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不會忘記

　　安靜的房間裡，水流年誰在床上緊閉眼睛，像是洋娃娃一樣恬靜。只有微微皺著的眉眼知道他現在睡得並不好，細微的喘息聲聽不清楚嘴裡在念些什麼。房間裡的蠟燭早就已經燒完，籠罩在漆黑之中。

　　水流年隔壁房間卻是燈火通明，沒有要滅火睡覺的意思。小離對著蠟燭看了一個晚上，沒有一絲睡意，或者是說強迫自己不睡覺。

　　他已經和水流年打好賭，如果他認不出水流年，那麼久不能跟在水流年身邊。這個試驗他絕對不能輸，雖然沒有對水流年的記憶，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失去水流年，他一定會後悔的。

　　小離摸著左邊胸膛，這裡空空如也，沒有心臟。但是今天早上看到水流年的時候，他明明感覺到心跳加速。沒有心臟的胸口為什麼見到水流年會跳到？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怎樣才能留在水流年的身邊。明天天一亮，他一定就會什麼都不記得，連今天的事情也都忘得一乾二淨。究竟要怎麼辦，才可以記得水流年，明天贏那個賭局呢。

　　小離撐著下巴不斷思考，這個是現在他面臨最大的問題。他只知道他一定要牢牢抓住水流年。看著眼前的燭火越來越弱，小離的桃花眼開始迷離，愣了很久又回過神有些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坐在椅子上。皺著眉敲敲自己的腦子又模糊抓住一些東西，時間快到了，畫和本子都被水流年拿走，明天如果沒有東西提醒他，他一定會不記得的。

　　小離焦躁地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讓自己沒時間發呆。腦子裡不斷地思考著，快要沒有時間了，一定要想個辦法。

　　對了！沒有畫和本子，只要那樣提醒自己就不會忘記了！

　　小離靈光一閃，想到就做，隨意地變出平時使用的飛鏢握在手心裡。細細把玩手裡的飛鏢，竟然沒有多想過其他的事情，只是一心記得絕對不能忘記水流年，一定要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認出水流年。

　　於是當鋒利的飛鏢刺進皮膚裡的時候，他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認真地握著飛鏢刺進肉裡，將水流年的名字刻出來。一筆一劃，對著自己的胸口刻出水流年三個字。將水流年刻在自己的心上，雖然他沒有了『心』，但是從今以後水流年就是他的心……血順著飛鏢在胸前劃出模糊的痕跡。桃花眼一片冰冷沒有絲毫的感覺，執著地握著飛鏢仔細地刻字。當『水流年』三個字都刻完的時候，胸口的地方血肉模糊，可以看得出來下手極重，怕傷口復合看不到字跡一樣故意要留下疤痕。這樣子就永遠忘不掉。

　　水流年拿著滴血的飛鏢愣愣地看著胸口，一臉不滿意的表情。明天他起來不知道會不會看見胸前的字，如果沒有看到的話怎麼辦。小離一副準備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刻上字的衝動，這樣子不管他看到哪裡都能想起來。

　　貌似也不好。這樣子全身上下都是傷口，更看不清楚了。胸口的字明顯因為小離用力過度，皮翻開露出裡面血紅的肉，血和肉末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字，看不出是『水流年』三個字。

　　小離摸著下巴思考，然後握著飛鏢只是輕輕地割開手心的皮膚，寫下小小的一行字：南宮晚離深愛水流年。不深不淺，清清楚楚，絲絲紅血看得明明白白。寫在手心應該就能看到。

　　看看左手心和胸口刻好的字，小離終於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閉上微笑的桃花眼，陷入昏睡之中。亡靈原本就是一種單純的物種，出去別人的命令，他的思想和單細胞生物一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想怎麼做就是怎麼做。這也是小離一直最欠缺的東西，現在，小離開始慢慢揭開枷鎖，成為亡靈不失為一件好事。

　　太陽升起，天亮。

　　皇宮鳳凰軒門口一片吵鬧，大臣們終於等不及青延的回覆，一個個都跑到鳳凰軒討要答案。出去大臣，竟然還有一些後宮女眷、秀女和美男們，鳳凰軒門口堵滿了人，真的是異常熱鬧。

　　「皇上！臣等希望你能出來給臣等一個說法！」早就失去耐心，還能叫聲皇上就已經是極限。

　　「皇上！你快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們就要進去了！」

　　「皇上！」

　　「皇上你快出來啊！」吵鬧個不停，但是鳳凰軒的大門還是緊閉。所有人都搞不懂青延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這都半個月了，不僅不上朝，連露面的次數都數的出來。這還哪是皇上，他們有皇上和沒皇上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青延！你再不出來，我們真跟你不客氣！」人太多，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叫了皇上的名諱，一下子大家都不叫皇上了，都直接喊青延的名字。

