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兄弟
三角區的地勢是前高後底,在加上石刻榃伯相互糾結,因此鬼魂陳走上去,總是深一腳淺一腳,越往前走地勢越低,漸漸的雙腿便看不見了,逐漸只剩下腰,只剩下肩膀,只剩下頭……
然而,就在這時,鬼魂陳卻不往前走了,因此從我這裡的角度看過去,只剩下一個頭顱在視線的盡頭處,頭顱左右轉了轉,似乎發現了什麼線索,我忍不住出聲,叫道:「有沒有什麼發現!」
鬼魂陳不知是不是沒有聽見,也或許他是聽見了,卻並沒有搭理我,就在這時,他的腦袋一低,整個人徹底消失了。這一幕只有我知道,因此驚的我倒抽一口涼氣,怎麼會消失了?
我的反應顯然刺激了其他人,大胸將我一推,湊到裂縫處,嘴裡罵罵咧咧的說道:「看什麼看……咦,那小子消失了。」我冷冷道:「那是你們老大,語氣放尊重一點。」
大胸斜睨了我一眼,道:「你?你算什麼東西,我早就看你很不爽了,如果不是那小子和黃毛罩著你,老子早揍的你連媽都不認識,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我這一年雖然沉穩不少,但我本來就是屬於,別人不惹我,我都會惹事的人,哪裡受的了這個刺激,當即就氣的想一腳踹飛他,忍不住就往前衝,這時,老吳拉了我一把,微微搖頭,道:「認清形勢。」
大胸冷笑道:「不錯,要認清形勢,被我修理一頓,你果然乖多了。」他這話一半是對老吳說的,一半是對我說的,被老吳一拉,我冷靜下來。
說實話,鬼魂陳這一幫手下,除了那個大腿,其餘人幾乎都是很冷血的,而且善於欺負弱小,他們都看得出來我和鬼魂陳以及小黃狗關係匪淺,因此他們兩個在時,這幫人雖然不搭理我,但也不敢來找茬兒,如今這兩人走了,自然就沒什麼顧慮了。
小黃狗不知對他的手下吩咐過什麼,眼見我和大胸衝突起來,小黃狗剩下的五名手下,立刻圍聚到我周圍,看樣子是站在我這一邊的,這讓我心裡有些感動。
但事情確實不好鬧僵,小黃狗的弟兄們這種時候能站出來挺我,我確實很感動,但對方人數多,而且冷血手辣,又是經過特訓的,如果我真帶著小黃狗的手下跟他們幹起來,吃虧的肯定是我們,就沖小黃狗維護我這份兒心意,我也不能對不起他的兄弟們,於是我壓下心中極度的不爽,道:「陳老大還沒有死,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如果你真看我不爽,等姓陳的死翹翹了再我麻煩吧。」
大胸衝我比了兩個中指,搓了搓牙,道:「娘炮,你也只能躲在後面。」
娘炮?***,如果他是個女人,我真有強姦他的衝動,讓他看看誰是娘炮,他***,當初是誰把你們一個個從榃伯堆裡背出來的,要不是我,你們這群人連娘炮都當不了!
