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經過訓練，秦寧終於能判斷出白珝的“進攻”方向。即便結果依舊是被扔飛，好歹能閃避兩下，不像最初一樣，剛照面就被抓住。

三隻小鳳鳥都在進步，展開雙翼，速度快得牽出光影。

成功躲到墻邊，秦寧來不及高興，右腳踝又被握住。

低頭看看，做好被扔飛的準備。

意外的，白珝沒有動作，而是鬆開了手。

“你做得很好。”

熔岩般的氣勢消融，煙色雙眸中重新帶上笑意。

“如果挑戰成年游隼，勝算大概在一半。贏過灰隼不成問題。”

“真的？”

收起光翼，秦寧主動落回地面。

“真的。”白珝彎起嘴角，掌心覆上秦寧發頂，“明天返校，今天訓練到這裡。”

合金板升起，兩隻小鴻鵠滿臉興奮，大概得到了相同的誇讚。

離開訓練室，升降梯直達底層。

多數雛鳥提早結束訓練，見到秦寧三個，紛紛上前打著招呼。

“明天就要返校，族裡會舉辦宴會。”

雛鳥們說話時，兩隻雌雕走過，對三隻小鳳鳥友善的笑了笑。轉向慄揚，則十指交握，指關節■吧作響。

“那是你姐姐？”

“恩。”慄揚縮縮脖子，心理作用下，臉頰又開始疼。萬幸明天返校，不然的話，天知道還會被收拾幾頓。

走出升降梯的雛鳥越來越多，身邊都有成年羽族陪伴。其中，雌鳥占了大多數。

“那是紅鳶的姐姐。”

“瞧見了嗎，海雕族長夫人！”

“那兩隻金雕實力和鵟雕相當。”

“還記得約戰過你的妹子嗎？”

“鵑隼？”秦寧挑眉。

“對，就是她。快看，就在那！”黑鳴手指過去，果然有幾隻隼族妹子走過。

和校園裡不同，在城中，雌雄雛鳥涇渭分明，很少主動和對方說話。

原始羽族振翼，接連發出高鳴。

雛鳥們結束八卦，互相道別，隨長輩返回住處。

獎勵通過考驗的雛鳥，無論猛禽還是小型鳥，今夜都會舉辦宴會。

火山口內，鴻鵠們端出豐盛的食物，長毛獸和烤魚最受歡迎。

宴會中途，凰鳥高歌，鳳鳥翩翩起舞。白金色的光芒閃耀，壓過漫天星光，蓋過跳躍的篝火。

歌聲隨風飄遠，秦寧捧著一杯果汁，靠在木質高背椅上，看得得入迷。

“喜歡嗎？”

“恩。”秦寧誠實點頭，道，“歌聲很美，舞也很美。”

“這是慶祝的舞蹈。”

白珝手執透明的長頸瓶，將杯中注滿。果酒的香味飄散，引得秦寧直吸鼻子。

“想不想嘗嘗？”

“可以嗎？”

“當然不行。”

“……”這是逗他呢？

白珝俯身，吻了秦寧的發頂。酒香從呼吸中傳來，帶著幾許醉人的甜美。

“要等你長大。”

“好吧。”賭氣似的捧起果汁，一飲而盡，秦寧打了個飽嗝。

看著他，白珝輕輕晃動酒杯，眼中笑意更深。

“鳳凰喜歡舞蹈，喜悅之舞，哀傷之舞，求偶之舞。”

話到一半，白珝刻意停住，等秦寧轉頭，才繼續道：“想看嗎？”

秦寧知道鳳舞的意義，可聲音快於理智，“想”字脫口而出。

“好，等你長大。”

“……”心率不正常什麼的，絕對是他的錯覺！

舞蹈進入高--潮，湖邊縈繞一片金光。

秦寧的注意力又被吸引，白珝靠向椅背，單手支在頰邊，睫毛低垂，嘴角的笑意久久沒有消失。

當夜，秦寧翻來覆去許久，徹底失眠。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天已經濛濛亮。圓筒機器人滑到床邊，提醒他該起床洗漱。

一夜沒睡，實在困得睜不開眼。

秦寧坐起身，用力抹了兩把臉，搖搖晃晃又要躺倒。

圓筒機器人反應迅速，金屬手臂探出，撐住秦寧後背，自動幫他刷牙洗臉，換上外出長袍。

敲門聲響起，秦寧準備妥當，坐在床邊，頭一點接著一點。不是圓筒支撐，肯定會躺倒又睡過去。

“沒睡醒？”

白珝來到近前，聽到輕微的鼾聲，乾脆彎腰將人抱起，轉身走出房門。

圓筒機器人跟上，金屬手臂高舉，兩盤準備好的食物正冒著熱氣。

“我知道。”