　　「青延，快給我滾出來！你根本不是我們疏雨國的皇上！」不出現也不解釋，這麼明顯的逃避行為。乾脆撕破臉說清楚。大臣等人不停的鬧，士兵趕到現場也只是裝裝樣子阻攔一下，根本是和大臣們商量好的。畢竟這天要變，他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匆忙趕到的李公公推開眾人擋在鳳凰軒大門前，指著帶頭的大臣怒斥：「你們這是造反，要誅九族的！」

　　「李公公，誅九族的究竟是誰還不清楚。青延根本不是正統皇位繼承人！他根本沒有鳳凰圖騰！」人群分開，萬千均從中間走出。這件事他也參與其中。「李公公，我們只是想要皇上給我們一個解釋。」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我們要解釋！我們要合理的解釋！」

　　「青延，快給我出來！」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大有越來越鬧的趨勢。李公公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很快就攔不住要穿鳳凰軒的眾大臣。

　　「吱呀！」開門聲一下子讓門外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原本站在鳳凰軒門口的人都不自覺地後退一步，遠離門口。青延出現在門口，看著外面的眾人，狹長的鳳眼冰冷殘酷：「你們想要我給你們一個解釋。」

　　「好，我今天就給你們解釋清楚。」青延抬著下巴不屑地看著眼前的人，將手裡的黃色綢緞扔在地上。「我的確沒有鳳凰圖騰，水流年才是真正擁有鳳凰圖騰的正統帝王。這是我的遺書，我將皇位讓給大皇子水流年。你們可滿意！」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青延，最冷靜的萬千均將地上的聖旨拿起來，裡面的確是青延的字跡。裡面的內容也說得很清楚，青延將帝位讓給水流年。只是這遺書一說，所有人都看著青延。

　　「我會自行了斷。」毫無感情的一句話。「我死後，你們的皇上就是水流年。怎麼樣，我這個解釋夠清楚了吧，還是你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

　　「……沒有。」誰也不敢吱聲。只是對於青延要自行了斷的說法有所保留。

　　青延掃視所有人，轉身又回到鳳凰軒裡，李公公不放心青延也跟著進去，將鳳凰軒的大門又緊緊關上。所有大臣、後宮女眷、秀女和美男都互相對視，不知道這場逼宮為什麼會這麼順利。他們始終不明白青延為什麼會這麼青衣就將江山拱手送人，究竟有什麼貓膩。

　　「皇上，你為什麼把那遺書拿出來？」李公公擔心地看著青延，怕他做傻事。自從皇上回來，他總覺得皇上不對勁，和原來很不一樣。「你還說什麼『自行了斷』。皇上，你這不是讓小的擔心你嗎？你怎麼能自暴自棄，即使沒有鳳凰圖騰，你現在也是疏雨國的皇上，以後也會是。在小李子的心中，只有你是疏雨國的皇上。」

　　李公公實在不明白青延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還什麼自行了斷，對青延忠心耿耿的李公公怎麼也想不明白。只是一個勁的後悔，早知道當初皇上回來的時候，他就不把那份遺書交還給皇上。

　　「你很忠心。」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沒頭沒尾。

　　「皇上，沒有你就沒有小的今天。不忠於你，我忠於誰。」李公公摸著後腦勺有些羞澀。

　　青延轉過頭狹長的鳳眼如野獸一樣盯著李公公，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既然你這麼忠心，那麼你就替我去死。」一手掐上還在羞澀中的李公公。

　　「皇……上……」青延右手用力一扭，李公公直接斷氣。到死他都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要殺他。

　　「真是愚蠢。」『青延』扔掉李公公的屍體，全身一晃就變回天狐的原型，戴著鈴鐺的腳踹了踹倒在地上的李公公：「既然你這麼忠心，也算死得值了。」手輕輕一揮，在地上的李公公竟然幻化成青延的樣子。

　　「這樣子青延就是『自行了斷了』。冷煞你想疏雨國更亂點，那就如你的意，讓這疏雨國更亂一點。」天狐笑聲盈盈，狐媚的眼裡卻沒有笑意。「還有騰蛇，既然你想送這天下給水流年，我就幫你送，我真是越來越好心了。」自嘲的聲音。

　　疏雨國四十一年，皇上青延逝世，留下遺書將皇位傳給流落民間的疏雨國大皇子——水流年。一夕之間，默默無聞的水流年成為疏雨國的新一任帝王。

　　另一邊，醒來的水流年咒罵完夢裡的逆天，習慣性地走到小離的門前。躊躇了很久還是推開了房門。

　　坐在桌子邊的小離看到推門而入的水流年，先是一愣。然後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愣愣看著手心。然後桃花眼一片喜悅，朝著水流年笑得溫柔。

　　「我是南宮晚離，你是水流年。南宮晚離深愛水流年。我記得……」

　　站在門口的水流年看著小離，紅色的鳳眼微瞇笑得燦爛。點頭的同時眼淚也一起落下來：「嗯，你記得……」

　　以後，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