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除了琪淩的事，還有別的嗎？”最近一直在為羿麟傲的事心煩，其他事也顧及不上。

　　“傾央宮的實力查不出結果，算是意料之中，連我們都查不清的地方，最聰明的選擇就是不要惹它。”斜靠在軟榻上，元聖錦懶懶的打了個呵欠，接著道：“典夜門那邊，柏亦離已經出關了，看來傷勢應該有所好轉。聽說武林盟的老頭兒正在商議圍攻典夜門之事，但具體時間不明。”

　　事情還真是一波接一波，幸好與楓香山莊關係不大，我們就當是看個熱鬧，靜觀其變吧。

　　“對了，你的內力恢復的如何？”說到這事兒，他倒是嚴肅起來。

　　“沒事。”雖然我很清楚今天早上亂竄的真氣不是簡單的一口淤血就能化解的，但就目前來說我還可以控制。

　　“那就好，萬一有什麼不妥，記得來找我。”他也清楚這不是開玩笑的事，若真有個閃失，那真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好。”雖然嘴上應著，但我十之八九不會找他，萬一錯手可就連他也一起葬送了。

　　“樓裡在辦什麼宴會呢？看起來挺熱鬧的。”從來不知道元聖錦也會好奇這些事。

　　“琪淩的洗鉛宴，明天他就離開樓裡了。”雖然看似不經意的說著，但我的心著實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雖然倒了琪淩敬的酒，多少解了些煩悶，但我知道那只不過是維護顏面最低等的方法。

　　也許我告訴他，“不是失去機會，是機會太多看不上這個，你不知道我都是被迫被贖身？我剩下的留給你，好好珍惜。”

　　但如果是那樣，就等於連羿麟傲也一起侮辱了。

　　“他的洗鉛宴你去？好像有點……”他笑的有些玩味。

　　我白了他一眼，道：“有的人就是天生喜歡被罵。”這人自然不是指我……

　　“火氣不小。”元聖錦挑了下眉。

　　我聳聳肩，不再理會他。

　　次日清晨，我被一陣喧鬧聲弄醒，昨夜打坐調息，很晚才入睡，所以大清早被吵醒，頭有些低沉的眩暈。

　　“傲……”打開門，走廊裡已經圍了不少孩子，琪淩趴在地上死死的抱住羿麟傲的腿。

　　“放開。”羿麟傲的聲音冷的讓人不僅一縮。

　　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不帶我走？”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楚楚可憐。

　　“我從未說過要帶你走。”羿麟傲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可……可你買下我了……”琪淩嗚咽出聲，死死的鑽著羿麟傲的衣鋸。

　　“我說過可以幫你贖身，但是……”他冷笑一聲，“要跟我在一起，你想都別想。”

　　“你明明回應了我的告白，現在卻……又反悔了，你……”琪淩抽咽著，滿含不甘。

　　“在床上，你是倌我是客；下了床，橋歸橋路歸路，參加你的洗鉛宴已經是底線了。”說著羿麟傲一腳踢開琪淩，一臉冰霜的獨自走下樓去。

　　“傲！傲……”任琪淩如何哭喊，也不見回眸。

　　樓裡的幾個孩子上前去將琪淩扶回房內，君霏也從樓下走上來，看到我便輕歎一聲，搖搖頭走進琪淩屋裡。

　　若說之前，也許我也會對琪淩舉一把同情之心，但現在完全不會。不是因為他“搶”了羿麟傲，而是他那個不為人知的背景。

　　在君霏的安排下，琪淩被送到了鄉下，聽說那裡是君霏的老家，但我倒是從未聽說過。不過也好，琪淩不在我也落得清靜，讓華羽找人盯住琪淩的一舉一動，也算是辦妥一件事。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依舊每天聽到羿麟傲留連花叢的風流之舉，糾結是有的，但好歹沒親眼看到，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的適應了。

　　說實在的，他羿麟傲若不風流，哪裡會有羿紫晗？他若是循規蹈矩，又怎麼會認識我？

　　“玥兒，你下來幫我看一下店。”君霏敲了敲我的門，把我從詩文中“喚醒”。

　　怎麼讓我看店了？疑惑的打開門，君霏身後竟然站著柏亦離。

　　“問柏爺安。”雖然我已經不需要再如此行禮了，但養成的習慣的確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的。

　　“免了。”總感覺今天的柏亦離好像有點不一樣，具體的說……應該是心情比較好吧。

　　“孩子們都在忙，讓新人看著我不放心。”君霏幫我攏了下衣服，笑的溫和。

　　“好。”讓我看店說不定還不如那些新人呢。雖然在樓裡的時間不短，但從沒做過的事怎麼看都是生手。

　　坐在樓下，看著小廝們裡裡外外的忙活著，到也熱鬧，偶爾兩個人撞到一起，或者誰躲在角落裡偷吃，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君霏這老闆當的也不容易，對於這種事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得過且過。

