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宮 環環相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盆狗血,玄冥寒鐵倒是當真消停了下來。為了防止它再次傷人,南摩邪特意到鎮子裡的鐵匠鋪,打算訂做個鐵匣子暫時裝起來。
鐵匠是個樸實的壯漢,平日裡都是替鄉親打些鐵鍋鐵鏟,這還是頭回接到江湖中人的生意,出錢又豪爽,自然不敢懈怠,大錘掄起來哐哐響。南摩邪在旁邊一邊嗑瓜子一邊等,身邊不多時便圍了一大群後生,都想聽江湖中事。
“光讓我講可不成。”南摩邪吐了口瓜子殼,道,“得拿這鎮子裡的故事來換。”
“鎮子裡能有什麼故事,無非就是兩家人擼起袖子打架。”有後生道,“頂大的新鮮事,便是前幾日來了個流落女子,抱著生病的娃娃,看著可是遭了罪。”
“幸好這城中張嬸年輕時是從山西嫁過來,與那娘倆算同鄉,才好心收留了下來。”又有一人道,“又請了大夫看病,那小娃娃才撿了條命。”
“流落的母子倆,又是從晉地過來?”南摩邪覺得聽上去似乎有些耳熟,於是道,“人在何處,可能帶我去看看?”
後生們聞言都納悶,但又看著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便帶著他去了鎮子裡的張嬸家。敲開院門後,恰好就見一名女子在院中晾曬衣服,正是當日小五在西南府後山,從猛虎嘴中救回的那名女子。
“南師父?”女子有些詫異。
“果真是你啊。”南摩邪問,“不是說要投奔親戚,怎麼又會流落至此?”
“多年未回去,親戚早就不知去了哪裡。”女子苦笑,“後頭聽人說江南好討生活,便想過去看看,誰知剛到這鎮子裡,孩子就病了,虧得有嬸子收留,否則……”
“先前就說,讓你留在西南府,非要走。”南摩邪搖頭,“正好這趟我也要回去,不如一道吧。否則你這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就算是去了江南,怕是也不好過日子。”
“多謝南師父。”女子躬身行禮,眼眶有些微紅。
所幸那小娃娃的病不算重,吃了幾天藥,高燒也退了下去。南摩邪命人去買了一架馬車,捎上這母子倆人,繼續朝著西南而去。
沿途多做幾件善事,也算是給小輩們積福報。
夏末天氣漸漸轉涼,段瑤紅著鼻頭坐在桌邊,一個接一個打噴嚏。
楚淵吩咐太醫開了藥,又給他做了幾套厚實的新衣裳,一日三餐也都是溫補之物,一點辣椒油都不准給。雖說嘴裡淡出鳥,但段小王爺還是頗為感動,到底還是嫂子好。
在回王城的路上,玄天與段瑤同乘一輛馬車。朝中眾人心裡都納悶,帶著段小王爺一道回宮尚且能想通,但那名老者據說已在行宮裡住了十來年,就是個流落至此的可憐人,帶他回去作甚?
“老陶啊。”劉大炯道,“你有沒有覺得,咱皇上最近做的事情,是越來越教人看不明白了?”
陶仁德憂心忡忡,看著前頭的鑾駕歎氣。
皇宮裡頭一切如舊,段瑤不肯一個人住宮殿,楚淵便給了他一處清靜小院,離禦膳房近,離太醫院也近。
“皇上。”朝中眾臣甚為擔憂,趁著皇上在御花園中賞景,心情正好的時候,一齊上前奏請,“西南府的小王爺是用毒高手,若要安排住處,怕是要離這兩個地方越遠越好啊。”
楚淵向遠處道:“瑤兒。”
“皇上。”段瑤手中拿著一包花生糖,一邊吃一邊跑過來。
楚淵伸手。
段瑤分給他一顆。
眾臣眼睜睜看著皇上吃完了花生糖。
楚淵冷冷問:“還有何事要奏?”
眾臣叩首散去,生怕晚了會被牽連受罰。
楚淵搖搖頭,坐回亭中繼續喝茶。
段瑤道:“又怎麼了?”
