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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與君絕》第72章
  ☆、完結章(出書版結局)

  完結章

  終於,隱忍了數月,隔岸對峙的兩方開戰。

  慕陽是從新招進來的侍女口中聽說的,戰況激烈,每日諜報不斷,就連季昀承也好幾日沒睡安慰。

  感受著自己愈見稀薄的生命力,慕陽突然發現她並沒有多擔心。

  因為即使再擔心,她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又是一年七夕到。

  早幾日就有人替慕陽置辦了好幾套華服,府裡忙前忙後開始張羅著慕陽的壽辰。

  儘管並沒有舉行婚禮,但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把慕陽當成南安侯府的女主人。

  七夕前一日,慕陽提出想到江邊看看。

  住進來數月,慕陽少有主動出門,府上下人自不會拂了她的意。

  明明不算寒冷的天,她裹了厚厚的大氅,縮在馬車中望向窗外,馬車駛過南安城寬闊的街道,街邊擺滿了賣紙燈的攤販,叫賣聲混雜著少年們洋溢著興奮的聲音,很像很像多年前葉良城的那個七夕。

  江邊上的紙燈已經連成一片,遠遠看去仿佛江面都要燒了起來。

  慕陽叫侍女買了一盞紙燈,彎腰隨手放進江中。

  江水承載著飄搖的紙燈搖晃而去。

  被燃亮的湖面波光粼粼。

  恍惚間,她似乎還是那個剛剛從經歷死亡不久的十一歲少女,而這盞紙燈也仍是她為了發洩心中憤慨懷著惡意投下的。

  倘若當年她沒有放這盞紙燈,她是不是根本不會和季昀承這樣糾纏不休……

  念頭一閃即逝,隨即低笑出聲。

  是啊,如果這樣,她也根本不會認識季昀承,不會被季昀承喜歡,不會被瞭解到季昀承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承季昀承的情,也不會……

  可是,一絲一毫的後悔之意也升不起來。

  從什麼時候起,不知不覺的,季昀承變成了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物件,會在見不到的時候想著他,會在看到他的時候放下心,會想要天長地久,會……

  她其實,也是喜歡季昀承的罷。

  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上揚。

  都差不多快要忘記前一世是如何的癡迷著蕭騰,那仿佛已經是另外一個她。

  「慕陽。」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愕然抬頭間,是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她也許多時日沒有見到重夜了。

  微皺了一下眉,她才道:「你……不去找玄帝麼?」

  他畢竟是玄王朝的祭司大人,別說沒有亡國,就算亡國也

  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一直沒見到他,慕陽還以為他早已經渡江去找玄帝了。

  「找了,又回來了。」

  慕陽動了動唇,笑道:「不會是為了刺探敵情吧。」

  重夜搖了搖頭,輕聲道:「除非天罰,否則我不會干涉。」

  「那難道是為了找我?」

  她笑得風輕雲淡,仿佛只是隨口說說,什麼也不在乎。

  重夜的心抽了一下,湧上來的滋味,無法言說,苦不堪言。

  他能看得出來,慕陽的生命已經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的確是為了慕陽而來的,雖然不能干涉,可帶走慕陽這件對於局勢無關緊要的事情並非做不到,然而……她不願意。

  她不願意的事情,重夜一點也不想勉強她。

  因為就算勉強了,她也不會開心。

  沒有人有權利提另外一個人做選擇。

  緩緩搖頭,重夜道:「我只是順路來看你,很快就走。」

  「走?」慕陽笑笑,「也好,我弟弟就拜託你了,輸贏都好,請……保住他的性命,這麼多年如履薄冰他也已經夠苦了。」

  「好,我答應你。」

  頓了頓,重夜沖她露出微笑。

  隔著面具依然能感受到那笑容,好看到令人目眩神迷,一刻的眩暈,慕陽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江岸仍是那個江岸,重夜已不見人影。

  ***

  她的壽辰在晚上舉行,季昀承請了多少人慕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流水宴擺了不下上百桌,但還是不到午時就已經人滿為患。

  侍女選了最華麗的燦金百蝶團鳳裙,拖長的裙尾逶迤了長長一片,再襯上慕陽臉上精緻的妝容以及滿頭貴重的飾物,只一眼看去就覺得貴氣煞人,無法逼視。

  也確實如此,待慕陽邁入正堂的第一步起,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了慕陽的身上。

  那一身清冷淡漠的氣息已經盡數被華貴的豔麗驅散,黑眸如夜,唇紅似嫣,流瀉而下的蜿蜒長髮散發著綢緞般的光澤,舉手投足間,風華無雙。

  恭維與讚美的聲音遙遠傳來,已經不那麼真實。

  有人疾步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喜歡麼?」

  低低的聲音,意外的溫柔。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站在眾人矚目的地方,接受著各種欣羡和讚美。