　　“啊！”

　　“救命啊……”

　　“快來人啊……”

　　一陣陣驚恐的呼救聲自樓上傳來，小倌們一個個面容慌張的跑下樓來，中間混雜著劍刃的磨擦聲和打鬥間骨骼移位的脆響。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伏擊。再轉頭看向樓外，已經是燈火通明，火把照亮了門前，定睛一看，帶頭的居然是武林盟主裴步尋。

　　那顯然，這次他們的目標是柏亦離。

　　雖然說圍攻一個倌館有些無恥，但這做作法是最聰明的。他們要抓的只是柏亦離，所以比起在典夜門，夙銘樓抓人更容易，何況這次柏亦離連一個隨從都沒帶。

　　隨著屍體一具具的從樓上滾下來，樓裡的小倌們已經嚇的縮在一起。柏亦離提著劍從樓上走下來，眉宇間盡顯殺氣。

　　君霏和暖笑尾隨其後。

　　“柏亦離，老夫愛女慘遭你毒手，此仇不報，難慰小女的在天之靈。”見柏亦離走出樓門，裴步尋疾言以道。

　　“哈哈哈。”柏亦離大笑道：“和你們這些老頭說理就是浪費口舌。”說著便揮劍上前。

　　柏亦離的劍法雖然無法和羿麟傲相比，但也算是獨樹一幟，無論是精准度還是力道都不可小看。

　　暖笑扯著衣擺、鎖著眉心，一臉擔憂地看著柏亦離。不覺間竟想到那場武林盟的比武擂臺，我也是帶著無比的憂心看著臺上的羿麟傲的吧。

　　走過去，從後面抱住暖笑。輕聲的安慰道：“放心，沒事的。”

　　“玥兒……”暖笑握住我的手，擔心未減。

　　武林盟人數眾多，柏亦離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被捕，一是逃走……畢竟以他的造詣根本沒可能殺掉所有人。

　　此時鄃夏派的尚南和裴步尋聯手襲來，之前已經消耗一些體力的柏亦離招架略顯吃力，就在他忙於對付尚南招拭的同時，裴步尋攻其不備從身後襲來。

　　“亦離！”

　　我還未反應過來，暖笑已經沖了出去，用力撞開柏亦離，劍峰沒入暖笑的身體。

　　“啊！”見到此景，樓裡的孩子們驚叫不止。

　　我也皺了眉頭，不知道是應該罵他傻，還是應該羡慕這種可以用性命相換的愛情。

　　“笑笑！”正準備回身接住暖笑的柏亦離卻被尚南擊了個正著，所幸躲的快，只是劃破了手臂。但尚南仍分毫不讓的步步緊逼。

　　裴步尋雙眼微眯，抽出劍身，欲再襲去，卻被暖笑雙手握住劍身，血順著指逢流下，帶著些許無奈的哀傷。

　　身邊的君霏倒吸了口冷氣。

　　裴步尋未旦沒停手，反而順勢向暖笑刺去。我知道再遭一劍，暖笑必死無疑。隨手撚著半粒碎銀，悄然地用刁鑽的角度打過去，一聲銳響，差半尺將要入身的劍一截為二，算是保住了暖笑的命。

　　“誰？”裴步尋怒髮衝冠的四處尋覓，但根本找不到目標。

　　“暖笑。”君霏也顧不得那麼多，沖上前扶住滿身是血的他，我也隨之跟了上去。雖然現在的傷不足已致命，但若處理不當，也是小命不保。

　　“亦……亦離……”靠在君霏懷裡，暖笑吃力的看向還在應戰的柏亦離，“快……走……”

　　“笑笑……”柏亦離一邊抵擋著攻勢，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暖笑。

　　“走……快走……”暖笑一邊捂住傷口，一邊吃力的說著話。

　　我不動聲色的將手貼到暖笑的心口，慢慢的注入內力，不然我怕他還沒有等到醫生就已經香消玉損了。

　　“可……”明顯，柏亦離並不想丟下暖笑不管，這倒讓我覺得暖笑的付出算值了。

　　“走……”暖笑咬住下唇，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才喊出這一聲。

　　柏亦離鎖著眉，死死的盯著暖笑，良久才將劍用力一揮，以內力擋開些距離，一閃身飛出了眾人的視線。

　　“追！”尚南手一揮，命令道。

　　“慢！”裴步尋到是出乎意料的制止了大家的行動，之後另有他意的看著自柏亦離逃走後就暈過去暖笑道：“把這個人帶回去，我就不信他柏亦離不自投羅網。”