白珝調轉姿勢，單臂抱著秦寧，隨手接過托盤，放進儲物器。

圓筒完成任務，滑回到墻邊。頭頂橘光熄滅，陷入休眠。

湖心島上方，信天翁盤旋著降低高度。

白珝振翼飛起，穩穩落到鳥背。

整個過程中，秦寧睡得安穩，半點沒有醒來的意思。

湖岸旁，白岩和白清各抱著一隻雛鳥。顯然，昨晚沒睡好的不只秦寧。只不過，秦寧是想事情直到深夜，白嵐和白曦則是撐得睡不著。

“白主。”

“走吧。”

信天翁飛離火山口，沿途遇上幾隻鵟雕。飛過西城，隊伍中又加入黑雁和雪雁。

雛鳥們都不太精神，多數都在打著哈欠。

太陽高升，飛向中央城區的羽族越來越多。

校園上方，半個天空被原始羽族占滿。

校門前，鳥群振翼聲和鳴叫聲交織，嘈雜成一片。

“信天翁！”

“是白主來了！”

鳳凰的出現引來短暫驚呼，嘈雜停頓五秒。隨信天翁下落，聲音又起，甚至比之前更加起勁。

這麼大的聲音，秦寧終於被吵醒。揉揉眼睛，耙梳兩下頭髮，四周打量。凡是能見到的雛鳥，都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這算是羽族的開學綜合症？

大概半分鐘後，校內響起熟悉的鳥鳴，巍峨的校門向兩側開啟。

“去吧。”白珝將秦寧抱下鳥背，順過他的發尾，道，“十五天后我來接你。”

秦寧點點頭，和兩隻小鴻鵠加入隊伍，一起走進校門。

進入校園後，各宿舍區的雛鳥自發走到一起。見到熟悉的同伴，終於精神許多。

“歡迎返校。”

灰隼講師依舊溫和，按宿舍區點名，將隊伍帶往主學區。期間，發現雛鳥們沒什麼精神，面現同情之色，不約而同搖著頭。

看到幾隻灰隼的表現，秦寧突然心生不妙。

根據以往經驗，他的直覺很準。好的不靈壞的靈，肯定有事！

“不是先回宿舍區？”

“不是。”

對雛鳥們的疑問，灰隼講師很樂意解答。

“放假之前，白隼校長宣布過，回校後進行考試。”

“今天？”

“今天。”灰隼講師轉過身，道，“大家做好準備。”

鳥群炸開了鍋。

準備個蟲子啊！

回校就考試，坑鳥啊！

灰隼講師壓不住，游隼和紅隼飛來，倒提起幾隻，隊伍才安靜下來。

頭頂烏雲閃電，一千五百多隻雛鳥來到主學區，停在金色建築前。

白隼校長站在高台，等人都到齊，清了清嗓子，道：“返校後要進行考試，大家已經知道。”

雛鳥們不語。

知道是知道，壓根沒想過第一天就要開考。

給個緩衝期行不行？

“由於時間關係，每天只能進行兩場考試。”

“今天是通用語和星艦知識，明天是捕獵和實戰，後天考驗格鬥。”

“為保證公平，之前申請的記錄儀全部上交。”

“考試期間，食物由學校提供。”

“考試結束，成績出來後，”白隼校長故意拉長聲音，視線掃過全場，道，“不合格者，倒掛五天。”

“不是兩天嗎？”

雛鳥們大嘩。

五天？這是要坑死鳥的節奏！

“改了。”輕飄飄丟出兩個字，白隼校長笑得異常和藹，“所以，大家要努力！”

廣場一片寂靜，落葉可聞。

這是努力就能解決的嗎？

有那三隻鳳凰在，多半的雛鳥都要房頂五日游！

講話完畢，白隼校長走下高台，啟動中央系統。

光柱升起，保護罩在頭頂合攏。雛鳥們知道，“苦難”的日子即將開始。

“拼了！”

不畏艱險，迎難而上是羽族的天性。

幾場考試而已，掛上屋頂而已……這xxx的，真是“而已”嗎？！

甭管雛鳥們如何鬱悶，考試如期舉行。

金色建築大門打開，雛鳥們登上升降梯。

“所有人一起進行考試。”

區別於平常授課，不再分隔教室，在頂層統一開考。

寬敞的大廳，輕鬆容納一千五百多人。

監考的游隼按下控制板，開啟控制系統。

輕微的滑動聲中，金屬地板分開，連接在一起的桌椅陸續升起，呈環形排列。

“現在上交記錄儀。”

