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我向莫揚提起白凝煬的時候，他皺起了眉頭。

　　“要找他不容易，我從未見過此人，但聽說他是醫仙的關門弟子。”

　　醫仙的關門弟子？從沒聽他說過，我只知道他的醫術很厲害，很多江湖人士得了怪病或奇毒都會來請他去解。但他不是什麼人都救的，甚至有的時候完全憑心情。

　　“我現在安排下去，讓宮裡的暗衛去找。”事不易遲，不管有多困難都必須用盡全力。

　　回到住處，晗兒還沒有回來。我退了下人聲稱要休息，然後將赤鳶招了進來。這小東西一陣子不見好像長大了許多。

　　“白凝煬”三個字的字條綁在它的爪子上。然後順順它的豐羽，“小心點兒。”

　　比起傾央宮，我更願意相信楓香山莊的實力。

　　傍晚的時候，士衛來報，說豔華已經死了，被活活折磨死的。

　　我揚唇一笑，吩咐道：“把用過她的男人的名字刻到她身上，一個也不能少，包括那只狗，然後掛到外面暴屍三天再送回武林盟，記得……要放到裴步尋的床上。”

　　這一方面是報負，一方面是警告。

　　過了三天，傾央宮的人絲毫不見動靜。聽莫揚說羿麟傲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別說見，就連想到我也會全身痙攣。氣色也越來越差，那個殘蠱根本就是只吸血鬼。

　　時間拖的越久，我的心就越不安。我真的怕他就這樣死去……連最後一面大概都無法見到……我討厭這種結局，我不希望自己的愛情如此可悲。

　　當有羿麟傲可以依賴的時候，我不自覺的變得軟弱起來，可當現在無人可以依靠時，我只能為自己撐起一片天，自己變得堅強起來。

　　第四天，赤鳶在傍晚的時候飛了回來。

　　“傾央宮後山松林見”。

　　收到字條後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若是平時元聖錦會直接告訴我要找的人所在之地，但這次卻要約我見面……

　　怕晗兒醒來找不到我惹來別人注意，臨走前我點了他的睡穴，然後從後窗跳出去匆匆向後山趕去。掐指一算，再有十日就到一月之限了，所以根本就是一秒也耽誤不起。

　　借著月色，我在松林中找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元聖錦。

　　“怎麼了？”站到他面前，我微皺著眉心帶著幾分指責，我可不希望聽他說什麼“找不到”之類的話。

　　“你找白凝煬是為了幫羿麟傲？”從語氣聽來，他的態度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沒有回答，全當是默認了，反正也沒什麼好辯駁的。

　　“千絕玥，傾央宮不是我們的盟友，說不定哪一天他會直接滅掉我們。”元聖錦語氣帶著慍怒。

　　是啊……夾在中間進退兩難的我不知道要如何做答，當時覺得典夜門和武林盟結親是天方夜譚，但現在想來，讓傾夜宮和楓香山莊聯姻更是無稽之談……

　　若讓羿麟傲知道我還在騙他，不但我不能得到原諒，連楓香山莊也危在旦夕。我可不相信羿麟傲會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

　　“現在要麼你跟我回去，從此別再管傾央宮的事；要麼……”元聖錦看看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雖然他的話讓我有些生氣，但我心裡明白，元聖錦並沒有說錯什麼。這全是為了楓香山莊，而作為一莊之主，他的確比我稱職。

　　“你有話就直說吧。”我抬起眼看著他。

　　元聖錦從袖口抽出一張字條，決絕地說道：“你若一定要幫羿麟傲，那就用你的莊主之位來和我換。”

　　我微微一愣，然後冷笑出聲。我曾經說過，若有一天我被人拉下馬，那這個人一定是元聖錦。如果不出所料……

　　雖然現在無論在莊裡還是莊外，所有人都將元聖錦當成莊主，他是否從我手中拿走那塊莊主權杖，身份地位都不會有任何動搖。但沒人喜歡做傀儡，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元聖錦是個有抱負的人，就算現在乖乖跟他回去，繼續坐我的莊主之位，也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用別的“罪名”給換下去了。

　　“你最好別指望從我手中把它搶手。”元聖錦將字條攥在手心裡，“你敢出手我就將它化成灰燼。還有，你也別指望殺了我再回楓香山莊找暗衛告訴你，白凝煬可是我親自去找的，只有我知道他的下落……”

　　在義父的心血和羿麟傲的性命之間做選擇，正反都是在“割”我的心……

　　我握緊拳頭掙扎了半天，最後狠著心伸出手，道：“把字條給我。”

　　是的，我選擇了後者。也許這對義父來說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但山莊沒了我可以自己去搶回來，倘若是羿麟傲沒了……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千絕玥，你真是……”

　　“我有一個條件。”他對我什麼評價我不想知道，“後山我義父的地方誰也不能去，包括你。”