　　“不行。”君霏出聲阻止，“你們都是武林好漢，竟然對一個小倌下毒手，都不覺得慚愧嗎？”

　　他們要是懂得什麼叫慚愧，當時就不會出手傷暖笑了，我在心裡冷笑一聲。

　　“不管你事，你做好生意就行了，武林中事還輪不到你一個老鴇說話。”說著裴步尋一把扯起暖笑，丟給手下，此時的暖笑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任何丟扯著。

　　“你……”君霏氣的出不出話來。

　　“回武林盟。”撇了一眼夙銘樓，尚南帶著門徒準備離開。

　　“等一下。”此時裴步尋的眼睛在我身上打起了轉。

　　正在我猜測他意圖何在之時，裴步尋突然道：“他是上次羿麟傲帶去武林盟的男寵，我見過一次。”

　　沒錯，在帶著傾央宮到達小樓後，我和裴步尋擦身而過，當時他還略略地打量了我一番。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若是羿麟傲那小子前來，老夫一定讓他死無全屍，為我鄃夏雪恥。”語畢尚南提起我的衣服，向他手下推去。

　　雪恥？我在心裡揶揄道：那些恥辱都是你們自己給自己的，就算殺光了所有人，“可恥”兩字也一樣與你們同在。

　　被人用繩子將雙後反綁在身後，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若是現在和他們對戰也行，說不定魔性大發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但倘若傷及無辜豈不是得不償失？

　　和他們走也好，一方面，暖笑的傷勢需要照顧，有我在至少能保住命；另一方面，我想看看羿麟傲是不是真的會來救我，雖然這個做法向偏激，但至少可以知道他是否還在乎我，不是嗎？

　　被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推搡著向前走，我回過頭找到了華羽的影子，並微微點頭示意他不要妄動。

　　華羽向翩然一笑，算是會意。

　　我和暖笑被一起關進了武林盟的地牢裡，重重的守衛將出口圍的水泄不通。長年無人打掃之地彌散著腐屍的酸臭，讓我幾番做嘔。

　　勉強將暖笑挪到算是床的草墊上，又幫他輸了一些真氣。

　　暖笑的傷雖然不在要害，但這樣拖下去，一旦傷口感染存活的幾率也相當低，況且現在他已經有些發熱了。

　　“你們就在這兒乖乖等著人來救吧，若是他們不來，這就是你們的墓地。”裴步尋踱著步子走進來，一臉無恥。

　　“裴盟主。”要求人就要放低身段兒，這點我是知道的。

　　“什麼事？”裴步尋橫眉看向我。

　　“您能不能請人大夫來給暖笑看看。”我低了低頭，裝出一臉無奈的可憐，“萬一暖笑有什麼閃失，你們要用什麼引柏亦離出現呢？”

　　裴步尋摸著下巴，似乎在考慮。

　　“而且我們兩個小倌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對您構成什麼威脅，您看可以嗎？”見有說動他的可能，我便間竭力爭取著。

　　“好吧。”想了一會兒，裴步尋點點頭，吩咐道：“來人啊，請個大夫來。”

　　“是。”

　　“謝謝裴盟主。”我裝作感動的擠出兩滴淚來，然後用衣袖輕試。

　　“嗯。”他到是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隨即離開了。

　　年過半百的老大夫查看了暖笑的傷情，做了包紮便留下幾甁金創藥和幾副藥方離開了。雖然這些藥不一定管用，但有勝過無。

　　“這是哪……”半夜剛退了燒的暖笑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帶著微啞的聲音問道。

　　見他醒來，我的心也放了下來。撫了撫他的額角，輕聲的說：“武林盟的地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搖搖頭，“沒事，我們這是……”

　　我餵了他一些水，慢慢的給他解釋，“他們抓不到柏亦離，就拿你來當人質了。”

　　暖笑合了合眼睛，又問：“那玥兒怎麼也……”

　　我牽了牽嘴角，道：“因為羿麟傲……”

　　暖笑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希望亦離來。”

　　“嗯。”我能理解他，畢竟就算柏亦離來了，勝算也不大，不過……“他不來大概就沒人能救我們了。”

　　“不是還有……”

　　“別對羿麟傲抱太大希望，你會失望的……”這句話我知道是在提醒暖笑還是在提醒自己。

　　“玥兒……”暖笑伸出纏著紗布的手握住我的，然後輕笑道：“他會來的……一定……”

　　我知道暖笑說的他是指羿麟傲，但我還是不敢奢望。倘若他真的出現將我救走，那之後又要怎麼辦？將我丟回夙銘樓？還是要我給他解釋？

　　愛情這條路我們走的太難了，完全不知道未來將要面對什麼，完全不知道事情發生要如何應對。

　　對於愛情，我和他都是苦手……這樣的我們……還應該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