圓筒機器人在桌椅間穿行，頭頂閃爍紅光，一邊收取記錄儀，一邊發下監測裝置。

經過幾隻海雕，紅光大亮，發出警告聲。

小海雕們慌忙翻找儲物器，總算倒出兩枚記錄儀。他們真不是誠心，而是的確忘了。

圓筒過時，秦寧有些擔心。

不料想，他們只對帶著學校標記的記錄儀有反應，鸑鷟和青鸞的文獻，根本不在監測範圍內。

圓筒逡巡兩周，確定沒有雛鳥違規，頭頂紅光變藍。

游隼又按下控制板，金屬桌面同時翻轉，藍色的光屏亮起，竟是內嵌的記錄儀。

“按下左側控制鍵。”

雛鳥們依令行事。

悅耳的鳥鳴聲後，藍光呈環狀漫射，片刻向中心合攏，形成獨立空間，將雛鳥包圍其中。

“考試開始。”

四字落下，藍光內浮現文字。

通用語和族群語言頻繁滾動，互相混雜在一起，難度高過之前所有課堂測試。

更要命的是，每道題目限定時間。

時間一到，不管是否給出答案，文字立刻消失，滾動出新的題目。

確認規則，秦寧立即開始做答。

題目難度不一，給出的時間卻沒多少差別。饒是三隻鳳鳥，也不敢保證百分百的正確率。

沒有時間給雛鳥們東想西想。

三十道題後，文字滾動速度加快。

六十道後，速度變得更快。

一百道題目完成，秦寧開始額頭冒汗。

這見鬼的規則，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全神貫注投入考試，雛鳥們恨不能再長出幾條胳膊。

明明知道答案，因時間不夠來不及選擇，虧不虧？

秦寧心無旁騖，依靠訓練出的反應和速度，一道接著一道完成，準確率始終維持在百分之百。

二百道題後，陸續有雛鳥因知識儲備不夠，或是跟不上速度，不得不跳著做答。

經系統統計，正確率整體開始下降。

三百道題後，秦寧變得吃力，勉強維持正確率。

四百道題後，部分雛鳥停止做答。

速度跟不上，題目讀不懂，天知道是什麼答案。與其選錯，不如不答。

題目增加到七百，即便全是選擇，也稱得上是種折磨。

數字定格在一千，系統發出提示音，時間到，考試結束。

藍光散去，雛鳥們如蒙大赦。完全不顧形象，趴倒在桌上，發出陣陣哀鳴。

秦寧靠向椅背，捏著脖子，活動幾下手指。

如果再多一百道，他肯定也要歇菜。

“半小時後，會給出個人成績和平均分值。”游隼講師揚聲道，“午飯之後，進行星艦知識考試。“

話音落下，哀鳴聲增大數倍。

能保持鎮定的，大概只有三隻鳳鳥。

對雛鳥們來說，等待的時間完全是一種煎熬。

沒有一個取出食物，全部盯著面前的記錄儀，一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合格，是不是將被掛上屋頂。

終於，藍光閃過，屏幕亮起。

先是平均分值，隨後是個人成績。

過線的振臂高呼，沒過的開始思考，三天時間裡，有沒有辦法“催-生”硬羽。

“有件事需要告知大家。”游隼講師開口道，“一場考試不合格，不代表必然受到懲罰。通用語合格，也有可能掛上屋頂。”

雛鳥們停住，齊刷刷的看向游隼。

這話怎麼說？

“為保證公平，校長答應，幾場考試分值疊加，再取平均值。”

生命很重要。

為了少被蓋麻袋，講師們可謂開動腦筋，竭盡全力。

按照白隼校長最初的想法，一門不合格就要上房頂。更換規則，過半雛鳥能免掉這個命運。

雖然左右都是蓋麻袋，但能少一點是一點。

“講師，您的意思是，分數綜合考量，加起來計算？”

“對。”游隼點頭，道，“每門考試後會給出成績。一場考試不合格沒關係，可以繼續努力。但是，如果連續兩場不合格，就會很危險。明白了嗎？”

“明白！”

雛鳥們被激起鬥志，背後似有火焰燃燒。

三隻小鳳鳥面面相覷，這樣計算，即使格鬥考試吞零蛋，或許也能合格？

“還是照原計劃。”秦寧搖搖頭，“只是可能，未必一定合格。”

保險起見，能得一分是一分，必須上場挑戰。

午飯後，通用語合格的雛鳥再接再厲，沒合格的打起精神，煥發新的鬥志。

秦寧三人同樣不敢放鬆。

短短幾天訓練，未必有全勝的把握。如果格鬥考試真不合格，其他科目的分數就變得相當重要。

走進地下船塢，雛鳥們分散開，戴上新的監測儀，開始第二場考試。

銀灰色基座升起白光，展示出星艦圖像。

依設定的程序，星艦很快分解。甲板、艙壁以及各零部件無序排列。

雛鳥的任務，是按照給出的部件選擇礦石，標明屬於艦體哪個部分。

“星艦知識課，這些都是基礎。”

