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從此不相見

　　馬車沿著斜坡一直往下翻，青延死死抱著水流年，身體撞到馬車發出悶哼。水流年臉上都是汗水，腦子裡一片暈眩，噁心地想吐。終於馬車滾落到最底下的時候的巨大的石塊上撞一下四分五裂，馬車裡的青延因為下落重力的關係抱著水流年繼續往下掉。一手抓住身邊的樹枝，鋒利的石頭刺進肌膚裡，血不小心滴在水流年的臉上。

　　兩個人的身體就倒吊在斜坡之上，青延的手緊緊抓住旁邊的樹幹，只要一放手，兩個人就沿著斜坡繼續往下掉，下面的斜坡越來越陡峭甚至不見深底，掉下去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咳咳咳，咳咳」泥土嗆進嘴裡，青延咳嗽出鼻子裡的灰塵，另一隻手緊緊摟著水流年：「流年。」

　　……沒有反應，水流年雙手緊緊抓著腦袋臉上滿是冷汗，像是在忍耐極度的疼痛一樣難受。

　　青延看看自己抓著樹幹的手，拉緊水流年貼在自己的身上。「流年，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還是沒有回答。手抓著樹幹有些僵硬，手指犯冷，想要伸一下活動都困難。狹長的鳳眼固執地看著水流年，另一隻手抱地更緊。

　　千月和水尊衾順著馬車跌落的方向，遠遠就看到被掉在半斜坡的青延和水流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青延！你給我死命抓著聽到沒有！」看到在青延懷裡一動不動的水流年，兩個人就知道水流年出事情了。

　　「我，知道。你們，給我快點。」咬牙切齒，手緊緊抓著樹幹，他也想抓緊點。但是現在兩個人都吊在這裡，更何況手指開始僵硬，手臂上傷口的血濺在臉上視線有點模糊。腦子也開始發暈，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太對。

　　「馬上就來了！」星宿又擋在千月和水尊衾面前！千月火焰的雙眼猙獰，裡面掩藏不住的殺機：「這是你們找死！」長矛直接朝著星宿們的罩門進宮。

　　「告訴九野天閣的人！要想帶走水流年，除非踏著我們的屍體過去。否則來一批殺一批！」長劍陰狠地刺進星宿的心臟，看著還能動彈的星宿，水尊衾顯得暴虐。早就被擔憂和仇恨蒙蔽雙眼的千月和水尊衾早就已經殺紅了眼，一個都不放過。不僅星宿們不能靠近水流年和青延，連千月和水尊衾也不能靠近將他們解救上來。

　　青延抓著樹幹的手開始下滑，腦子裡出現休克的狀態。

　　血腥的氣息在水流年的鼻尖蔓延開來，粘膩腥臭的味道……水流年按著太陽穴迷茫地看著前面只看到平坦的胸腹，再向上便看到青延慘白如紙的臉色。差到了極點。手不自覺地放在青延抓著樹幹的手上。一下子將青延的注意力拉回來。

　　「你怎麼樣？」狹長的鳳眼裡赤裸裸的擔憂。水流年怔怔地看著青延，像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他一樣。似乎注意到所處的情形，朝上看了一下便看到在拚鬥的千月和水尊衾。這幾個男人……胸腔裡有什麼在叫囂，有什麼在慢慢融化。

　　「怎麼樣？還是不舒服嗎？」沒有得到回答，青延的聲音拔高帶著焦急：「你再等下很快我們就上去了，沒事，快點抱緊我。」

　　水流年歪著頭順著青延的手臂慢慢往上，看到被劃破的傷口以及血，眼睛猛地一縮。雖然虛弱，腦袋裡一片混亂。但是身體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指在額頭輕輕一點取出鳳凰翎劍，然後咬唇使出最後的力氣將劍刺進斜坡泥土裡。水流年手緊緊抓著劍柄看著青延，眼裡有些濕潤。

　　「青延，別給我放手！給我死死抓著！」被糾纏住的千月越是想脫身，反而越是被纏著緊。臉上的表情越發掙扎：「給我滾開！」九野天閣的人擁有永生，星宿閣的人更是……僅次於帝尊的人，擁有不死之身和強大的力量。

　　青延腦子裡空白早就不知道千月說了什麼，甚至連眼前也是空白一片，連水流年的樣子也看不見，只是耳朵像耳鳴一樣響個不停。手早就僵硬地吊在斜坡上，漸漸發麻最後連感覺都感覺不到，只能聽到震耳如雷心跳聲。自己沒放手吧，沒放手吧……還在抓著吧。

　　水流年像是人偶一樣乖巧地呆在青延的懷裡，一邊抓著水流年，一邊抓著鳳凰翎劍。看著腳底下的斜坡發呆，很多之前沒想的事情現在想了，很多之前忽視的東西現在看到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現在明白了……他們正在慢慢走進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卻一直沒有發現。

　　青延抱著水流年的身子開始下滑，手漸漸失去力氣。水流年還是乖巧地趴在青延懷裡，沒有放手。沒有出現狗血的劇情，像是悲情的女主一樣要求青延放手，也沒有感到得淚流滿面，只是趴在青延的懷裡，安靜地詭異。

　　青延抓著樹幹的手一指一指開始鬆開，臉上皺著眉，眼睛早就失去了焦距沒有對著水流年。也許青延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放開。水流年抬頭看了一眼青延，又看了一眼自己不停顫抖抓著鳳凰翎劍的手，肚子還是疼痛，臉上都是冷汗。水流年和青延兩個人的狀態都很不好。