“雞毛蒜皮之事,也能說得像天要塌一般。”楚淵道,“也難為他們,能數十年如一日這般一驚一乍。”
段瑤道:“哥哥經常說,這些人,揍一頓就好了。”
楚淵失笑:“看來在西南的時候,他該是沒少念叨這些。”
“今日玄天前輩的身子已經好多了。”段瑤道,“他讓我請問皇上,何時才能見到潮崖族人。”
“這麼急?”楚淵道,“朕還想讓他多休息幾天。”
“前輩說將這事都了結之後,還是想早些回北行宮,繼續守著鳳姑婆婆。”段瑤道。
楚淵點頭:“那便如前輩所願,今晚吧。”
那群潮崖人雖說被軟禁在皇宮,哪裡也去不得,卻也並無多少抱怨,畢竟比起先前顛沛流離的生活,現在已不知好了多少倍。甚至還想著若能一輩子待在宮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倒也不錯。
臨到吃完飯的時候,突然有侍衛前來通傳,說是皇上召見,眾人心裡都有些沒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等到了禦書房,就見除了楚淵外,側邊還坐著一個老者,背對看不清模樣,另一旁站著段瑤,氣氛微微有些凝重。
“叩見皇上。”眾人跪地低頭,愈發忐忑不安。
“在剛入宮的時候,朕已經聽了一回潮崖島上的故事。”楚淵道,“現在還想再聽一回。”
下頭一群人噤若寒蟬,無一人敢先開口。
楚淵淡淡道:“若是不想講,朕這裡倒是有個人,能替你們講。”
眾人愈發膽戰心驚。
玄天緩緩回身。
看清他的容貌之後,眾人頓時臉色煞白,更加哆哆嗦嗦不知該說些什麼。
“前輩可認得這些人?”楚淵問。
玄天點頭:“十多年前我離開海島時,他們大多都只有二十出頭。”
“事已至此,還打算告訴朕,是北派首領帶了南洋人上島,將潮崖族人屠殺一空?”楚淵眉間一厲。
“皇上饒命啊!”眾人抖若篩糠,“是我們一時糊塗,又怕皇上得知實情後降罪,方才……方才……還請皇上網開一面。”
“得知實情後降罪?”楚淵道,“說說看,是什麼實情?”
“是。”那女子道,“在剛開始對付北派的時候,南派的確與南洋人結為了同盟。但隨著北派被吞併,南洋人便越來越貪婪殘暴,潮崖一族本隱於世間,他們卻三不五時便會用大船拉來新的南洋人,在島上修建房屋,佈設機關,所有潮崖人都成了他們的苦役,稍有反抗便會招來毒打。”
“是啊。”阿四也道,“潮崖島早就不是先前的模樣,現在處處都是機關,周圍海域也佈滿漩渦迷霧,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葬身海底。”
“而你們幾個非但不想辦法抵禦外敵,反而還主動協助南洋人欺淩同胞,直到覺察到自己也有危險,才決定要離開海島,所以才不敢向朕說出實情。”楚淵道,“可是如此?”
眾人鴉雀無聲。
“那個嬰兒,究竟是誰的孩子?”楚淵又問。
“是南洋人首領的孩子,娘親是潮崖人,名叫紅玉。”女子道,“為了能多個活命的籌碼,我們便冒死偷出了他。”
“很好。”楚淵點頭,“朕還想問一件事,不過這件事,你們未必個個都能知道真相。”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句話是何意。
“來人!”楚淵道。
“在!”御林軍魚貫而入。
底下眾人幾乎要癱軟在地,以為要被拖出去砍頭。
“將這些人帶下去,關進不同的房屋中,給些紙筆寫供狀。”楚淵道,“一個時辰之後,將紙收上來,若是膽敢有任何欺瞞,殺無赦。”
“是!”御林軍上前拖起眾人,架著往外頭走。那女子急急回頭道:“皇上,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當真再無任何隱瞞了啊。”
楚淵嘴角微微一揚,權當沒聽見。
御林軍兇神惡煞,將人各自關入房中,哐啷一聲落了鎖。
四周一片寂靜漆黑,只有桌前蠟燭微微晃動,愈發教人心裡發毛。
禦書房內,段瑤道:“估摸著嚇也該嚇死了。”
“對付這些人,不需要多有耐心。”楚淵道,“欺君可是死罪,潮崖人的膽子倒也不小。”
玄天歎氣,道:“卻沒想到,潮崖島那般荒涼,竟也有外敵要去殺戮搶奪。”
“潮崖唯一的優勢,便是離楚國夠近,周圍又有不少島礁漁港。”楚淵道,“而且成日裡白霧茫茫,極為隱蔽。”
“那夥南洋人,會不會是想對楚國不利?”段瑤皺眉,“名義上為了金銀,可若是真想要黃金島上的財富,為何又要將能當嚮導的潮崖人殺戮殆盡?”
“有可能。”楚淵點頭,“不過單憑一座小島,哪怕上頭裝滿震天火炮,也對大楚構不成威脅。”
“所以要放任不管?”段瑤試探。
“自然不是。”楚淵道,“潮崖四周海域都歸屬大楚管轄,漁民商船絡繹來往,先前悄無聲息也便算了,現如今既已被外族所占,又豈能容它一直裝神弄鬼。這事朕自會做安排,不過在此之前,估摸著宮裡這些潮崖人,還能演出不少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