灰隼講師言簡意賅，清楚告訴自己的學生，上課認真的話，這些全部不是問題。

果真不是問題？

看著數不清的零部件，雛鳥們一起抓頭。

以為通用語足夠坑鳥，沒想到坑的還在後頭。由此推算，明天的捕獵和實戰課，難度可想而知。

秦寧沒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甭管多難，拼盡全力總強過空口抱怨。

灰隼講師並非半點不近人情。

星艦均屬初級，其下列有礦石對比，仔細辨認，答對六七成應該不是問題。

事實如他所想，確認星艦種類，雛鳥們迅速鎮定下來。

很快，船塢內變得寂靜。每只雛鳥都在認真做題，再沒發出無關的聲音。

努力總有回報。

第二場考試結束，合格的雛鳥明顯多於第一場。綜合兩場成績，多數雛鳥鬥志勃發，已然樹立起信心，準備迎接明天的到來。

當夜，秦寧等人返回第一宿舍區，熱騰騰的濃湯和烤肉早已經準備好。

吃了幾口，雛鳥們集體皺眉。

這味道真心不敢恭維。

“不能浪費！”

味道再不好也能吃下去！

用力撕扯烤肉，雛鳥們滿臉苦色。從破殼至今，首次對著食物滿心鬱悶。

勉強掃光食物，雛鳥們洗臉刷牙，躺在床上，卻是完全睡不著。

月上中天，兩隻白頰黑雁沒忍住，打算到林中抓只異獸自己烤。中途遇上幾隻雪雁，然後是結伴而來的鵟雕。

“你也是？”

“對！”

“大家都是。”

“看到秦寧沒有？”

“他和白嵐在前邊，還有白曦。”

“太好了。”

“快，咱們跟上去！”

一隊紅隼飛過，發現夜捕的雛鳥，立刻降低高度，詢問因由。

“原因？”秦寧沒有多想，抓起一頭類似土豚的異獸，直接道，“晚上沒吃飽。”

“都沒吃飽？”

學校準備的食物絕對充足。

兩三隻沒吃飽，或許是偶發事件。一百多隻都沒吃飽，完全說不通。

可是，雛鳥們一口咬定，紅隼也沒辦法，只能提醒一句，明天還有考試，別熬得太晚。

“講師放心，我們吃完就睡。”

紅隼仍是不放心，交代同事繼續巡邏，獨自留下。看著雛鳥們吃完十幾頭異獸，乖乖回屋睡覺，才轉身離開。

回憶烤肉的香氣，忽然有些明白，哪裡是沒吃飽，分明是嫌棄食物味道，自己捕獵打牙祭。

“今年雛鳥還真是特別。”

搖搖頭，紅隼飛上半空。月光灑落，雙翼籠上一層光暈。

灰域中，林克為保住性命，將知道的事情一股腦道出，包括潘特被搶的貨物，以及青域船員們的下落。

“他們被行軍蟻帶走，應該在蟻族主城。是不是活著，我真的不知道！”

以行軍蟻的秉性，十成凶多吉少，沒有活命的可能。

潘特臉色陰沉，咬牙道：“你知道行軍蟻的主城？”

“知道。”

“去過沒有？

“之前去過兩次。”

“很好。”一把撈起林克的領子，潘特一字一句道，“咱們做個交易，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不殺你，如何？”

“什麼事？”林克晃動觸角，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運氣。

“帶我去行軍蟻的主城。”

什麼？！

不等林克回答，猛七一把按住潘特的肩膀，大聲道：“你瘋了嗎？！”

“我沒瘋。”潘特道，“我有一個計劃……”

“我不管你有什麼計劃，去那裡都是找死！”

“我知道。”潘特很平靜，“但我對船員有責任，我必須去。”

“你打算怎麼做？”

“首先，要這隻螳螂答應。其次，我要聯繫秦寧和蝮青，再交換一些東西。”

“我和你去。”

“不，你要留在這裡。”潘特道，“你留在這裡才能幫到我。”

“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猛七眼圈發紅，不願看好友自己去送死。

“說不定能活下來。”潘特按住猛七的肩膀，隨後轉向林克，問道，“如何，答應還是不答應？”

“如果我答應，你會遵守承諾？”

“對。”

“好，我答應你。”林克晃動觸角，眼中閃過一絲狡詐。

潘特冷笑。

他知道林克在想什麼。他不會親自動手，但是，只要進入行軍蟻主星，無論計劃成功與否，這隻螳螂都要和未來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