　　眼看就要掉下去的時候，水流年竟然放開了抓著鳳凰翎劍的手，兩個人的身子又往下滑了一下！水流年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似乎感覺到孩子的跳動。溫暖、舒服……一直僵硬冷汗不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表情。

　　「啪！」樹枝斷裂，青延和水流年兩個人繼續直接順著斜坡直接掉下去。逆天和小離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青延和水流年從上面滾落的情景。逆天氣也沒喘就飛躍上去化身成為一條巨大的黑龍接住掉下來的水流年和青延。小離也衝過去胸口亂得無法形容。

　　「水流年，你沒事吧！」接住水流年和青延，逆天就恢復人形。卻不想水流年和青延兩個人竟都是陷入昏迷。小離在一邊愣愣地瞪著水流年，腦子裡不斷迴響著逆天剛才說的話。這個昏迷躺在地上的男人就是水流年……看著蒼白的臉，有很多的話要說。

　　「該死的！他是怎麼了！你們哪個人給我過來看看他！」得不到回應的逆天暴躁地衝著還在打鬥的千月和水尊衾嘶吼。抽出長鞭朝著阻止千月的星宿身上就揮去！「快給我一個人過來看看他是怎麼回事！」

　　千月被纏住根本無法脫身。水尊衾甩開身邊的人快速閃現在水流年的身邊逆天和小離說：「給我攔著他們，我看下他們的情況。」言簡意賅卻讓逆天和小離兩個人都行動起來。還摸不著頭腦，但是先解決眼前的情況再說。

　　查看水流年的情況，水尊衾越看臉上的深色難看。水流年的身體不該這麼弱，究竟水流年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自從懷孕之後，水流年變得嗜睡、沒有胃口，整個人萎靡不振。前期和孤島上的那些子奴狀況差不多，但是這段時間似乎有些不對勁。水流年身上的力量不該消失的這麼快，也不該變得這麼虛弱……看了半天水尊衾都找不到毛病，只能將水流年扶起來給他運氣。等青延醒後要讓他給水流年來個徹底的檢查，別真出了問題！

　　水尊衾給水流年運氣，但是水流年卻出現剛在九野天閣清醒時的情況，身體像是無底洞一樣開始強制吸收水尊衾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斷的力量從水尊衾身上流失，水尊衾想要停止運氣卻根本沒辦法，怎麼會出現這種情形！？

　　那邊的千月被星宿閣的人包圍在其中，身上已經受傷。逆天和小離也加入對星宿們的打鬥之中，但是並沒有多少好轉。此時原本就烏黑的天空變得更加昏暗，天空像是出現個巨大的漩渦，黑洞一樣要吞噬一切。

　　「千月，帝尊閣召你回去，如果還記得自己是帝尊就馬上回來。」沉穩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強大的氣壓一下子讓千月等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

　　「青龍！」竟然連青龍都來了！

　　「千月馬上回來。其他星宿也先回來，月狸大人回來了。」青龍的影像出現在天空中，看到逆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出現呆滯，出現驚訝地神情。臉上還出現激動地情緒，但是很快就被掩蓋起來……「你說什麼！？父尊回來了！」千月臉上有著難以置信。那個消失了幾千年，在他們小時候就離開他和水流年的父親回來了？

　　「千月馬上回來。帝尊閣要召開會議，如果你不回來的話我就要強制將你帶回去。」明明是對著千月說的話，但是綠色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逆天，有些不明的炙熱在裡面。

　　千月看著天空中青龍的影像，又朝正在給水流年運氣的水尊衾看了一眼，一臉的掙扎。但是如果他現在不跟他們回去，這些星宿也勢必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如果父尊回來了，也許可以和父尊商量流年的事。「我跟你回去！但是你必須讓星宿閣的人先走！」

　　「好」

　　「水尊衾！」逆天朝著正在給水流年運氣的水尊衾大喊，喊完還掃了逆天和小離一眼：「還有你們！我將水流年暫且交給你們，你們一定要保證他毫髮無傷！如果他有什麼損失，回來我一定要你們加倍奉還！」臉上的表情猙獰，最後停在緊閉眼睛的水流年身上。

　　像是感受到灼熱的視線，水流年睜開眼睛和千月的對視。然後眼前開始模糊，冷汗濕潤了眼眶。這一刻，水流年認命了……早在不知不覺中，這些男人已經走進自己的生命。還在掙扎什麼，還在矛盾什麼，也許他還不確定那是愛情，但是那緊緊揪住的心正在煎熬著。

　　別走……看著自己微凸的肚子，水流年朝著千月嘴巴張合說了這兩個字。

　　「水流年，記得等我回來！聽到沒有！」

　　……最後只來得及點了一下頭便暈死過去陷入無盡的黑暗。千月跟著青龍消失在樹林裡，天空烏雲散去，一切又恢復和之前的一樣，除了些許的血腥味沒有散去。

　　等我回來。千月是這麼說的。但是最後千月都沒有再回來過……一直都沒有回來過。而這個離開水流年身邊的千月卻在後來的時光中慢慢融入了水流年的記憶之中，水流年也在回憶之中慢慢愛上那個叫作千月的男人，他孩子的父親，他的親哥哥，那是無論如何都斬不斷的牽絆。

　　很多事情，當你失去之後你才能看的更清楚，才會更明白其實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陷進去了，只是一隻不願承認。直到失去之後才願意去明白。水流年就是如此固執的人，在只能活在回憶裡的時候，才學會想念。

　　而兩人卻是從此無法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