回憶給甩在腦後,沖著秋景一笑,「今日的秋景當真是美麗動人。」
「小姐盡會笑話我。」秋景紅著臉,羞答答地說。
餘歡兮笑著不多說:「我去外面看看你的李大哥來了沒有。」帶著揶揄的笑容,她離開了秋景的廂房。
秋景的婚事並沒有很鋪張,就在茶園裡,邀幾個熟識的人一同吃個便飯就算禮成了,大家一同熱鬧熱鬧而已。
餘歡兮剛走出來,右腕便被人死死地抓住,她驚恐地看了過去,意外地看見了顧上溯。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皺眉,「顧公子,你拉著我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顧上溯也很想問自己,他陰沉著臉,在心裡說服著自己,最終鬆開了手,「失禮了。」
餘歡兮下意識地退開一步,右手撫著略疼的左手,「顧公子今日能來真是好極了,不過似乎來得有些早了。」
顧上溯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泛紅的左手,臉色更加難看了,「嗯,是早了些。」
「顧公子不如去大廳等會兒?」餘歡兮臉上帶著笑,眼中卻不帶笑意。
顧上溯恨透了她此刻的疏離,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沒想到秋景這時忽然從門裡走了出來,「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
餘歡兮一驚,連忙伸手捂住顧上溯的眼睛,朝他吼了一聲:「不許看。」又對秋景低喊:「回去,今兒你只能給新郎官看。」
秋景討厭顧上溯,非常討厭,這個害小姐傷心欲絕,還敢出現在她們視線的男人,她恨不得將他趕出去,可是小姐不是這樣想,還邀請他來喝她的喜酒,她很是不願,可小姐不許她反駁。
真是可惡,她的喜酒壓根不想給這個惡人喝!
「回去。」餘歡兮又狠狠地說了一次,把想保護她的秋景給逼回了房間,眼見秋景回房了,餘歡兮才松了一口氣。
「秋景要成親了?」顧上溯聞著近在咫尺的清香,敏感的眼皮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柔嫩的手心,那溫熱的手心就像醇香的女兒紅,一點一點地醉了人。
「你看見了?」餘歡兮驚慌失措地說:「你真的看見了?」
顧上溯沒有看見秋景的臉,只不過是看見了那鮮豔的嫁衣,不過他想起了這幾日低悶的心情,他壞心地一笑,「新嫁娘不能看嗎?」
餘歡兮生氣地朝他吼:「自然是不可以,你又不是她的夫君。」
顧上溯笑著說:「我也不想啊。」
「我當然知道你不想,你想孤老一生,那你的眼睛亂瞄什麼?還有,這兒是女眷住的地方,你怎麼可以隨意進來?」餘歡兮咬著牙說。
顧上溯沒有提醒她該放開手了,相反的,他還挺享受她的小手覆在他眼上的觸覺,他莞爾地說:「我過來不是找秋景。」
他的話讓餘歡兮一愣,他不是來找秋景,那麼他是來找她的羅,餘歡兮鬆開了手,對上了他晶亮的黑眸,冷冷地說:「顧公子是找小女子嗎?」
真懷念她喊他名字時的語氣,而不是顧公子前、顧公子後,忍著心裡的不痛快,顧上溯淺淺地笑著,「自然是了。」
「不知有何事?」余歡兮完全是以禮待之的態度。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還挺懷念與歡兮小酌的灑脫。」他親密地說。
歡兮……他憑什麼這麼喊她的名字,餘歡兮難掩憤懣,「夠了,顧公子,今兒是秋景的大喜之日,你就好好喝喜酒,莫胡說八道。」
她的模樣是把他當做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了,因為憤怒,臉頰上染上了兩朵淡淡的粉色。
顧上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摸,餘歡兮當場傻住了,寬厚的大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好似她是多麼珍貴的寶物。
原本死寂的心又開始跳得厲害,餘歡兮一把揮開他的手,仰著紅紅的臉,大失所望地看著他,「顧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他的指尖殘留著她的粉嫩,他忽而邪佞地一笑,「今兒是秋景的好日子,不能鬧對吧?」
「你要鬧什麼?」餘歡兮疑惑地看著他。
「鬧什麼?你說呢?」他笑得邪氣,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薑畢竟是老的辣,餘歡兮怎麼可能跟老奸巨猾的顧上溯相拚,她膽顫心驚地看著他,「你不要胡來!」
「只要你答應與我小酌,我自然不會胡來。」他要的,也不過是跟她再一次相處的機會而已,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對於他的邀約,她斷然不會拒絕。
但現在顧上溯很清楚,面對著自己的她不再是之前的她,現在的她對他是有防備的,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好聽一點的話就是她茶園的大顧客,除此之外就別無意義了。
餘歡兮俏臉一紅,想起之前自己喝醉酒的失態,「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話嗎?」
她想偏了,不過也沒關係,「你可以選擇不來。」
顧上溯並沒有表現出要逼迫她的意思。
餘歡兮偷偷地開始磨牙,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是要做什麼,莫非他是看她出醜出得還不夠嗎?