老吳看出我被刺激的不輕,連忙將我拽到遠離石牆的地方,停在了一尊怪模怪樣的石像旁邊,說道:「忍一時風平浪靜,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這幫人都是在別人手下辦事,而且辦的都是今天活明天死的事,不受法律約束,殺人放火,說幹就幹,你千萬不要跟他們硬來,都是一群隨時準備死的人,俗話說的好,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他這一番話語重心長,我冷靜下來,道:「著道理我懂,放心,我不會衝動。」緊接著我們沒再說話,小黃狗的手下聚集到了我這邊,雖然跟我不太親近,但維護我的意思很明顯,我想了想,忍不住走到其中一個人旁邊,我記得,這個人叫蠻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蠻子,剛才謝謝你們了。」
相比之下,小黃狗的手下很給我面子,他笑了笑,道:「孫少爺,別客氣,當初你也救過我們。」
我幹笑,道:「別,什麼少爺少爺,我就是個**絲命,你突然來這麼一句稱呼,真把我嚇到了。」
蠻子其實挺憨厚的,他道:「你是當家的兄弟,不叫少爺叫什麼?」
我道:「你要是看的起我,咱們就兄弟相稱吧。」
「那可不敢。」蠻子驚了一下,道:「孫爺,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問我,您問吧,只要不是隱秘,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弟兄們都記得,當時是您將我們一個個背出去的。」
我感動的差點兒流淚,心說總算有人記得我的好處了,於是道:「兄弟,我就只有一個問題,你們剛才為什麼會維護我,是不是你們當家的說過什麼?」
蠻子一愣,道:「既然您猜到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在我們匯合之後,當家的曾經秘密找我們開過會,說他如果出了什麼事兒,剩下的人就全聽您調配。」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有些驚訝,我一個俗人,唯一指揮過的人就是我藥鋪裡那兩個萌妹子,因為我是她們的老闆,但讓我去指揮一群刀口舔血的漢子,我何德何能啊。
而且,小黃狗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吩咐?難道他察覺到什麼危險,認為他自己這一次很可能折在這裡?
蠻子點了點頭,道:「不錯,當家的是這麼說的,他還說……」他有些遲疑,我立刻道:「他還說了什麼?」
蠻子神情有些尷尬,道:「您要聽原話嗎?」
我道:「兄弟,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蠻子清了清嗓子,學著小黃狗的神情,道:「他當時大致是這樣說的: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你們就跟著姓孫的走,他雖然膽小怕事又嘴賤欠揍,但為人仗義,是我多年的兄弟,關鍵時刻遇到什麼危險,你們拉他一把,介時你們若是出了事,他也不會虧待你們。」
膽小怕事?嘴賤欠揍?
我忍不住苦笑一聲,心說小黃狗還真瞭解我。
我沉默了。
我沒有想到,小黃狗原來還曾經對自己的手下說過這樣一段話,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兄弟情分,在秦嶺就已經徹底斷了。
蠻子說完,尷尬的笑了笑,道:「我們這些人,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買賣,不知道哪天就火拚死了,或者進號子裡等槍斃,當家的對弟兄們不薄,這一次走這一趟,我們都是自願的,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後世都安排了。」
我一時啞然,道:「我一直以為是小黃狗……啊不,是你們當家的用勢力逼迫你們來的。」
蠻子聳了聳肩,道:「來之前,當家的已經說過這次行動會死人,但是,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我只希望自己這次能活著出去。」
看得出來,蠻子不比鬼魂陳的手下,鬼魂陳的人,是內心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因此他們都顯得很張狂,完全沒有道德和法律的束縛,那種人惹不得,但蠻子顯然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那又為什麼要冒這種險呢?
我問蠻子:「既然知道是玩命的行當,為什麼還要去幹?」
蠻子一時愕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物,他道:「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靠自己的力量買了一棟別墅。」
我嗆了一下,道:「別墅重要還是命重要?」
蠻子沉默了一下,道:「在此之前,我在北京打工,也就是現在說的北漂,但老闆最後跑了,一年的錢都沒有結到,我病重的老母沒錢,所以被醫院給拖死了。」頓了頓,蠻子道:「我並不是鼓勵別人為了目的而幹壞事,但至少,有很大部分人是不願意幹這些事的,誰的命都只有一次,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把腦袋系在脖子上。」
我一時沒法吭聲,在有些時候,錢確實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於是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開始靜靜的等,但等了很久,依舊沒見鬼魂陳的動靜,我忍不住重新走到堆積的石崖前,而大胸則還在那個隙縫處張望。
見我們過去,受傷的大腿不動聲色的從人堆裡退出來,退到我旁邊,低聲道:「還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在鬼魂陳的手下中,也就大腿還比較理智,我朝他點了點頭,以示感激,但現在可以說是群龍無首,小黃狗的手下或許會聽命於我,但鬼魂陳手下的人卻不可能。
現在該怎麼辦?
鬼魂陳和小黃狗都一去不回,是發現了什麼,還是出現了什麼危險,難道我們就要這樣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