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只青鸞出殼，秦寧的抱蛋工作告一段落。

只不過，五只毛茸茸的團子全部認準了他。除了睡覺時間，絕不離開半步。找到機會，更要撲到秦寧身上。

面對這種源自天性的親昵，白和赤昀都沒有太好的辦法。

“等他們變化就好了。”

事到如今，秦寧只能相信這個答案。

況且，他並不感到為難。

羽族對圓球的喜愛，絕不是說說而已。

伴隨成長，小鳳凰的食量與日俱增。

龍鱗和貝類退為零嘴，凶獸和異獸成為主食。就算是最喜歡睡覺的青鸞，聞到食物的香氣，也會立刻睜開雙眼，精神百倍。

“奇怪，都吃到哪里去了？”

放下見底的托盤，秦寧抱起一只小朱雀，好奇的看著他的肚子。

小鳳鳥打了哈欠，舒服的拍拍翅膀，蹭了蹭秦寧，很快睡熟過去。

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才是雛鳥的例行日常。

想起自己曾經這樣，秦寧不由得臉紅。忙將小鳳鳥放下，捏了捏他的後頸。

片刻後，小鳳鳥睡得更沉。小嘴張開，微微打起鼾聲。

“我來吧。”

等五只雛鳥全部睡熟，赤昀走上前，替代秦寧的位置。

火紅色光翼展開，屬于成鳥的力量，緩緩包攏五只毛球。

無論朱雀還是青鸞，皆舒服得翻過身，攤開翅膀，小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發舒緩。

為避免雛鳥醒來吵鬧，赤昀和白商議，在房間內另設一張床鋪，作為養育雛鳥專用。

“這樣一來，省得將他們搬來搬去。”

同樣避免雛鳥對鴻鵠領地的“侵-佔”。

白答應得十分痛快。

秦寧撓撓頭。

按照常理，不是該和他商量？

看看微笑的鴻鵠，再看看理所當然的朱雀，黑色的望向屋頂，放棄追問。

就這樣，小鳳凰們有了新地盤。

秦寧無需整天呆在艙房內，準時準點回來投喂即可。余下的時間，可以自行支配。

“我出去一下。”

秦寧放輕聲音，指指艙門。

“好。”

赤昀點點頭。

艙門向左右滑開，秦寧剛邁出兩步，突然心頭一動。下意識轉過頭，發現紅光中，三只小朱雀正發生變化。

“到時間了？”

“是的。”

金屬門關閉，秦寧折返。

赤昀小心坐起身，掌心撫過三只小朱雀的脊背。

剎那間，紅光大盛。

光芒中心，三只圓滾滾的毛球不斷拉長，眨眼的時間，變作七八歲的孩童。

秦寧面露驚訝。

赤昀向他搖頭，示意保持安靜，變化尚未停止。

果然，在紅光中，朱雀仍在成長。

身高增加，面容發生細微轉變，赤-色的發覆上肩頭，不到十分鐘，已然變作少年。

變化停止，凰鳥成為婀娜少女，大概十四歲左右。兩只鳳鳥年齡稍小，大概在十二、三歲。

“不可思議。”

秦寧走回床邊，看著陸續醒來的小朱雀，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難言是感動還是不舍。

畢竟，這幾只毛團都是他孵出來的。

雛鳥變化時，褪去的絨毛自行變作短袍，同秦寧在荒島穿著的十分相似。

一只小鳳鳥最先醒來，揉揉眼楮，感受到秦寧的氣息，當即就要靠過來。

不想後頸被抓住，赤昀滿面嚴肅，對不滿的雛鳥搖頭。

“不行。”

剛破殼時沒辦法。現如今，絕對不能隨意靠近秦寧，更不用說蹭臉求抱。那會惹火黑肚子的鴻鵠。

“吃飯。”

異獸肉遞到嘴邊，小朱雀轉移注意力，不再試圖掙扎。

秦寧看向赤昀，後者正手托下巴，看著三只雛鳥，似乎有些為難。

“有什麼我能幫忙？”秦寧道。

“起名。”赤昀回道。

“名字？”

“對。”赤昀眉間微皺，道，“原本這是父母的責任，再不濟還有長老。現如今……”

話到這里，赤昀沒有繼續說下去。

給後代取名是一種榮耀，象征血脈延續。

如今，加上他自己，僅剩四只朱雀。取名的責任自然落到他的肩上。

赤昀既感到光榮，又覺得為難。

按照族群規矩，起名後不許更改。

假如雛鳥不滿意，為了出氣，長大後找他單挑怎麼辦？

尤其是凰鳥，可能性實在非同一般。

苦惱的嘆息一聲，赤昀捏捏額角，視線掃過兩只青鸞。

三只朱雀好歹是族人，念在守護多年的恩情，起碼會給些面子。這兩只青鸞，八成沒那麼多顧忌。

“這樣啊。”

听完赤昀解釋，秦寧環抱雙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仔細想了片刻，腦海中靈光一閃，湊我赤昀耳邊，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聞言，赤昀的眼楮越來越亮。

