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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與君絕》第7章
  7 第六章

  慕陽最先回神,顧不得多想為什麼他會在這裡,踉蹌兩步趕忙躲在少年的身後。

  少年緩緩抽出腰間的軟劍,修長的手指凝在冰冷的劍柄上優雅地抽動,仿佛舞蹈一般輕柔曼妙。

  劍輕吟一聲,滑落在地面上,接著似漫不經心般地從地上劃起,磨出刺耳的嗞啦聲,在驚醒眾人的同時也叫人心驚膽寒。

  「離開這裡。」

  少年的聲音清澈而冰冷,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不辨喜怒。

  「大哥,這……」

  「怕什麼?我們三個大老爺們還怕兩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孩子嗎?快點上!若是能把那個拿劍的小鬼抓住,我們就發了!!」

  此話一出,原本瞪著少年眼睛發直的三個大漢都磨拳擦掌,向著慕陽和少年的方向靠進。

  慕陽不由握緊匕首,暗自盤算究竟是該留下偷襲,還是乾脆拉著少年逃跑。

  少年對大漢的話充而不聞,只淡淡抬起霧氣氤氳的眸,猶在眾人失神之際,軟劍已然出手。

  慕陽只覺眼前一花,靈活的軟劍已如蛟蛇般從三個大漢的頂上旋過。

  軟劍回手的那一刻,方見三縷長髮從空中打著旋飄落。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放慢。

  三個大漢木然的看著自己頂上的頭髮落下,捂著頭,張大了嘴,之後連奔帶跑的消失在了夜色裡。

  寂靜的郊外,此刻只剩下兩個孤零零的身影。

  少年將軟劍插回腰間。

  和順的細風吹動他的衣帶,未束起的長髮在夜空中舞出零亂而優美的弧度。

  他微眨著眼,任瞳孔中久久積蓄的白霧蒸騰,淺褐色的瞳仁定睛看著慕陽的傷口,指尖輕觸血珠,微皺眉,輕柔而綿長的聲音道:「跟我走。」

  慕陽順從地點點頭,整理了一下倉皇奔跑之下變得狼狽不堪的衣衫和髮絲,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跟在少年的身後,同他一道進入石洞,向著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大約真的是有人陪伴的緣故,慕陽意外覺得心中安然而平靜。

  出了石洞,穿過深深竹林後暗沉的矮坡,凹陷處一汪清若明鏡的湖水正靜靜倒映著鬥大的月盤和滿天星子。

  湖畔柳梢蛇舞般搖擺,層層魚鱗似的波浪也帶著惑人的節奏起伏,湖底奇異的石子在夜間散發出淡淡的光華,瑩滿了整湖的水。

  微光映射,柔和清泠,各種游魚細石在湖中清晰的揮毫畢現,湖水此刻漸漸已恍若透明。

  慕陽坐下,深深吸了口氣,肺腑間充滿了醉人的芳香。

  逆著光的少年自竹屋中信步而來,手裡握著一個瓷白的錦瓶。

  待走到她的身前,方才頓住腳步,半蹲下身,手指微沾著碧瑩瑩的藥膏,輕柔的向慕陽頰上的傷處塗去。

  沒有躲避,慕陽任由少年替她上藥,絲絲微涼的觸感在她的臉上暈開,帶走熱辣的疼痛。

  太過安謐的環境讓慕陽有些不適,隨口問:「你怎麼出穀了?」

  「你很危險。」少年低下頭,將藥瓶收好,額前的碎發滑下,看不清表情,「三個月零九天了,你說會來的。」

  「抱歉,因為瘟疫城門緊閉,我出不來。」

  「你以後……」他沒再說下去,而是安然坐在了慕陽的身側,波瀾不興的眸子靜靜的望著湖面,視線似已穿透湖水。

  慕陽側過臉,從懷中掏出買來的幾冊話本遞給少年,她微微點頭:「嗯,我以後可能就不會來了。」

  她以為少年會質問,未料少年只是「哦」了一聲,便再沒說話。

  一時間,安靜的只能聽見風聲輕嘯,水面波紋散開。

  隔了很久,未聽見少年翻動書頁的聲音,慕陽略詫異的側眸,哪次她帶話本來少年不是急不可耐的翻閱,直到看完也不肯鬆手?

