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現代的故事

　　我叫水流年，是一個孤兒，從出生開始便被遺棄在孤兒院。十歲以前我沒有名字。也許你會覺得荒謬，一個人怎麼可能十年沒有名字。但這是事實，在十歲以前我沒有名字。小時候的我其實很天真，很可愛，小孩子是最沒有害人的心，也是最單純的，所以小時候的我也保持著那樣一顆心。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都在想如果我沒有這個名字，我沒有遇到他，那麼是不是我還是會保持一顆單純的心，一直就這麼結束我的一生……

　　小時候還沒長大的我，會跟其他的小孩一樣拉著孤兒院的阿姨問『爸爸和媽媽在哪裡？』孤兒院的阿姨回答所有孤兒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在天堂，很開心。』那時的自己信了，爸爸媽媽在天堂。但是當我長大之後，當我明白什麼叫拋棄，什麼叫天堂，什麼叫孤兒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整個孤兒院有五十多個孤兒，但是加上院長只有五個阿姨。許多孤兒被遺忘是正常的事，而我就是其中一個。當我第一次見到院長，院長看了我許久許久，然後給了我一個名字——水流年。這個名字陪伴我在那個世界的一生，直到車禍死亡。

　　那時的我是個調皮的孩子，看到喜歡的玩具會搶，看到可愛的女孩子會欺負，看到好吃的東西會偷吃……一個十歲的孩子無憂無慮。但從我見過院長之後，從我有名字的那一刻，我的悲慘生活便開始了。只要是我搶到的、喜歡的、想要的，都會出現在院長的桌子上。院長會慈祥地摸著我的頭，溫柔地告訴我：「小年，不是你的東西不能要。」然後當著我的面，將那些東西一一弄壞，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那一晚，我做噩夢了，一個十歲的孩子躺在床上不停地發抖生病。

　　當我病好了之後，我便變了……不管是多喜歡，不管多想要，我也不會說一個要字，用著一雙孤獨的眼睛看著其他孤兒，許多東西都改變了。我知道院長恨我，她的眼裡總是能看到恨意。當看著一個個年紀比我小的孤兒被領養走的時候，我只會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們，這時院長會摸著我的頭一臉慈祥：「小年，不會有人領養你，你永遠只能一個人。」於是，我成為年紀最大的孤兒，十五歲都沒有人領養。

　　我很乖巧，聽院長的話，照顧其他年紀小的孤兒，一副溫和乖巧的樣子，但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內心住著一隻野獸，在深夜的時候總會跑出來。水流年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最後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怕寂寞、憎恨這個世界、軟弱、虛偽的人……

　　院長恨我的原因在我十五歲見到她丈夫之後，當真相赤裸裸之後全知道。院長的丈夫見到我之後，竟然領養了我，從那之後我不再是孤兒，我也有了所謂的家。當了太久的孤兒第一次有了家，我是高興甚至是興奮的，我偷偷地在孤兒院的後院跑來跑去，興奮地想告訴全世界，我也有家了。

　　十五歲的那一年，是我在那個世界最幸福的一年。我找到了遺失五年的童真，我有了父愛，我有了家。我跟其他的孩子一樣由父親送著去學校，跟其他孩子一樣牽著父親的手去遊樂園，跟其他地孩子一樣一起去吃全家套餐……甚至，我還拍了全家福，雖然照片裡只有我和院長的丈夫，我名義上的父親。他好像要把我遺失十幾年的父愛都還給我。

　　原本應該就這樣故事繼續下去，孤兒從此有了家，幸福開心的生活。但是就像院長所說的一樣，我永遠只能一個人。幸福就像是泡沫一樣，一戳就破，短短一年的幸福就這樣子到終點，畫上了句號。