顧上溯很有耐心地等著,看著餘歡兮糾結的模樣,他的眼睛裡一片柔情,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原來自己對她是這麼在乎,在乎到想勸說她不要嫁人。
只要她不嫁人,他便願意娶她,願意打破自己的原則。
顧上溯只恨自己這麼遲才想通,可也慶倖嫁人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小丫鬟。
「不過是小酌,自然是不要緊。」她一字一句地咬著說:「顧公子何時準備妥了,便托人告知便成。」
顧上溯嘴角的笑逐漸加深,「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她給出了承諾,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那顧公子就去大廳上候著吧,莫在這兒閒逛了。」
顧上溯笑著允諾,「好。」
得到了她的承諾,他轉身就往大廳走。
「表哥。」
顧上溯聞聲轉頭,吃驚地看見了一直在外遊歷的表弟齊豫。
「你怎麼在這裡?」顧上溯問道。
「哦,余小姐邀請我來的。」齊豫笑著說:「上一回表哥的品茶會我可是去了,茶還真是不錯,本想跟你打聲招呼,卻找不到你人,只好作罷了。」
齊豫後面的話,顧上溯根本就沒有聽,他眯起眼睛,「哦,聽起來你跟余小姐很熟?」
「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齊豫老資地說:「我回來是定居的,看見這兒在招人便過來試了試,現在我住在茶園附近的一戶農家裡。」
原來是主雇關係,顧上溯稍稍鬆開皺著的眉,「你好好一個公子爺,怎麼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的狼狽了?」
「表哥,我不想回去,你是知道的,」齊豫搖頭晃腦地說:「家裡規矩多,這兒待著舒心。」
「你這幾年都在外面流浪還不夠?該收起這玩心了。」顧上溯好言相勸。
「我現在正在收起玩心啊。」齊豫朝著顧上溯眨了眨眼睛,「如今我想找一個好姑娘成家立業,至於家裡的事情,有我大哥在就成了。」
顧上溯聽了也覺得有理,齊家的產業有齊大哥在管理,而且管得有條不紊,沒有齊豫插手的餘地,還不如自己在外頭打拚一番。
顧上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他一頓,「看上哪家姑娘了?」
齊豫眼轉了一圈,「也沒有看上,只是覺得她還不錯,現在還在相處呢,若是真的不錯,我就向她求親。」
「哦,到底是哪家姑娘?」顧上溯問個清楚,能讓浪子心的表弟想定下來,他是想認識一下那位元姑娘。
「表哥你別問了。」齊豫輕輕地說,看到嫋嫋走來的餘歡兮,他溫柔地一笑,「余小姐。」余歡兮從顧上溯的身後走了過來,「齊公子,你來了。」
「余小姐,這是我送給秋景的禮物,麻煩你轉交。」齊豫客氣地將精緻的禮物送了出去。
「好,我代秋景謝謝你了。」余歡兮對齊豫燦爛一笑。
齊豫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客氣。」
一旁的顧上溯眼睛一暗,目光停留在一臉靦腆的齊豫身上,又看向了餘歡兮手中的禮物。
他以為是餘歡兮成親,所以他壓根沒有心思準備禮物,倒是他的表弟齊豫有心了,連送一個丫鬟的禮物都能這麼用心,只怕是對丫鬟的主人有非分之想。
顧上溯臉色一凝,就算是他的表弟,他也絕不能姑息,他垂眸立在一邊,聽他們熟稔的對話。