  聽到她的問話,少年靜靜笑,笑容裡摻雜了幾乎掩飾不住的孤寂:「書可以明日在看,可是以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了。」

  心口微微悶漲,慕陽突然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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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

  「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

  慕陽思忖道,她原本以為少年是不能離開這片山谷的,如今看來竟不是如此。

  少年揚起嘴角,眉眼彎彎:「謝謝,不過……我不能離開,族叔說了及冠之前我都只能呆在這裡。」

  聞言,慕陽只是略略失落。

  她其實並不知道少年的身份,少年也從未對她說過,方才不過一時興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責任,強求不得,如今能相識一場也算緣分。

  如此想來,倒也釋然。

  「那,以後有緣再見罷。」

  濃密的睫羽微顫,少年垂下的頭忽然抬起,道:「我教你練劍吧!以後就不會……」

  慕陽一愣,笑:「還剩幾個時辰了。」

  少年揚了揚眉,顯出幾分雀躍之色:「不難的,師傅當初也只教了我一遍,學會了,反復練就可以了。」

  回想起少年精妙的劍術,慕陽也心中微動,即使學不會,反正也沒壞處,隨即頷首。

  大約真的是憋壞了,少年見狀,喜色瞬間浮上面頰。

  「那我先舞三遍給你看。」

  話音一落,他已站起身。

  提劍,腕部輕轉,衣袂隨風而動,一套凜烈的劍法便行雲流水般展現在了慕陽的面前。

  猶如蛟龍般靈動,又如蒼鷹般雄健。

  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動作都好似錘煉過千百次,多一分則盛,少一分則淺。

  少年整個人都好似已融如穀中的夜色,卻又像整個穀中所有帶著光澤的事物都已成為了他的陪襯,再鮮亮的顏色在他面前也會被他暈染出一片清冷而渺遠的意境,繼而同這滄月冷湖一般化作不再鮮明卻美麗依舊的背景。

  思緒跳轉間,他已舞完了一遍。柱劍喘息,片刻後身形再次飛揚,軟劍更加靈活,仿佛已是他身體的一個部分。

  這一遍慕陽不再走神,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少年的每一個動作,不時用手臂隨著他的動作劃動。

  少年舞第三遍時,慕陽已經立在他身側,用矮小的身子略顯笨拙地嘗試著舞動劍招,但只一會她就有些跟不上了,同少年連貫流暢的動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舞完三遍,少年徑直將劍收回腰間,低喘幾口氣後,依舊用輕柔而綿長的聲音道:「你能舞嗎?」

  雖是並無惡意的話語,可聽入慕陽的耳中或多或少還是挑起了她曾屬於玄家人的那點驕傲。

  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樹枝,慕陽儘量有樣學樣的試著舞動臂膀。

  畢竟是只有十一歲的身體,柔軟度是不成問題的,真正的問題只在靈活、流暢和力度三個方面。

  光憑瞬間記憶,漏了大約五六個招式,但總算她還是有模有樣的舞完了,只不過完全無法同少年相提並論就是了。

  說來也有些丟人,雖是舞完但她到底還是有些忐忑,攥著樹枝,竟是略顯緊張地等待著少年的反應。

  少年霧濛濛的雙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樹枝,良久到讓慕陽幾乎以為他不會回應時,他的唇邊突然綻開一個微揚的弧度,驚豔得仿佛萬千花朵競相開放。

  然後,慕陽清楚的聽見他慢慢道:「很好,比我第一次好。」

  月色融融,竹影搖晃間傳來帶著節奏的浮動聲,碧波裡一尾小魚躍出水面,濺起幾點調皮的水珠,如同幾顆皎夜明珠。

  慕陽的心頭竟也在這一刻泛起了久違的純粹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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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慕陽望見東方既白,胭脂色的紅光徐徐染上晨間的霧靄,如同散開的墨蹟,一點點沿著天際暈染出一種散漫的豔麗。

  看天光,現下約摸是卯時四刻,城門應該已經快開了。

  側身,看見碧青的草地上少年還在沉沉睡著。

  慕陽不自覺微笑,練了半晚的劍,見她記住了所有的招式,少年才像松了一口氣,和她一同癱坐在地上。

  累的坐不起身竟就這麼席地幕天仰面睡倒。

  想來真是……很好笑。

  摸了摸身上的權杖,慕陽漸漸斂了笑意,回城取過包袱季昀承來送她的馬車也差不多該到了。

  本想叫醒少年道個別,想想,還是作罷。

  解開發帶理好再重新系上,又掬了一捧湖水,洗淨臉頰,少年抹的不知是什麼藥,只過了一夜,傷痕就好似淡了許多。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美得幾乎同凡塵脫節的地方,慕陽抬腿準備離開。

  「你要走了麼?」聲音清澈低啞。

  慕陽沒有回頭,只平靜說了一字:「嗯。」

  走了一段,才又聽見少年的聲音:「我的名字叫重夜,你呢?」

  「我叫……慕陽。」

  取過行李,果然已經有輛馬車停在慕宅外。

  慕陽看了一眼那輛奢華的馬車,正待上車,忽然那半垂在暗金色細織紗帳外的銀絲流蘇被驟然掀開,馬車頂鑲嵌著的耀眼寶石下露出季昀承那張囂張美麗的臉,他似乎心情很好道:

  「上車罷。」

  抬起的腿這麼刹住,慕陽忽然不想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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