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收服最強哨兵(二十二)
醫院哨兵一片潔白。
成擎蒼和另一個哨兵到達,只見嚴雪峰躺在床上,臉色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平時那種冷厲的感覺竟少了幾分。
嚮導的血液和普通人不一樣,嚴雪峰受了傷,又被人抽了一管血,卻沒有適合的血液可以輸,只能多輸些補養藥物保證體能正常。
嚴雪峰正在看文件,察覺到門被人推開,他抬頭看去,愣了一愣,望著走進病房的兩個哨兵。
成擎蒼軍銜高,旁邊的哨兵雖然想表現,卻還是先看向他。
成擎蒼斂起一貫的吊兒郎當,腰杆站得筆直,銳利如刀的目光落在嚴雪峰身上,說:“我是特別行動隊副隊長之一成擎蒼,和隊員梁昶一起奉命來保護你一段時間。”他走上前,用力抽出嚴雪峰手裏的檔,“請嚴部長謹遵醫囑,好好休息。”
嚴雪峰看了眼被成擎蒼拿在手裏的文件,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校園時代。
那時候成擎蒼也是這麼不客氣,把他的日記本都這樣搶了去,還無恥到當眾念了出來。
上面記著他向邵峻英“求婚”失敗的過程和反省。
成擎蒼的做法一度讓他成為所有人口裏的笑話。
若不是他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依然以全區第一的名次穩穩地升學,去了成擎蒼絕對考不進的學校,說不定這傢伙還會做出更惡劣的事。
看來他確實把邵峻英刺激狠了,居然把成擎蒼派來“保護”他。
嚴雪峰這樣想著。
他沒有奪回檔的意思,只淡淡地說:“幫我放在桌上,等我休息好了還得繼續看。”
成擎蒼手裏抓著那份文件,僵直地站在原地。
嚴雪峰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一直以來,嚴雪峰對他都是這種態度,好像不管他做什麼,對嚴雪峰來說都不會有半點影響。
從懂事以來,嚴雪峰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他聰明,懂事,成績優異,做事知分寸明事理。而他呢,做什麼事都沒恒心,喜歡呼朋喚友到處玩兒,是所有家長口裏的反面教材。
他們就是這樣一個天一個地。
無論他再怎麼蹦躂,也不會讓嚴雪峰多看他一眼。
梁昶覺得成擎蒼怪怪的。
他用手肘推了推成擎蒼。
成擎蒼把文件放到桌上,看見了桌上放著的蘋果。他順勢坐下,拿起水果刀削起皮來。
嚴雪峰望著他。
成擎蒼靠得太近了,那種屬於哨兵的壓迫感覆攏在嚴雪峰頭頂,讓他有些厭惡這樣的距離。嚴雪峰想開口讓成擎蒼離遠一點,又想起這兩個哨兵是來保護他的,他總不能把他們給趕出門去。
嚴雪峰準備躺下睡覺。
成擎蒼說:“先別睡,馬上削好了,吃個蘋果再睡。”
嚴雪峰一頓,眉頭微微擰起。
成擎蒼記得嚴雪峰潔癖的毛病,朝他亮出潔淨的手掌:“我洗過手的,很乾淨。”
嚴雪峰的視線落在成擎蒼指甲上,那裏平齊到肉,清理得乾乾淨淨,確實不算髒。但他還是說:“我不想吃。”
成擎蒼的動作停頓下來。
他看向嚴雪峰,對上嚴雪峰那覆著冰霜的目光。嚴雪峰不喜歡他,他當然知道。換了他是嚴雪峰,他也不會喜歡這麼個叫“成擎蒼”的混蛋。
可是他忍不住。
一見到嚴雪峰他就忍不住想往嚴雪峰身邊湊,想瞭解嚴雪峰做的任何事,想擋住嚴雪峰的全部視線,讓嚴雪峰眼睛裏只有他。
後來他知道嚴雪峰覺醒了,知道嚴雪峰是個嚮導,就向嚴家點名要嚴雪峰。
那時候哨兵十分稀少,像他這樣天賦卓絕的A級哨兵更是少之又少,嚴家那邊權衡之下答應了他。他趾高氣昂地找上嚴雪峰,要求和嚴雪峰提前結合,嚴雪峰把他趕了出門,順便把隨意決定他婚姻的那些人都整治了一遍,嚴家上下幾乎都聽命於他。
他去找嚴雪峰問:“你對我有哪里不滿意?你當初找邵峻英不也是想和他聯姻嗎!”
嚴雪峰卻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天天去堵嚴雪峰。
嚴雪峰被他煩得不耐煩,終於對他說了實話:“雖然都是聯姻,但邵峻英是我自己選的。我欣賞他,”嚴雪峰如他所願,正眼看向了他,那目光卻把他澆了個透心涼,“而你,抱歉,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讓我欣賞的地方。”
是的,他身上沒有任何讓嚴雪峰欣賞的地方。從小到大他做的事,不是欺負嚴雪峰就是戲弄嚴雪峰,甚至還想著通過家族逼迫嚴雪峰成為自己的伴侶——這樣的他,只會讓嚴雪峰感到厭惡。
成擎蒼沒有再出現在嚴雪峰面前。
聽到嚴雪峰說“我不想吃”,成擎蒼放下刀,對著手裏的蘋果一口咬了下去:“不想吃正好,我自己吃!”