「齊公子跟顧公子是……」余歡兮好奇的眼在他們之間徘徊著。
齊豫不想告訴餘歡兮他的身分,顧上溯卻開口替他回答,「齊豫是我的表弟。」
餘歡兮有些吃驚,「怪不得我會在顧府遇見齊公子,那麼顧府的園林是齊公子設計的了?」
齊豫聽出餘歡兮並無責備的意思,心裡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餘歡兮因為他沒有告知身分而生氣,「對。」
「我看著喜歡,若是你有空,不如替我整整這院子可好?」余歡兮開心地問。
齊豫稍紅了臉,「哪有什麼有空不有空的,我就是余小姐雇的人。」
顧上溯冷冷地聽著,心裡有了盤算,這一聽便知是他的表弟對余歡兮有意,而餘歡兮單純地沒有聽出來。
「真是好極了,謝謝。」餘歡兮笑著說:「不過齊公子待在我這兒就大材小用了。」
齊豫慌張地搖頭,「不會、不會,我喜歡茶,待在茶園裡正好,至於園林不過是隨便玩的。」
餘歡兮不由得笑了,「齊公子懂的東西真是多。」
「哪裡。」齊豫不好意思地說,一雙眼睛黏在餘歡兮燦爛的笑容上。
餘歡兮笑著,突然感覺身邊有人在瞪視自己,她微微一側,迎上了一雙冷眸,餘歡兮不舒服地打了一個冷顫,隨即別過頭不去看顧上溯。
「齊公子,我還有事,一會兒見。」余歡兮對齊豫溫柔地說,轉身對顧上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顧上溯的火氣上升到極點,她這是什麼態度?對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對著他的表弟卻是溫柔可親。
「表哥,那我跟著去看看,也許余小姐有需要我的地方。」齊豫單純地說。
顧上溯淡然地一笑,眼裡閃著金色的火光,「好啊,你去吧。」
齊豫積極地跟在餘歡兮身邊,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顧上溯維持著臉上的笑,笑得意氣風發,只是他盯著餘歡兮的眼神,就像鷹隼瞄準了獵物。
何總管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跑進了茶園,一邊擦著汗,一邊四處瞧著,總算找到了顧上溯,「主子,找了你好一會兒,可總算找到你……」
「什麼事?」他打斷了何總管的話。
何總管被顧上溯冷冽的眼神嚇了一跳,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嗯,是悠然居那兒出了問題。」
「知道了,走吧。」顧上溯走出茶園,坐上了馬車,單手放在膝蓋上,「齊豫回來了。」
「哦,我上回在品茶會上也看到表少爺了,不過表少爺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我看表少爺就是沖著主子的茶來的。」何總管解釋道。
「你怎麼沒有跟我說?」
「因為……小的錯了。」何總管沒想到主子會在意這小事,也不辯解,直接承認錯誤。
「通知齊家,說表少爺回來了。」
「咦?」主子不是一向不插手齊家的事情嗎?
「不要讓人知道是我說的。」顧上溯多加了一句話。
何總管越來越不明白主子在想什麼了,收起自己的疑惑,點了一下頭,「小的知道了。」
「過會兒你去挑一份好禮。」
「主子,敢問是……」
「你親自送到余小姐的手上,就說是慶祝秋景的婚事。」他又想了一下,「禮物不要太華麗也不要太寒磣,你自己看著辦吧。」
何總管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時對一個小丫鬟也這麼好,莫非是因為余小姐?