　　“沒問題。”元聖錦挑著眉，爽快的答應了，“我會幫你把白凝煬的所在散播出去，以方便傾央宮的人找到他，也算是你這些年為楓香山莊做的一切的謝禮。”

　　用那塊跟了我十年的玉佩以及義父的信任去換羿麟傲一條命，其中的價值是否相等我不知道，我沒有那種所謂“大我”與“小我”的界定，因為……我很自私。

　　突然很想見義父一面，但卻遲遲的邁不出步子。我……已經沒有顏面再去見他了，不是嗎？

　　比起愛他卻殺掉他的墨寒，我……才是更可惡的那個……

　　也許這個時候我應該覺得輕鬆一些，畢竟我沒有和羿麟傲說過楓香山莊的事，以後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的問題，因為元聖錦的“篡位”而迎刃而解，至少對他的愧疚感可以少一些。

　　但是沒有……我即沒有感覺輕鬆，也沒有覺得愧疚減少分毫……相反，卻變得更加沉重了……

　　說實話，之後兩天我都沒什麼精神，不時地總會想起義父，甚至夢裡都是他將楓香山莊莊主的玉牌交給我的情景。

　　午晌，傾央宮的人來報，說得到消息，白凝煬在束城。

　　莫含主動請纓，當日下午就帶著一路人馬趕往束城。若莫含真能將白凝煬請來，那我一定會對其避而不見，免得他見到我一生氣，轉身走人。畢竟當時我是傷了白凝煬的心，所以他恨我也無可厚非。

　　我不喜歡等待，它會讓我覺得煩躁不安，但我必須適時的調整這種情緒，所以趁著莫揚去看羿麟傲的工夫，我換了件衣服，隻身去了楓香山莊後山。

　　我要去見義父……

　　見到我，墨寒多少有些驚訝，看來他並不知道我和羿麟傲的事，也不知道我將莊主之位讓給了元聖錦。

　　“你怎麼來了？”

　　“嗯……”我走上前，沒有二話的跪在義父的冰棺前。

　　“怎麼了？”看出些許端倪的墨寒走了過來，看了看義父，又看了看我。

　　也許我應該說點兒什麼，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面對義父說什麼都是枉然，我只能跪在這裡求得他在天之靈的原諒，也求得自己心裡的救贖。

　　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最後墨寒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將我一把拽起來，按到一邊的椅子上。

　　“到底怎麼了？”

　　我抿了抿唇，然後將我和羿麟傲的事說給墨寒聽，同時也說給義父聽。

　　“……我為了救他，用莊主之位和元聖錦換了白凝煬的住處。”

　　原本我以為墨寒會暴跳如雷，畢竟那是義父的心血，而且他也說過，那是義父留給我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能毀在別人手上……

　　但是他並沒有。墨寒只是默默的看著我，然後笑了……

　　“雪總是會和你說‘不要愛’之樣的話吧？其實他也就是嘴硬心軟，就連他自己不也是陷在裡面撥不出來嗎？”墨寒倒了杯涼茶給我，“如果雪知道你找到一個喜歡的人，那個人也十分愛你，他會理解的。”

　　我抱著茶杯，頗為不安地轉頭看看義父。

　　“雪不是也希望你能幸福嗎？就像我之前和你說的，如果你找到了一個值得愛的人就去愛吧。”墨寒歎了口氣，接著道：“別像我這樣，失去了墨家也失去了雪，如果不能兼得就要學會取捨，知道嗎？”

　　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義父會愛上墨寒了。他總會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問題，然後加以開解，讓人寬心。雖然他看上去是冷漠了些，但終歸不是個壞人。

　　“楓香山莊我會再拿回來的，那畢竟是義父的東西。”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做你想做的就好。”墨寒拍拍我的肩膀，不再多說什麼。

　　我輕笑著點點頭，又跪下來重重地向義父磕了頭。

　　請……理解我這一次吧……

　　隔天下午，隨莫含前去的暗影回來稟報。

　　“白公子不肯前來傾央宮為宮主解蠱，莫二公子正在想辦法。”

　　我和莫揚坐在客廳裡，持續沉默。

　　對義父的愧疚暫且被我放下了，像墨寒說的，義父也希望看到我幸福，不是嗎？現在的我，一心只想著怎麼才能把白凝煬請來。

　　“莫大哥，讓我去吧。”雖然白凝煬可能恨我，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試一試，如果他還念舊情，那至少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你？”明顯莫揚並不打算同意。

　　“他曾經是我的客人……”反正這件事到後來他們都會知道，我也不想瞞到最後弄得尷尬。

　　“你的……客人？”莫揚臉上帶著明顯的驚訝，“怎麼……”

　　“莫大哥，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還是讓我去試試吧。”現在離一個月只剩五天了，我們誰也耽擱不起。

　　“好。”莫揚也不再猶豫的應了下來。

　　前往束城的路上，我心裡有些惴然，我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白凝煬，也不知道白凝煬會用什麼態度對待我。

　　但只有一點——他必須去救羿麟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