尾音落下，煩惱隨之一掃而空，哪還有半點郁悶。

“行，就這麼辦。”

秦寧舒了口氣。

小朱雀抬起頭，奇怪的看著兩人。

縱然听力優秀，奈何秦寧將聲音壓得太低，只能模糊听到簡短詞句，不足以辨清話中的全部含義。

三人互相看看，彼此交換眼神。

你明白嗎？

不明白。

你呢？

也不明白。

哦，我也不明白。

那算了。

短暫交流之後，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

對雛鳥來說，擺在第一位的永遠是“吃”。

問題解決，赤昀心情大好。這才意識到，自己和秦寧的距離有點近。當即臉色微變，退後半米。

秦寧瞬間無語。

他是洪水猛獸？

就算過河拆橋也不用這麼快吧。

殊不知，赤昀此舉很有必要。

職責需要，白留在指揮室，面前的虛擬光屏時刻不停，清晰傳送艙房內的畫面。

看到秦寧和赤昀低語，雙眼微眯，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控制台前，鴻鵠和黑雁齊齊打個哆嗦。

奇怪，怎麼突然這麼冷？

艙房內，小朱雀吃飽喝足，沒有如往常一般入睡，而是坐在床上，好奇的看著兩只青鸞。

自己變了，他們也快了吧？

秦寧站在床邊，心情依舊有些復雜。

不是親眼所見，當真很難相信，這三只都是他孵出來的。

“咳！”

赤昀清清嗓子，肅然神情。

知道他有話要說，小朱雀立刻端正坐好。

“你名赤歆。”手掌拂過凰鳥發頂，赤昀正色道，“這是你祖母之名。”

“是。”

“你名赤皎，你名赤晨，均是族中長老之名。”

小鳳鳥神情嚴肅，為自己能得此名而驕傲。至于好不好听，是不是合乎心意，完全不重要。

見狀，赤昀向請秦寧投去感謝眼神。

秦寧彎起雙眼，輕輕頷首。

“億年之前，朱雀遭到暗算，全族隕滅。”看著三只雛鳥，赤昀沉聲道，“你們是僅存的雛鳥，是族群復興的希望。”

秦寧皺眉。

破殼不過幾天，說這些是否過于沉重？

見三只小朱雀肅然危坐，听得認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當時的情況相當復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

赤昀目光微冷，道︰“我要你們記住，這里是朱雀的領地，地下有朱雀的城市。即便被鳩佔鵲巢，昔日的一切，絕不能輕易磨滅！”

說完這番話，赤昀便閉口不言。

許多事情，需要小朱雀慢慢消化。屬于鳳凰的榮耀，也需要他們自己體會。

當日，秦寧留下看護雛鳥，始終沒有離開艙房。

白歸來後，曾和赤昀短暫離開。再回來，兩人表面不見區別，只是赤昀愈發小心，非必要，絕不靠近秦寧兩米之內。

秦寧覺得奇怪，開口詢問。

得到的答案，是落在唇角的一個輕吻，以及似是而非的一句話。

“我以為你該明白。”

恩？

秦寧歪了下頭，回憶近幾天發生的事，聯系到赤昀曾有過的舉動，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嘴巴越張越大。

不是吧？

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你在……”吃醋？

白挑眉，嘴角笑紋漸深，似在告知秦寧，對，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等等，我得好好想想。”

抬起右手，耙梳過烏黑的發，秦寧清晰意識到，自己被劃入白的“勢力範圍”。

針對這種情況，他該做出什麼反應？

一般而言，是不是該抗--議兩聲？

面對鴻鵠，視線從上到下掃過，又從下至上掃回，秦寧禁不住嘆息，雙手捂臉。

抗--議別提，這種“賺大了”的感覺算怎麼回事？

沒救了！

真心沒救了！

接下來兩天，秦寧閉門不出，專心看護青鸞，等著他們蛻變。

期間，三只小朱雀找準機會就想粘著他，幾乎每次都被赤昀抓走。

遇上白在艙房，三只小鳳凰則會乖乖退後，隔空投過哀怨眼神。

看得秦寧委實不忍，放出小章魚，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權當是補償。

“這是什麼？”

小鳳凰出生之後，吃掉帶有圖騰的蛋殼，會繼承部分族群記憶。但想掌握更多知識，同樣需要不斷學習。

“黑域章魚。”

秦寧捧起一只藍球，遞到小朱雀面前。

小章魚揮舞觸手，打招呼的同時，不忘繼續配制調料。

多日沒見秦寧的面，好不容易被放出來，必須努力表現！

“黑域章魚？能吃嗎？”

凰鳥盯著藍球，滿眼好奇。鳳鳥湊過來，也是一臉渴-望。處在他們的年齡，凡是能動的生物，都會想嘗一嘗。

小章魚當場僵住。

觸手揮到一半，大眼楮涌起淚霧，委屈的看向秦寧。

“不能吃。”