「該做的就做,不該說的不要說。」顧上溯冰冷地警告他。
他現在是要餘歡兮這個人,可他不要任何人來干擾,不論是爺爺、奶奶還是他的表弟齊豫。
何總管隱約明白了,鄭重地點了點頭。
秋景嫁了人,但還是在餘歡兮的身邊伺候著,而秋景和她的夫君就住在茶園裡,秋景的夫君李大哥也在茶園裡工作。
所以餘歡兮沒有感慨多久,秋景嫁人和沒有嫁人根本上是一樣的,除了秋景的髮髻由少女變成婦女的盤發,餘歡兮則是繼續過自己的小生活。
餘歡兮被退婚二次,餘母深受打擊,她不想娘在她嫁不嫁人的問題上自尋煩惱,便答應了娘,如果有適合的人她就嫁,不管對方是要娶她當側室還是後娘。
餘歡兮已經不在乎了,也許有些自甘墮落,但她明白,如果說她不嫁人的話,娘也許會更難過。
餘母起初聽了她的話,大罵了她一頓,說她怎麼可以給人當側室或後娘,可後來一想,自己的女兒已經是個老姑娘,也許真的嫁不出去了。
余父畢竟是疼自己的女兒的,也比余母開明,若是餘歡兮真的嫁不出去,就一輩子當他餘家的人,餘母大哭大鬧,自是不願意,可餘母也不想自己的女兒落得一個這麼慘的下場,最後也就隨余父了。
雖是如此,餘母仍是積極地尋覓適合的人,餘歡兮也不再堅持己見,她已經在這事上傷透了心,就隨娘去折騰了。
余歡兮收到顧上溯的邀請,是在忙完秋茶之後的一個晴天,何總管笑咪咪地說顧上溯請她一聚。
餘歡兮想起了上回答應的事情,料不到他還記得,於是她點頭,上了顧府的馬車。
一路上,秋景拉長了臉,讓餘歡兮不得不說:「秋景,顧公子送的龍鳳鐲子,你可是開開心心地收下了,別見了面就失了禮。」
被餘歡兮說了一通,秋景這才緩和了臉色,嘟著嘴,小聲地說:「這是兩碼子的事。」
餘歡兮無奈地笑了笑,隨即看著外面的風景,「顧公子既然還把我當做他的……」她停了一下又道:「他的朋友,咱們也別硬碰硬,畢竟買賣還在。」
秋景歎了一口氣,「小姐,你的心胸太寬闊了,奴婢是做不到的。」
餘歡兮苦笑了一下,她哪裡有心胸,她只是找出一個最好的方式,好讓自己在面對顧上溯的時候能自然些。
馬車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餘歡兮拉開簾子一看,兩眼一亮,「好美的湖。」
「下來吧,我讓你見識更美的風景。」顧上溯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地響起。
餘歡兮盈盈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她下了馬車,「顧公子。」
顧上溯笑得儒雅,「你我這麼熟悉了,何須稱呼我公子呢,喚我上溯便成了。」
相似的場景讓餘歡兮一愣,他的話也讓她想起了在竹海時的時光,她微微低下頭,「我覺得還是喊你顧公子的好。」
顧上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歡兮,跟我來吧。」
他壓根沒有聽她在說什麼,餘歡兮沉下臉,她不喜歡他這麼莫名的親昵。
湖畔的風很清爽,溫柔得像是情人的手,輕輕地吹拂著,餘歡兮走在顧上溯的身後,長髮隨著風而輕揚。
顧上溯停了下來,她也停了下來,餘歡兮再抬頭,發現湖中央有一座小亭子,木棧道延伸而出,連接著亭子與岸邊。
顧上溯先走上了棧道,緩緩地往亭子走,這一次餘歡兮沒有跟上。
顧上溯沒有聽到腳步聲,停了下來,轉過頭,「怎麼了?」
餘歡兮臉微紅,「一定要過去嗎?」
「怎麼,你怕水?」他玩味地問她。
餘歡兮搖搖頭,她不是怕水,而是棧道又長又窄,那亭子又很小,似乎只能坐他們兩個人,而她不想跟他單獨一塊兒。
「既然不怕就上來吧。」他眼裡有著了然,而他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看著前頭挺拔悠哉的身影,餘歡兮回頭看了顧上溯的小廝小東一眼,見他站在馬車邊,似乎沒有過來的意思,那麼顧上溯是要與她獨處吧,照目前的情況而言,也只能是這個可能了。
