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齊凡是在一陣有規律的「滴滴」聲中醒來的，他的後腦勺還有些痛，以至於淡藍色的天花板都好像在上下浮動一般。

　　「啊！齊先生，您終於醒了！」

　　一聲驚呼拉回了齊凡游離的思維，他這才發現床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大概是和肖恩生活的時間長了，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個人工智慧。

　　哦，肖恩……

　　齊凡有些痛苦又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沙啞地開口：「我睡了多久？你是……？」

　　「我是羅伯特公司的售後經理琳達，距離您昏迷已經過去大概五個小時了。」琳達貼心地拿過一邊的水杯放到齊凡嘴邊，「您還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嗎？我去喊下醫生。」

　　「等等！先別去——」齊凡咬牙撐起身，擺了擺手示意差點又要驚呼出聲的琳達冷靜，「告訴我，肖恩在哪裡。」

　　琳達似乎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衝動的事，猶豫了一下才說：「編號ILU1314已經被帶回公司質檢部了，具體的後續發展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您別擔心，應該只是例行檢修而已。」

　　「……」齊凡沉默片刻，開口道：「我要見你們公司的最高負責人，否則我就打電話給記者說你們的產品襲擊人類。」

　　雖然不願意為難這位琳達小姐，但他必須儘快地見到肖恩，並且把他帶回家。

　　出乎意料的是琳達的反應並不像他想像中的慌張，反而是點了點頭道：「您當然可以見公司的負責人，事實上，您過會就能見到羅博士了。」

　　過會？羅博士？齊凡愣了一會兒才弄明白這之間的聯繫，一時間又有點緊張起來，他都還沒想好對策呢。

　　「不過在這之前您還是得先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琳達一邊笑著一邊不容拒絕地將齊凡又按回了床上——這點倒是和肖恩很像。

　　……一想到肖恩現在不知在哪裡受到怎樣的對待，齊凡心裡就一刺一刺的難受。

　　等醫生檢查完並確認他無大礙已經是半小時後了，齊凡躺在床上想肖恩，聽到開門聲還以為是琳達，便沒去理會，可是一直沒聽到動靜，他不由得轉過頭去。

　　「你好，齊先生。」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雖然上了年紀，但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看上去很是精神。

　　齊凡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可能就是琳達說的羅博士，只不過這和他想像中的實在不太一樣，他想像裡的羅博士不是冷漠無情就是狡猾勢力，反正不是這個樣子，他憋了半天，終於憋出兩個字：「你好……」

　　羅博士點了點頭，在他床邊坐下，「身體好點了嗎？」

　　「沒什么大礙……」不得不承認，這位老人的氣場比起齊凡不知強了幾倍，直接將他原本的氣焰壓了下去，坐在那邊倒像是個被長輩問話的小傢伙。

　　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客氣，羅博士說來說去都是些無痛關癢的話，直問得齊凡挪來挪去，心裡更加焦躁，最後他不得不打斷對方，開門見山地問道：「請問肖恩在哪裡？我要帶他回家。」

　　羅博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以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跟你回去，他必須經過新的安全測試。」

　　齊凡握緊了拳：「他其實不止是機器人，對嗎？」

　　他原本已做好了對峙的準備，卻不料對方異常坦然地承認了，「沒錯，他不完全是機器人，他應該算是……」像是不知道該怎么定義，羅博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扔出一句爆炸性的話：「大概還算是半個人。」

　　儘管齊凡心裡已經做好了一些好的不好的準備，甚至他曾經是那么希望肖恩是個人類，但真的聽到這個真相時，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無法想像一個人類的身體裡遍佈機械化的電線、金屬、電源會是怎么樣的。

　　「放心，我們是在他變成植物人後經過他監護人的同意才改造他的。」

　　「可是、可是……」就算失去了意識，難道就可以被這樣對待嗎？一次次的打開身體進行改造，一次次地被抹去記憶再喚醒，沒有感情，沒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是淪為人類的玩物任人差遣。齊凡氣得恨不得撲上去給這老頭一拳。「為什么要改造人類？！這明明比直接生產機器人更麻煩。」

　　「你說的沒錯，不僅麻煩，也更有風險。」老人的眼神變得有些茫然，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就在齊凡等的不耐煩時，他突然話鋒一轉，「我的愛人在四十年前死於一場車禍，當時還只是個窮小子的我花光所有家當，將他的屍體冷凍住，發誓有一天要讓他重新醒過來，哪怕是——」

　　齊凡張了張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太敢問羅博士他的愛人最後究竟醒來了沒。

　　「……肖恩是所有改造者裡最成功的一個，也是目前為止僅剩的一個人類改造者，儘管他的脾氣有些壞，我們猜想是他的人類記憶還沒徹底消除，這次的意外證實了這個猜想，外部的刺激讓他的記憶徹底被喚醒，當然，真正喚醒他人類意識的——」羅博士說到這有些複雜地看了眼齊凡，「是你。」

　　「我？」

　　「你喚醒了肖恩原有的人類感情。」

　　齊凡愣了幾秒，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所以肖恩是以人類的感情喜歡著他的？！他不是不懂，不是不會，更不是因為那些該死的電腦程式！

　　他的感情是有回應的。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帶肖恩回家？！」齊凡已經興奮地半跪在了床上，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見到肖恩，狠狠地抱住他，吻他。

　　羅博士看著激動不已的齊凡，撇了撇嘴：「我說過他必須經過新的安全監測，而且你必須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準備？什么準備？！」

　　「他之前的記憶有可能被抹去，當然，我相信你有第二次喚醒他的能力——噢！」

　　齊凡這次真的撲了上去。

　　「嗨親愛的，你還記得我嗎？——不對不對。你好肖恩，我是齊凡，你的前任主人——f**k，也不行！哎……」齊凡歎一口氣，猛地朝後躺倒在沙發上，下一刻又彈了起來，不能壓壞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髮型，他整了整衣領，心臟跳得快要從喉嚨口蹦出來，這簡直比第一次見面還要緊張。

　　他昨晚甚至無法入睡，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難過，不知該怎么重新面對可能忘記掉自己的肖恩，他應該是要痛苦的，可是內心卻有股莫名的自信讓他覺得自己和肖恩依然會在一起，以至於最後竟然是開心多過難受。

　　「叮咚——叮咚——發工資了！發工資了！」

　　門鈴聲好無預警地在他發呆時響起，讓他嚇了一大跳，幾乎是小跑著去開了門，手握上門把的時候，他突然笑了出來。

　　門外依然是穿著桔色衣服的工作人員，身邊立著那個大大的箱子。

　　「你好齊先生，需要我——」

　　「不用不用，我自己扛進去就行，謝謝再見！」

　　幾乎是連抱帶拖的把箱子放到屋裡，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打開箱子，然後低下頭吻住沉睡在裡面的男人。

　　「嗨肖恩，回家了。」

　　男人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眼，露出那對灰藍色的眼睛。

　　「你好，我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