秦寧放下藍球，安慰的拍了拍。隨即對三只小鳳凰道︰“他們是我的朋友。能做出很美味的食物。”

朋友？

小鳳凰面面相覷。

雖說有點可惜，但秦寧說是朋友，那就是朋友。

“不能吃！”

少年少女排排坐，接過噴香的烤魚，下口之前，向小章魚友好的笑笑。

“放心，我不會吃你們。”

“如果有誰要吃你，我會保護你！”

危機解除，借助美味的烤魚，藍球和小朱雀的友誼迅速升溫。

見狀，秦寧干脆一人一只，並且言明，一定要善待他們，不要哪天肚子餓，興起當了口糧。

“我保證，絕對不會。”

凰鳥托起一只小章魚，任由對方纏上手腕，威嚴的掃過兩只小鳳鳥。

“你們也一樣，對吧。”

小鳳鳥連連點頭，沒有半句反對。

秦寧摸摸下巴，突然想到，對十四五的少女用“威嚴”，真心有點坑。

那該怎麼形容？

端正、嚴肅……凶狠？

連忙搖頭。

還是威嚴比較合適。

看著三只朱雀，小青鸞很是羨慕。當下鼓起腮幫，拍著翅膀表示，一定要盡快轉變。

“　——”凰鳥叫了一聲，意圖引起同伴贊同。

“　。”鳳鳥倒是應了，然而聲音不大，沒有任何激-情。

“　！”凰鳥不滿，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

“　！”不想！

“　　！”那就打起精神！

“　。”知道了。

交流完畢，兩只小青鸞憋著一口氣，飯量增加一倍，肚子鼓成球。

秦寧萬分憂心。

不會撐破吧？是不是該限制食量？

“沒事。”

赤昀比他更了解雛鳥，笑著表示，吃得再多也沒關系。

然而，三天過去，小青鸞始終沒有變化。

不確定的看看雛鳥，又看看赤昀，秦寧滿心疑惑。

“這個，我也不太明白。”

赤昀同樣滿頭霧水。

“難道是血脈的關系？”

試著讓秦寧為雛鳥注入力量，結果並不成功。秦寧累得臉色發白，小青鸞依舊維持原樣。

“我忘了，你還沒有成年。”

仔細想了想，赤昀打開通訊器，向白講明情況。

心中覺得不太可能，鴻鵠還是回到艙房，展開光翼，將兩只青鸞抱了起來。

半個小時不到，毛茸茸的團子變成修長的少年，艙房內寂靜一片。

“看起來，他們有鴻鵠血統。”

赤昀環抱雙臂，點了點頭。

雖然是借助白的力量，才得以褪去原始形態，兩只小青鸞對他卻不怎麼親近。和小朱雀一樣，照樣喜歡粘著秦寧。

看到剛變化就比自己高的青鸞，某只深受打擊，跑到牆角畫了半天圈圈。

“秦寧？”

“沒事。”

拍拍手，秦寧正要站起身，腰突然被箍住。下一秒，直接被白托起來，抱在懷里。

“是不是累了？”煙色的雙眸，清晰映出他的面容，語氣帶著憂心，“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

突然覺得自己孩子氣，秦寧環抱住白的肩膀，親了一下他的唇角。

“我很好，就是覺得長得太慢，有點郁悶。”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秦寧奇怪的看著白，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懷疑。

“的確。”白突然笑了，眸底似漾起水波，聲音柔和，說不出的魅-惑，“我也希望你能快點長大。”

秦寧︰“……”

他是不是挖坑埋自己，順便填了兩鍬土？

五只小鳳凰完成變化，經過木霖檢查，都十分健康。尤其是最後出殼的青鸞，各項指標甚至超過凰鳥。

拿到體檢報告，白和赤昀沒說什麼，秦寧琢磨兩秒，忽然想起一句話︰能吃能睡長得好。

于是乎，某只加大飯量，睡覺時間延長。

可惜，他長兩厘米，新生的小鳳凰能長三厘米。無論怎麼努力，身高依舊是短板。

想起同齡的兩只小鴻鵠，更覺郁悶不已。

這次回去，白曦和白嵐能長多高？

根據之前的情況推測，超他半頭不成問題。

“不用郁悶。”赤昀安慰道，“五族鳳凰里，青鸞向來最高，其次就是鴻鵠。喜水，都比較苗條。雖說你的個頭的確有點小，不過沒關系，還有成長空間。”

秦寧轉頭。

這是安慰嗎？

他怎麼更郁悶了？

又過去兩天，五只小鳳凰適應新形態，每天跟隨赤昀學習。但一有空閑，仍喜歡粘著秦寧，赤昀抓都抓不走。

栗顏傳回消息，地下城的發掘和清理工作進入尾聲。

“找到紅木一百三十株，已經做出妥善處理。其他多被挖掘，不知去向。”

“經探測儀檢測，已無輻射殘留。”

接到報告，白同赤昀商議，帶雛鳥進入遺跡的計劃，很快被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