她吩咐秋景,「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秋景點頭稱是,畢恭畢敬地站在湖邊,心裡暗想,若是有什麼不對,她就過去。
顧上溯在石亭裡坐了下來,餘歡兮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坐在他的對面,桌上放著兩個杯子、一壺酒,以及幾盤小菜和糕點,真的如他所說,是要小酌一番的架勢。
顧上溯骨節分明的大掌拿起酒壺,為她斟上一杯酒,「歡兮,請。」
餘歡兮捂著嘴,輕咳了一聲:「本答應你要小酌的,可是我喉嚨不舒服,不能喝酒,抱歉。」
她可沒有忘記上次自己喝醉之後的窘態,若是又做出什麼不對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聽了她的話,顧上溯也不惱,眼裡滿滿是笑意,「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強了。」
說著,他逕自將她面前的酒喝掉,「今兒仍是桃花酒。」
餘歡兮記得那甜甜的滋味,「桃花酒確實是好喝。」她就是貪杯了才失態了。
顧上溯低頭,為自己再斟上一杯,「可惜你這一回沒喝到,下一回等你喉嚨舒服了,我再邀你一同品嚐。」
餘歡兮沒有回話,逕自低頭吃著糕點,這一次答應他已是萬不得已,哪裡還有下一次,她又不是瘋了。
顧上溯不得不說,餘歡兮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吃了一次虧便記得了,絕對不會再上當一回,他苦澀地喝掉杯中的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餘歡兮看他喝酒喝得快,不由得說:「顧公子都說這酒好,若囫圇吞棗,豈能品出其中的奧妙。」
顧上溯挑了一下眉,「歡兮所言甚是。」
他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拿著木箸吃了幾口小菜,「坐在湖中央,這風景是不是更美了?」
余歡兮聞言,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優美的風景入目,她的嘴邊揚起一抹笑,「是呢,真的很美。」
顧上溯不經意地問:「你覺得我表弟如何?」
餘歡兮以為他關心的是齊豫在茶園的表現,因此她給了一個肯定,「齊公子對茶的瞭解很深,初次見面他就告訴我,當時我喝的茶是祁門工夫。」
顧上溯捏著酒杯的大掌稍稍用力,「哦,是他跟你說的?」
「是啊,現在他又是我茶園的師傅,有他在,我覺得明年的茶會更好,顧公子的生意也會更興隆。」
「看來你很滿意我表弟了?」顧上溯意有所指地問,酒杯湊在嘴角,遮住了他冰冷的笑容。
「沒有不滿意的地方,齊公子也是一個熱心的人,秋景成婚當日,他也出了不少力。」餘歡兮以為他想聽的是她對齊豫的褒詞,所以她盡可能地說他好,可她的話只讓顧上溯的臉色更難看。
顧上溯一口喝掉酒,又慢慢地倒上,「那你覺得他這個人呢?」
餘歡兮想了一下,「我剛才說過啦,齊公子是一個熱心的人。」
「還有嗎?」
餘歡兮不解地看著他,「嗯,應該還有別的,只是我跟齊公子相識得不夠久,以後會發現他更多的優點。」
她的話讓顧上溯氣得差點捏碎手中的酒杯,他仰頭喝盡了酒杯裡的酒,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餘歡兮被嚇了一跳,臉上的笑也退了下來,「你幹什麼?」
本來客客氣氣的也就算了,他這是朝她發脾氣嗎?她冷笑了一下,「顧公子,既然你小酌過,我們也聊過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見這個曾經傷她的心、讓她受了屈辱的男人,她給他臉,他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