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生子的玄武

　　如果要問玄武這一生中，最在乎的人是誰……那麼他的答案只會有一個，那個人的名字自始自終只有一個——青龍。

　　在很久以後，從水流年的聊天過程中，他才知道了一個詞叫』暗戀『。那時候，自己就是暗戀著青龍，懷揣著一顆小心翼翼的內心從卑微地地方看那個人。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除了他和青龍之外，還有一個白虎。三個人都是一起長大的，在九野天閣要找到相似年齡的孩子很難，要找到合得來的孩子更難。白虎和青龍是好朋友，而他玄武只是一個被父母教導要乖乖成才的人。

　　整天只是關在房間裡看著外面的世界，小手泛著厚著的書，一頁一頁看著自己要學的知識。母親告訴他說』你將成為西方玄武的帝尊，你和他們不一樣。『那時候的自己很困惑，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在三個人都登上帝尊之位之後，他還是疑惑有什麼不一樣，明明是一樣的。都是要繼承帝尊之位的人，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他們的世界在外面，而自己的世界在裡面。有時候會仔細看著青龍和白虎尋找理由……愛上一個人需要怎樣的過程，需要怎樣的理由。玄武並不懂，就是因為不懂，所以才在不知不覺之中深陷其中，當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圍著那個人，當發現自己夜深人靜之時叫喚的是那個人的名字，玄武沉默了。他很明白，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當他們都是帝尊，自己面對著朝拜的所有人隱隱發抖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笑。

　　還是當他們在偶爾相見，自己不善與人交往表情僵硬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笑。

　　還是當他們在商討會議，自己不認識帝尊閣身邊的人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笑。並且輕輕喚出自己的名字——玄武。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玄武，一下子有些激動，抓著胸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自己卻腦袋空白，表情僵硬嘲諷說出刻薄的話：「玄武是你能叫你的。」那一刻，心一下子涼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青龍只是淡淡看著自己，隆起眉眼然後依舊笑得爽朗，根本沒有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青龍。」

　　在九野天閣帝尊閣，青龍、白虎和他三人是最經常被拿來做比較的。白虎的人緣是最好的。但是玄武覺得白虎其實是笑裡藏刀，笑得最溫柔往往是最有心計的人。相比之下青龍反而沒有什麼算計，比較簡單。

　　從那之後，青龍經常會來找他，他們三個人竟然成為了所謂的』朋友『。雖然他經常說出言不由衷的話，嘲笑諷刺青龍，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每次夜晚睡覺之前都會把青龍對他的話拿出來回想幾遍。

　　這就是所謂的魔障，入魔沒有回頭路。這一點他很清楚。他們三個人在一起上千年？還是有上萬年了呢？時間太久，他記不清楚，只知道月狸走了，他們還在，水流年也走了，他們也還在。相互之間成為了最深的牽絆。

　　「外面的世界真的那麼好嗎？所有人都想去見見。」青龍懷著好奇和不解問。

　　「切，你去了不就知道。」不知不覺又是冷嘲。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不想去嗎？」青龍看著他，他覺得一下子有些心虛。但還是搖搖頭。

　　「不就那樣，我不想去看。」他記得自己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是青龍離去的背影，青龍消失了兩年時間沒有回來。

　　他很多次在想，也許那時候青龍是很想自己和他一起去的，但是自己拒絕了。因為青龍只來找了自己，並沒有去找白虎……這其中的理由他心酸地揣測很多次，卻又怕自己會錯意。半年對九野天閣來說真不是什麼，上千年，上萬年的時間，兩年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第一次覺得兩年很難熬……更是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性格。如果坦誠一點，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是不是就能離他更近一點。無數次的後悔，無數次的決定。最後，他做了決定，他要努力改變自己，等青龍回來他便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他回來了……兩年後回來。帶著傷回來，還有一身的滄桑回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青龍回來躺在床上滿身是血，然後睜著呆滯的雙眼看著屋頂。

　　「青龍……」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還有許久未見的喜悅。

　　「玄武，外面真的沒什麼好看的。」轉過來笑得像哭：「所以，你不去是正確的選擇。」

　　那一刻，他的心抽動，覺得有什麼太晚了……好像有什麼事情自己錯過了，有個人在自己心底的角落偷偷的哭啼。

　　「我成親了，她長得很美，雖然性子很倔，嘴巴不饒人，但是我知道她其實很脆弱，很需要人呵護。看到她，我就覺得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青龍轉過來笑，他從來沒有見過青龍這種笑。「玄武你肯定不知道，跟著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很開心很開心。」

　　「但是她突然不見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她。找了整整一年，最後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青龍整個人顯得疲憊：「我去冥界搶人，但是已經投胎轉世的人他們不願意還給我。果然連帝尊也不是萬能的。」帶著沙啞，好像哭了。

　　他站在床邊靜靜地聽青龍訴說，覺得天旋地轉，很想扯著嗓子尖叫出來。最後只是掛著尖酸刻薄的嘴臉說了一句：「早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活該。」

　　看著他僵硬受傷的表情，自己很想解釋，最後喉嚨乾啞什麼都沒說。「對，你說的對，我不該好奇出去。」

　　他轉身離開不敢再看青龍一眼。如果當初的自己答應他一起去，如果當初的自己坦誠一點，如果當初的自己再明白一點……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所以帶著悔恨，偷偷埋葬，重新改變自己。希望那個人會從那個地方看到卑微的自己。