  季昀承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線在這一刻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議論聲,道:「今日是我南安侯季昀承唯一會娶之人的生辰。

  」

  「慕陽。」他輕喚她的名字,溫柔的吻落在她的手背,「吾愛。」

  兩句話,像是兩句誓言。

  熨燙在心口,融化了堅冰包裹的心防。

  煙火沖天,迸裂出五色的焰光,稀疏的光芒漸漸密集,化作繽紛而盛大的流星。

  五光十色,目眩神迷。

  整個天空都仿佛被染紅了。

  壽宴開始。

  送上的賀禮高高壘成一摞,生辰的祝福語此起彼伏響起。

  有人上前想要向慕陽敬酒,季昀承抬手命人攔住,一飲而盡,淡淡道:「她身體不好,這杯我替她喝,不用再敬了。」

  如此,眾人也都識趣的不再敬酒。

  一隊仙衣嫋嫋的舞樂坊歌姬魚貫而入,絲竹之音幽然響起,歌姬們水袖輕揚,纖腰款擺,隨著樂聲踮起腳尖在大殿正中翩然舞將起來,伴隨著歌姬們手腕腳腕的絲滌,紛紛揚揚煞是好看。

  宴席上也逐漸彌漫起靡靡之色,賓客們越發隨意。

  慕陽只坐了一會,就有些累。

  「來人,取幾個軟墊過來。」

  慕陽搖頭,輕笑:「不用了,我沒這麼脆弱。」

  她的臉色被通明的燈火襯的愈發慘白,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正在翩躚舞動的歌姬。

  這也許是她最後的生日了。

  舞至□,越發引人入勝,纖細的腰肢幾乎彎曲扭動到了極點。

  在一個深深的下腰後,攜著碧綠絲滌的領舞突然一個旋身,一把銀光閃閃的劍就這樣狠狠刺了過來。

  主座上有兩個人,卻沒有多少侍衛。

  那一柄劍的速度簡直快到了極致,只能聽見嗖的一聲直直遞到季昀承面前。

  季昀承嗤笑一聲,從袖中反手取出一柄匕首輕鬆擋住刺來的劍。

  歌姬一擊不得手,水蛇腰一個折返,另一手拔出腰間偽裝成腰帶的軟劍朝著慕陽刺去。

  這個距離已經近到絕對來不及救援。

  殺氣!

  滔天的殺氣!

  慕陽想抵抗卻已經發現力不從心,乾脆閉了眸,不再抵抗。

  反正……她也快死了,怎麼死還不是死。

  劍身入體,鮮血四濺。

  慕陽眼前一黑,溫熱的液體濺了她滿身。

  染血的身體軟軟倒在了她的身上。

  那柄劍沒有刺進她的身體,而是刺進了季昀承的身體。

  沉睡的記憶仿佛被喚醒,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被火

  焰包圍的夜晚,灼痛了她雙目的血液和近乎絕望的心情。

  「季昀承……」

  自己的聲音好像也變得陌生而遙遠了。

  刺客已經伏誅,可季昀承身上的血依然止不住。

  看著滿手的鮮血,她問:「為什麼?」

  季昀承吐了一口血,艱難道:「我也不知道。」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竟還露出了一絲笑。

  不是怨恨也不是懊悔。

  風輕雲淡,仿佛放下了什麼一般。

  「對不起……」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有什麼對不起?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是誰一次次不求回報的幫助,是誰在包容誰的任性,又是誰付出了滿腔的愛卻得到一次次傷害一次次拒絕?

  是誰錯的多,又是誰應該償還?

  慕陽的眼睛泛起血色,忽然腦中的一切像是清醒過來。

  一切的一切。

  不斷在她的腦中回閃不斷的重複拼湊。

  她高叫了一聲,手指攥緊,幾乎深深陷進肉中,眼睛酸澀到了極致。

  溫熱的液體凝聚於眼眶。

  什麼是悲傷,什麼是難過……

  明明早知道會生離死別,也沒有這樣難過……為什麼……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靜,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見別的事情。

