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見到羿麟傲的瞬間，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仿佛已經可以預料到結局……而我只能陷在這個僵局中，無法脫身。

　　燭臺被婢女點燃，但我卻沒敢抬頭看羿麟傲的表情。

　　“鳳嵐參見禤王殿下、遙王殿下。”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一臉笑意，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頭的鳳嵐。

　　“起吧。”祁連阡點了下頭，免了鳳嵐的禮。

　　這究竟是……

　　還沒等我回過神，祁連聞便大怒道：“大膽鳳嵐，你竟然敢背叛朕？”

　　“陛下，鳳嵐從未效忠于你，何來背叛？”鳳嵐笑笑地走回祁連阡身邊。

　　祁連阡看了祁連聞一眼，揶揄道：“是皇兄自己大意，鳳嵐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人。”

　　話說到此，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千絕玥啊千絕玥，你果然不適合在這種地方生存，你自認為聰明，但其實笨得要命，被人像小丑一樣利用了仍不自知。

　　深吸口氣，抬眼對上羿麟傲的眸子，我從中看到了迷惑、生氣、排拒……卻找不到一點兒信任……我的心也隨之涼了下來，也許是相信我太多次，所以他也累了、倦了、煩了吧……

　　“皇兄，我祁連阡雖頂著皇族的冠帽，但卻從未過問過朝廷之事，也從未對你的權政加以任何干涉。”祁連阡俯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而你卻對我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橫加阻攔，三番五次想竊取我商行的帳簿，難道這就是一位皇帝應有的寬容和大度嗎？”

　　祁連阡一字一句的說著，無一不在理上。

　　“你壟斷了國內的絕大部分行業，這對朕來說難道不叫威脅？”大概是看事情沒有隱藏的必要了，祁連聞也乾脆把事情擺上檯面。

　　“威脅？”祁連阡大笑道：“皇兄，你以為我會用壟斷商業這種方法謀朝篡位？”

　　“難道不是？”祁連聞動氣地拔高了語調。

　　“就那個位子，本王不稀罕。”祁連阡原本還帶笑意的臉突然嚴肅下來，然後湊近祁連聞，用近乎不帶溫度的聲音說道：“就算本王想要你那位子，辦法也多得很。”

　　“你……”祁連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祁連阡伸手從他腰間扯下一塊權杖來，“皇帝的權杖果然好看，就先放本王這兒欣賞兩天，皇兄最好別給本王使什麼花樣兒，不然本王可不保證你還能像先前那樣坐得安穩。”

　　皇帝的權杖？如果沒記錯，這權杖不只是身分的象徵，更是操控全國兵力的軍符。

　　“本王念在咱們兄弟一場，今天的事也就這麼算了。”說著，他將拾起的紙章靠近燭臺，我正要上前去搶，火焰已經將它全部吞沒……那個唯一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轉眼間已化為灰燼，祁連阡的眼角瞟過我，然後看向祁連聞，“從此，你與本王再無親系可言。”

　　氣的發抖的祁連聞並沒有出手一搏，依我的估計，他大概是打不過祁連阡，就算有幸勝出，出逃不出羿麟傲那關，所以比起衝動行事，還是忍氣吞聲相對理智。

　　“來人，送陛下回宮。”祁連阡一揮手，兩名高大的侍衛便將祁連聞夾在中間，與其說“送”，不如說“趕”來的貼切。

　　待祁連聞離開，下一個目標自然是我。

　　“玥兒，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羿麟傲握緊拳頭，強忍著怒氣。

　　“我……”我知道自己掉進了圈套裡，但究竟要怎樣解釋才能被理解呢，何況我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我的清白，不是嗎？

　　“哥，你先別氣，這件事的始末最清楚的人是鳳嵐，讓他給你解釋。”說著，祁連阡向鳳嵐使了個眼色。

　　收到命令的鳳嵐伏了伏身，低聲道：“稟禤王殿下，皇上想搗毀遙王殿下的商業經營，所以用前禦史楚棠顥大人做餌，讓玥玥偷商行的總帳。鳳嵐原本以為玥玥對楚棠顥大人已經沒感情了，不會幫皇上，沒想到玥玥竟應了下來。”

　　聽到這兒，我低下頭，閉上了眼睛。現在能說清真像的只有鳳嵐和祁連阡，但去指望獵人放掉獵物，簡直是異想天開的無稽之談。

　　“沒辦法，我只好通知遙王殿下，連夜趕出一本假賬，玥玥就是用這本假賬為楚棠顥謀了一塊終身免死金牌，我說的沒錯吧？”鳳嵐直接將話尾丟給我。

　　是啊，一點兒也沒錯，我就是那樣做的。偷了祁連阡的賬換了一塊免死金牌。誰也不會在意我在那本假賬上做了手腳，因為和之相比，他們更在乎我“偷”的行為。

　　“玥兒……”羿麟傲帶著疲憊的聲音讓我心裡一揪，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他，“玥兒……這樣的事，你竟然瞞著我……告訴我，你是不是從來就沒相信過我？”羿麟傲死死地盯著我，房間籠罩著他的怒意。

　　複雜的心情結到一起，我只能保持著唯一一絲冷靜，開口問道：“那你……相信過我嗎？”

　　我只是提問，但並不想知道答案，我怕自己會失望，哪怕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我知道自己傷害了他，從他眼中我看到了濃濃的憂傷，“玥兒，我不在乎你對我做什麼，我可以包容你，不和你計較。但你不能害阡，他是我弟弟，我的親人。”