　　他開心的時候，自己陪著他一起拚命替他高興；他沮喪的時候，自己陪著他一起解悶；他有問題的時候，自己陪著他一起熬夜；他生病的時候，自己陪著他直到他病好……直到那個女人的忌日的時候，自己陪著他喝酒，喝到誰也不認識。他把自己誤認為那個女人……自己也陪著，陪得連自己都覺得卑賤。抱著在自己身上的身軀，在他進入的時候一直嘲諷的嘴角終於壓抑下來，一直冷刺的眼神也濕潤下來。

　　但是他看不見自己的脆弱，什麼時候你才能從那個地方看到我？

　　醒來之後自己落荒而逃，怕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和同情。青龍侷促地站在面前，雙手互搓顯得拘謹，臉上帶著尷尬和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嘲諷地笑了，一如既往並非是自己的心聲：

　　「我喝醉了，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青龍一下子僵硬，然後摸著後腦勺笑得有些釋然，用力地拍了他的背：「嚇死我了哈哈，我都怕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話。」

　　「……」再之後，又重新是好朋友的關係。只是多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那就是每年那個女人的忌日，不知道是他找自己，還是自己找他，兩個人都會喝的爛醉。然後兩個人都會和那次一樣，互相抱在一起做著歡愛之事。他把自己當成那個女人，而自己貪戀他的溫暖胸懷。

　　這樣一持續就持續了多少年。連他也不清楚，青龍究竟現在看的人是自己，還是一直千年以來都只是把自己當成』替身『。而自己就在這千年的』替身『中索取一點溫柔。

　　直到……他的孩子逆天出現。當看到那個逆天的男人時，自己的內心憤怒痛苦，看到青龍迷茫和思念的眼神時，自己歇斯底里無法控制。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沒變！！

　　那個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孩子。而自己呢？陪睡無數次也不會懷有孩子，因為自己不是女人。上千年已經習慣的溫度，連這個也要被剝奪。他真的不貪心，兩個人都是帝尊，兩個人都是男人，兩個人終生只能忠誠於九野天閣……他真的不貪心，即使一年一次的溫存也夠，對他來說，真的足夠了！！

　　他不是女人，他不會因為得不得的到的問題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是這一刻他真恨不得自己是個女人，如果這樣可以留住他的話。

　　在他走的第二天自己才知道他走了，真正的拋下自己離開了。歇斯底里地摔壞所有的東西，然後絕望和無奈。去了孤島喝下了生水。然後背上包袱那樣子去找青龍。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抱我。」果然在他和那個女人相遇相識的山中找他，那個山也是逆天出生的地方。

　　「……好。」那一次做的瘋狂，青龍好像要把自己嵌在他的身體裡，那麼用力讓自己錯覺地以為他其實真的愛過自己，哪怕只有一點。

　　天亮的時候他便讓自己離開，自己嘲諷冰冷：「我也不會再來找你。」說完就瀟灑地轉身離開，果斷瀟灑。

　　如果那個女人為你生孩子而死，那麼自己如果也為你生一個……你是不是心裡也會有我。

　　摸著越來越大的肚子，笑得溫柔。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好的安慰，對著孩子他可以訴說一切真實的自己。包括自己一直難以啟齒對青龍的愛意，他全都告訴了肚子裡的孩子。這也許就是個意外，他沒有想到上天真的就這樣讓他賭贏了。

　　再見到青龍的時候，是孩子三歲的時候，孩子的名字叫』青玄『。青龍皺著眉有些痛苦地看著他和孩子：「你沒有告訴我這些……」

　　拉緊青玄的手，他嘴角依舊是倔強的笑：「我憑什麼要告訴你這些。」然後被擁入懷中，被緊緊抱著。

　　「每次看到你這樣子的笑，我都會後悔……玄武，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深深長長的歎氣，說不清是什麼意思。

　　終於三口之間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也許吧，因為有孩子他成功地將青龍拴在身邊，雖然無恥，但是想到這偷來的幸福他就會笑個不停。至少現在青龍陪在他身邊，和他在一起。如果，如果有一天……青龍離開了，那麼他至少還有青玄。

　　每天懷揣著卑微的心情感受這偷來的幸福，做夢都在笑。他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麼，但是對他來說，這樣子就足夠了。也許青龍的心中有別人，也許青龍愛的不是他，但只要願意陪在他身邊便夠了。

　　「玄武，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

　　被揭穿條件反射嘲諷地回嘴：「你憑什麼認為我在看你。」

　　「……」看著他嘲諷的表情，青龍臉上出現哀傷，然後靠近玄武將玄武緊緊抱在懷裡，伸手遮住玄武嘲諷的雙眼。「我現在在你身邊，你放心，我不會走。」

　　「愛走不走。」無所謂的語氣。其實自己要說的不是這個。

　　「是是，我不會走。」

　　那個在房間裡一直高高冷傲的孩子，只要一轉頭就能看見那雙孤寂帶著不屑的眼神。不知不覺自己就記住了那雙似笑非笑嘲諷的眼睛。

　　只是，當有些事情發生之後，等自己回過頭才發現，那雙似笑非笑嘲諷的眼睛不在，只剩下一雙絕望不安故作堅強的眼睛……這雙眼睛讓自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