明明蘋果很甜,成擎蒼卻覺得嘴巴苦透了。他在梁昶驚詫的目光中一口一口地把蘋果吃光,將果核跟果皮都扔進垃圾桶,站起來說:“病房裏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嚴雪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的話。
梁昶看了看嚴雪峰,又看了看成擎蒼,朝嚴雪峰說了一聲,跟著成擎蒼走了出去。
梁昶說:“副隊,你怎麼了?你以前認識嚴部長?”
梁昶比他們小幾屆,早年又在外地長大,不知道成擎蒼和嚴雪峰的淵源。
成擎蒼有些挫敗地撐著額頭,歎著氣說:“我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蛋。”
梁昶說:“怎麼會?副隊你可是除了隊長之外最厲害的哨兵,這幾年你立下的功勳甚至比隊長還多。”邵峻英現在只出關鍵任務,成擎蒼立功的機會比邵峻英多很多。
特別行動隊裏還真找不出比成擎蒼更強悍的。
梁昶的安慰並沒有太大用處。
成擎蒼知道自己這幾年這麼拼命是為了什麼。
嚴雪峰那句“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讓我欣賞的地方”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發瘋地想要拿出最好的一面,讓嚴雪峰收回他說過的話。
可是如果說過的話能收回,他早就回到過去把當初自己說的渾話都收回了!
成擎蒼說:“沒有用。”
即使他立再多的功,嚴雪峰也不會看在眼裏。
他立功,和嚴雪峰有什麼關係?
他當了副隊長,嚴雪峰就一定要對他另眼相待嗎?如果早個幾年,他一定會這樣想。
可是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蠻橫莽撞的毛頭青年。
他現在已經明白,他拿到任何成就都和嚴雪峰沒關係。
有人會因為自己厭惡的人立功而對他另眼相看嗎?
不會的。
梁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成擎蒼。
梁昶忍不住問:“副隊您這幾年這麼拼命,就是為了嚴部長嗎?”
成擎蒼定定地看著病房門,沒有說話。
梁昶明白了。他猜對了,成擎蒼的改變確實是為了嚴雪峰。他記得剛加入特別行動隊那年,很多人向他說起過成擎蒼的“豐功偉績”。這傢伙是十足十的兵痞,經常會為手下哨兵“搶嚮導”。
成擎蒼帶著的小隊成員都十分愛戴他,其他人可就沒那麼喜歡他了。要知道嚮導數量十分稀少,他仗著有成家在背後撐著,把嚮導都弄去和他的小隊成員配對,當然會弄得天怒人怨。
成擎蒼沒少因為這作派被罰。
這幾年成擎蒼卻收斂多了,只顧著出任務,沒再去搶過嚮導。
他自己也始終沒有找嚮導。
事實上有意與成擎蒼“聯姻”的家族並不少,只是成擎蒼統統都瞧不上,硬是靠著舒緩劑撐到現在。
再這樣下去,成擎蒼很快會逼近狂化邊緣。
梁昶說:“副隊您有和嚴部長好好談過嗎?”
雖然早就知道大部分哨兵會面臨著什麼宿命,梁昶卻還是不願意看著天賦過人的成擎蒼因為狂化而精神力崩潰。
成擎蒼沈默地站在走廊裏。
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藥水味,不算太難聞,卻讓他很難受。想到嚴雪峰受了傷,還被人弄走了一管血,成擎蒼痛苦無比。如果嚴雪峰成為了他的嚮導,那他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嚴雪峰遭遇著什麼樣的危險,第一時間趕到那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必須從別人口裏得到這樣的消息,必須靠著別人的命令才能來保護嚴雪峰。
成擎蒼猛地轉過身:“是該談談。”
衝動戰勝了他的自卑和自厭,成擎蒼大步邁回病房。推開病房門後,他看到嚴雪峰已經躺在床上,眼睛閉了起來,仿佛已經熟睡。
沉睡的嚴雪峰,沒有了平時那種難以靠近的感覺。
成擎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覺得嚴雪峰是任何事都無法擊垮的,他總是在試探著嚴雪峰忍耐的底線,卻發現嚴雪峰的底線永遠都那麼難以捉摸——嚴雪峰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他的欺辱,別人的嘲笑,甚至邵峻英的冷言拒絕,嚴雪峰都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他幾乎要利用哨兵對嚮導的影響徹底佔有嚴雪峰。
嚴雪峰哭了。
他的所有欲-望都被澆熄。
嚴雪峰的底線,他找到了。
嚴雪峰終於在他面前露出別的表情,可是那樣的表情卻讓他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是個怎麼樣的混蛋。
簡直是個人渣。
成擎蒼關上病房門,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
他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隔著被子按住嚴雪峰的手。
嚴雪峰的手動了動。
成擎蒼知道嚴雪峰醒了。
成擎蒼說:“對不起。”
雖然這句對不起來遲了許多年,他還是得把它說出口。
嚴雪峰睜開眼。
他定定地看著成擎蒼。
成擎蒼說:“以前我是個混蛋。”他收緊手掌,“我不是想欺負你,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才能接近你——”
嚴雪峰抽回被成擎蒼握住的手。
成擎蒼心裏一陣難受。
他說:“邵峻英已經有了伴侶,你真的不能考慮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