  胸口劇烈的起伏,無法呼吸的感覺。

  慕陽撫摸著季昀承蒼白的面孔。

  也許是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

  她驀然笑了:「我陪你罷。」

  動用全身的力氣,慕陽拔出季昀承身上的劍,反手□自己的胸膛。

  血順著唇角流淌,意識已經不那麼清晰,疼痛也逐漸模糊。

  欠你的,大約這輩子也還不了了。

  一直忘了說,也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也已經愛上了你。

  只可惜,你永遠也聽不到了。

  ***

  大腦鈍痛,靈魂被撕扯的感覺,意識漸漸朦朧,身邊的一切景象也隨之煙消雲散。

  迷霧中一點光亮閃耀,徐徐間,淡淡金霧輻散成光幕,映刺瞳孔,頭部的痛感也隨之一點點加深。

  霧越來越淺、越來越淺,仿佛燃盡了的煙火,猝不及防,猛然炸開,濺出一片金光。

  手指痙攣似地彎曲,睜眼,用盡全力起身。

  場景微微搖晃,但仍算清晰。

  輕紗軟枕,暗紅色的挽帳被金羅小鉤高高吊起,面料光滑的

  梅紅蠶絲被正順著身體的曲線滑下。

  視線再遠,有一張端沉的紫檀小幾,上面整齊擺放著一套精緻茶具,牆上掛著幾幅頗為大氣的山水畫,最後是一架並無繪飾的屏風。

  很熟悉的畫面,熟悉到讓她覺得頭疼。

  可,她不是死了麼?

  按著額頭,慕陽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得渾身都疼,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有人快步沖進房間,跪倒在她的床邊,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道:「公主、公主……您總算醒了。奴婢、奴婢差點就要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荒謬的感覺真實到可怕。

  慕陽壓下心頭巨震,試探著叫:「雲泉?」

  雲泉立即仰起臉看著她,忙不迭應道:「奴婢在,奴婢在,奴婢一直在。」

  「我……告訴本宮現下是什麼日子?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現已是八月初五,公主已經昏迷了七八日了。」

  「年份是?」

  雲泉略帶不解的答:「天祭十五年啊。」

  竟然回到了她前一世死去之後。

  這又何止七八日,分明已經是七八年。

  雲泉見她面色不虞,眼圈頓時紅了:「都是駙馬、不對,那個姓蕭的錯!公主對他那麼好,他不止不領情,還想要刺殺公主,簡直……簡直……」

  駙馬?蕭騰?

  回想起當日所見,她頓了頓問:「那駙馬現在在哪?有沒有事?我記得他的胸口也……」

  現在回想起曾經對蕭騰的迷戀,已經淡到簡直無法追溯,她早已經不恨蕭騰,被逼至此,蕭騰做的又有什麼錯……是她一意孤行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如今,也是該放了蕭騰了。

  更何況,還有更令她掛心的人……

  「公主、公主您不能再被他迷惑了。蕭騰,蕭騰他不值得啊……」

  「別吵,回答我!」

  慕陽的聲音依舊平緩,卻又篤定。

  雲泉摸了摸眼淚,卻仍是不敢違背慕陽的命令,無奈點點頭,「他也沒醒,還在他的院子裡。」

  「帶我去。」

  「公主……」

  拗不過慕陽,雲泉只得攙扶著她朝外走去,她的院子裡圍滿了侍候的宮女內監,反觀蕭騰的院子卻是安安靜靜,慕陽的心澀了澀。

  砰!

  還未到門口,一個玉枕摔在了門檻上,登時四分五裂。

  接著是蕭騰的聲音,尾音綿長略顯慵懶:「嗯哼,你說我是誰?蕭騰那個廢物?」

  這

  個口吻,這個語氣。

  簡直……

  慕陽愣在當場。

  清晰過來的瞬間,用力猛然推開門,大步走進去:「季……」

  床上的「蕭騰」輕喘著氣,轉眸看來,蕭騰的眉眼,季昀承的神情。

  他的眼睛慢慢睜大,猶豫中帶著欣喜道:「慕陽?」

  四目交接,都有著完全的不可置信和劫後餘生的輕鬆。

  慕陽已經顧不得別的,身形晃了晃便跑過去緊緊抱住他,「蕭騰」只頓了頓,就反手更緊的抱住慕陽,唇角的弧度一直上揚,抑制不住的喜悅。

  ……這還是那對被懷疑互相殘殺的夫妻麼。

  一時間,四周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正在此時,有內侍一路小跑進來,跪倒在慕陽面前道:「長公主殿下,剛才收到的消息,南安侯、南安侯被刺殺身亡了。」

  兩人幾乎同時轉過視線。

  「什麼,死……」

  慕陽的話還未說完,頂著蕭騰外表的季昀承已經深深垂頭吻住她。

  歷盡死亡沉澱,濃烈到幾乎無法承受的感情,一點一滴順著他的吻蔓延過來。

  慕陽一愣之後,也不由自主回吻過去。

  纏綿悱惻,恍若時光無盡。

  韶華須臾染過歲月容顏,愛恨都逐漸淡去。

  彼時,我們只是相識。

  彼時,我們不曾相知不曾相熟,更不曾相愛。

  而今,我卻只想握著你的手。

  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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