　　“哥，你先息怒。”祁連阡輕輕的拍拍羿麟傲的肩膀，“還有件事，我想哥有權利知道。”

　　“說。”羿麟傲一面盯著我，一面生硬的說出一個字。

　　“玥兒本名叫千絕玥，是前任楓香山莊莊主千絕雪的義子，這個哥想必是知道的。”祁連阡看了我一眼，接著道：“但不為人知的是，千絕玥才是楓香山莊真正的莊主，而元聖錦只不過是個對外的幌子……”

　　這個消息讓我頓時眼前一黑，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反正也瞞不住，我也瞞夠了，不如弄個明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祁連阡嘲諷的笑道：“你以為元聖錦真的會為你保守秘密？”

　　元聖錦？這次我真是不得不徹頭徹尾的自嘲了一番。原以為元聖錦會抓住我不敢告訴羿麟傲真像的把柄，來要脅我不能殺他。但現在看來，他卻是想要借刀殺人，借羿麟傲的刀，除我這個心頭大患。

　　“哥，他根本不值得你去愛。”祁連阡看似傷感的歎了口氣。但其實他才是這裡面最大的贏家，也是那個笑到最後，笑得最好的人。

　　“玥兒……玥兒？你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告訴我。”羿麟傲深深地皺著眉，用一種近於憤恨的眼神看著我，瞳眸中流動著被傷害後的痛苦。

　　“痛苦”——一種傷倒最深的情緒……

　　是的，只有玥兒，而沒有千絕玥。

　　我能體會他的心情，他恨我騙他，他氣我因為楚棠顥而要“害”祁連阡，同時也傷於我對他的不相信……

　　此時的我又能說什麼呢？百口莫辯……所以我選擇了維護自尊的逃離……

　　“你們怎麼說就怎麼是吧……”嘴角牽起苦澀的笑容，我清楚地知道緣分已經離我而去，“我們做個了斷吧，若是我贏，你永世不得為難楓香山莊；若是我輸，憑君處置。”

　　楓香山莊必竟是義父的心血，只要我活著，就必須將它奪回來。所以在我讓它回到手中之前，不能允許任何人將它滅掉，哪怕是羿麟傲。

　　未等他應我的話，我便抽出鳳嵐握在手中的劍，向羿麟傲刺去。

　　未有防備的他被我逼得節節後退，劍氣震碎了房內的瓷器和桌椅。而對房內的零亂，羿麟傲縱身躍出門去。

　　戰場由屋子轉到院子，羿麟傲在負面情緒的交錯下，也抽出藏於袖中的夜靈劍，毫不留情的與我交鋒。

　　與他的對峙，我並沒有噬血的貪念，只是一招一式的應付著他快准的劍法，夜靈劍偏峰而行地轉換著不同的方向，速度之快只能憑感覺應對，藍色的光芒散發著冷漠的氣息——決絕的冷漠……

　　凝住內力將劍身一送，劍刃順勢纏住了夜靈劍的劍身，本想使力將它絞斷，卻被羿麟傲掌風一襲，逼退了幾步。劍峰相挫，閃出刺眼的火花，繼續切身而入，卻被步步其化解。

　　這是我與羿麟傲第一次對戰，不是情人間無聊的嬉鬧切磋，而是切斷愛情的搏命對決。我和他的愛，由一片混亂中開始，那麼就於現在的混亂中結束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忘記他，不再愛他，但我會去試，這對我來說是必經的過程。

　　而他如何……我已無心去想……

　　夜靈劍迎面襲來，我側身一閃，幾屢銀絲被劍峰掃落，跳起躍至羿麟傲身後，本想從後面進攻，誰知左臂突然傳來巨痛，而我剛換至左手的劍也隨著悶痛“呯”然掉落，此時轉身回擊的羿麟傲劍端一推，一陣冰涼，夜靈劍瞬間穿透了我的胸口……

　　我無法移動的站在原地，胸口的傷火辣辣的疼，一切都結束了……

　　“你……贏了……”如果開始就註定走不到尾，那為何還要相愛？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殘忍的傷害……絕望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羿麟傲，那個我愛著的男人，而如今又要如何去恨？

　　也許男人相戀本身就是個錯，也許我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再也許……我們相遇才是大錯特錯……在無數個錯中用力掙扎，但最終還是贏不了命運的捉弄……

　　硬生生地將夜靈劍從我體內撥出，羿麟傲泛著血紅的眼睛猶如受傷的野獸一般，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吼著，“滾！滾的越遠越好！滾！滾！”

　　每一個聲嘶力竭的音節，都如同對我的淩遲……我強忍著眼中的酸楚，轉身向外走去，腹中突襲的絞痛讓我不禁踉蹌一步，但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邁著蹣跚的步伐，一手堵住血流不止的傷口，一手按住越發疼痛的小腹，我一步一步的挪出了遙王府。

　　沒有任何目地的向前走著，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疼痛，眼淚最終還是未能鎖住，劃落眼角……

　　愛與信任其實並非成正比，不管愛有多深，總會有些摩擦，而這就是不信任的基礎，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基礎的累加，才會產生最後的裂痕……愛也同樣無法完全包容一切，至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當界線被超越、原則被打破，愛就結束了……

　　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才對，我只是覺得很累很累……無論是白凝煬還是楚棠顥，都是我放棄去愛，而他羿麟傲……是我放棄被愛……

　　千絕玥，果然……很傻……

　　身下一跘，我徑直地向前摔去，之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仿似心跳也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