　　當大門打開，一個二十左右的男人拖著行李對著開門的我冷笑：「你就是那個野種。」惡魔出現，地獄開始，我無法再愛的序曲……「冷煞，你法律意義上的哥哥。」

　　「你是孤兒，那你會想知道你父母是誰嗎？」冷煞看著少年。

　　「我是孤兒，就代表我是被拋棄的人，既然是被拋棄的人，我何必要知道。」少年看著男人眼神冰冷。冷煞永遠也無法忘記少年那時的眼睛，冰冷防備，卻像最惑人的鑽石一樣閃閃發光。那一刻，冷煞萬劫不復；那一刻，少年墜入地獄。於是冷煞瘋了，想要斬斷少年的羽翼讓他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野種，舒不舒服。」當被所謂的哥哥壓在身下，不該進入的地方承受著痛楚的時候。我哭了。「野種，那老傢伙沒告訴你，你也是近親相奸的產物嗎。我試試看，我們能不能也近親相奸。」

　　拖著赤裸的下身，看著舊照片和所謂父親的親筆日記，醜陋的真相赤裸裸。他是近親相奸的產物，這個父親和他的親妹妹生下的不倫產物，被送往孤兒院尋找親生父親，卻因為母親死了便被當成孤兒收留在孤兒院。院長恨他，因為他笑起來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而且院長的丈夫一直在尋找那個女人和那個孩子……

　　不是領養，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父子，是真正的父子。知道真相的我笑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年的幸福竟然是建立在這麼醜陋的真相之下。那個父親，回來的第一時間，不是抱著我訴說過去的悔意，對我的愧疚，祈求我的原諒。而是抱著我請我別報警，請我原諒冷煞，即使冷煞強暴了我……那時，我笑了，這是我的父親，親生父親。

　　那之後我被冷煞囚禁四年，四年的時間作為他的禁臠。就像他所說的一樣，斬斷我的羽翼將我囚禁。四年的時間，那個父親每次只會叫我原諒，只會懦弱地請我別恨冷煞，只會無數次祈求冷煞放了我，卻從沒有一次將我從人渣的手裡解救出去。於是，我開始瘋狂，我開始憎恨這個世界，我開始憎恨所有人。四年的行屍走肉。

　　最後夜裡當我抱著自己獨自哭涕的時候，我的父親終於打開了那個鎖將我放了出去。看著他疲憊的臉龐，我卻沒有再哭，連同我曾經的愛和眼淚都留在那個房子，頭也沒回地逃離那個房子。從此再也沒回去過。

　　十五歲找到家，十六歲夢醒，四年禁臠，二十歲逃跑，之後十年的流浪。當了乞丐，當了服務生，當了司機，當了職員，最後在公司上班。十年後，三十歲的自己與妻子相遇，妻子拉著他的手說：「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你娶我吧，我們會很幸福。」，那時三十歲的自己竟然心動了，於是就這樣和妻子走入婚姻的殿堂，有了月月，有了屬於自己的家。真正自己的家。

　　十年過去，曾經的一切早就煙消雲散，天天抱著月月見證生命的開始。很多事情隨著時間也被封印在歲月裡。直到那時拿著報紙，看到冷煞成為冷氏集團的總裁，才知道那個男人我的父親早在十年前我走的那一晚便死了，跳樓自殺死亡。如果我那時候不是逃避他，如果我那時有勇氣質問他，哪怕回頭看他一眼，也許很多結局都不一樣。於是，水流年是怎樣的一個人，怕寂寞、軟弱、虛偽、逃避現實的人……

　　所以將這段記憶都逃避掉，沉浸在現在的世界裡。體貼的妻子、可愛的女兒、溫和的自己，一個幸福的家庭。直到離婚、見到人渣、車禍身亡、來到異世……那時的自己孤身一人，將前世的一切記憶都埋藏起來，在異世做新的自己。但是究竟有多少個水流年，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最後連他自己都迷惑了。

　　在傷心難過想念月月的同時，卻覺得鬆了一口氣。現代的水流年，一切骯髒的記憶都丟棄，連同那個骯髒的自己、黑暗的自己一起丟棄……

　　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異世，我卻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單純也好、天真也好、骯髒也好、黑暗也好……因為他們，我只要做自己，水流年，真正的自己。只因為他們……

　　——卷一•鳳凰圖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