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山抓老五

「老古，你真的可以肯定，肯定，肯定，老五那仙人板板③傢伙會自己跑進咱們的陷阱？」猴子孫喆這個天然呆歪貨④法醫蹲在草叢裡，嘴中流裡流氣的咬著一根草莖，大大咧咧的問。

這裡是張家莊，一個數千年來世代都以種植蘑菇為生的村子。不過隨著時代的轉變，張家莊的青壯年幾乎都已經離開，只剩下些老人居住。

蘑菇自然也沒有人種了。而就我收集到的資訊顯示，自從老五央求自己的爸爸替他種血頭菇後，最後一批會種蘑菇的張家莊元老，在沒有人回來過。

不知道他們幾個在種蘑菇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弄得老五親手殺了自己的老爹，也僅僅剩下他一個人還活著。甚至被人扔進了茅坪村飛地下的七陰絕煞墓中。

③仙人板板：四川話，無意義語助詞。

④歪貨：四川話，冒牌貨的意思。

雖然我猜測，那應該是窺視大豐神陵墓的勢力的另一個陰謀。

好吧，照例來個自我介紹。我叫古塵，悲慘的就快要畢業的大四狗，如果沒有不久前的經歷的話，想來我現在肯定會活得很快活吧。

老實說。我、校花秦思夢，以及歪貨法醫孫喆，都被不同程度的詛咒了。

自己和秦思夢只剩下四天可以活命，猴子孫喆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血小板不斷在體內凝固，插入肚臍眼的幾根黑漆漆的詭異頭髮，也在體內生根發芽，逐漸朝心臟的位置生長過去。

猴子生命消逝的速度比預計的還快得驚人。恐怕以現在的時間計算，只剩下三天的命好活。

據說唯一能解開詛咒的秘密，便影藏在大豐神陵墓裡。所以由不得我們三人不放心上。之所以浪費了一整晚的時間，跑到遠離春城郊外，這片鳥不拉屎的張家莊。

為的便是逮住一個關鍵人物——老五。

這個生於種蘑菇世家的混蛋，似乎知道許多我們搞不清楚的隱秘。對於大豐神陵墓，我很是敬畏，也志在必得。可是隱藏在背後的勢力太強大了，他們手中絕對握著某個超自然的力量。

所以，逮住老五，便成了自己計畫的關鍵之一。只有制伏了他，我才能進行下一步計畫。否則哪怕是進入大豐神陵墓，也只是純屬的找死罷了！

「當然有把握。」我用手拉了不遠處的陷阱繩，得意道：「本人是誰，什麼時候算有遺落過。」

「得了吧，小古！用捕鳥的陷阱抓人，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麼白癡的計畫。」秦思夢摸了摸腦袋，她穿著筆挺登山裝，一副《古墓奇兵》中女主角羅拉的嘴臉。唉，現在的女孩，頭腦真是有夠輕浮的，就連盜墓都非要穿出時尚氣息。

女孩指了指不遠處的捕鳥陷阱，只見偌大的竹編蓋子吊在樹梢上，根本就沒有遮掩。籃子下邊有一片巴掌大小的金色殘片，就那麼隨意的扔在地上。簡直是告訴別人，快撞進來吧，這裡你妹妹的就是個赤裸裸的陷阱。

「放心，我故意的。哪怕老五明知道這是陷阱，他也會往下跳。」我撇撇嘴，大聲道：「原理嘛，嘿嘿，聽說過誘餌效應嗎？」

「老古，長話短說。老子腦容量小，禁不起你的折騰。」猴子叩了叩腦殼，他最怕我灌輸他偏門知識。

「小古。」秦美女也是疑問重重，她偏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臉色不刪，立刻將後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快要被這兩個聒噪的傢伙給弄瘋了，「通通給我閉嘴。早就想說了，你們這稱呼倒是怎麼搞的？你！」

我指著秦校花，「你，明明和我同年，非要叫我小古。還有你，明明年齡比我大得多，居然裝嫩叫我老古。我都被把你們弄到快精神分裂了。」

「嘿嘿，老古。」猴子乾笑了兩聲，腦袋朝草叢裡低了低：「你做人比我還老練，不叫你老古叫啥子。你娃娃叫我猴子，我可沒哼幾聲咧。」

「你給我閉嘴！」我鬱悶的歎口氣。這傢伙死豬不怕開水燙，想來是要將我跟他的年齡翻轉到底了！

我們三人是淩晨六點感到張家莊的，來的時候天才剛亮。好不容易挨到有老人出來晨練，我才用軟泡硬磨的功夫，弄到了些關於老五的訊息。

這傢伙似乎沒有回張家莊。

於是我讓秦美女掏錢買了村裡最大的捕麻雀陷阱，三個人吃力的抬著，抬上半山腰的菇神廟前。然後大剌剌的將陷阱展開，我又神神秘秘的做了一番佈置，便開始守株待兔。

「你還真把老五那傢伙當麻雀了！」秦美女皺著眉頭，想笑，臉上的肌肉動了動，卻沒能笑出來。我知道她心裡在擔心什麼。認識知道自己被詛咒了，只有九十四個小時可以活命，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笑著面對吧。

哪怕是我，表面冷靜，心裡也仍舊焦急得要死。

李欣的信裡提及的東西隱藏了太多的訊息。她說我們被詛咒了，而詛咒的來源，極有可能是血頭菇。有著十一個傘柄的血頭菇。

這又是一個我必須抓到老五的理由。他們家時代種植蘑菇，血頭菇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通讀民俗著作，知道大部分民俗學方面的我，卻是清楚得很。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地方，種植得出曾經上貢給皇帝享用的蘑菇。

那便是老五的老家——張家莊。

昨天淩晨兩點，我們的生命倒數計時只剩下九十四個小時。從春城馬不停蹄的趕到張家莊，狂野地將秦美女的豪華越野車飆到了極限，也還是又花了四個小時。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我和秦思夢的命，還有八十六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容不得浪費！

李欣給我們的證據十分的赤裸裸。它只能在月光下才看得到。或許那個詛咒，是吸收了特定的光波，才會被肉眼所察覺。我在月光下確實看到了些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東西。

而秦思夢的反應更大，她只看了腳底下的影子一眼，就嚇得渾身發抖。整個人都站不住，一屁股倒在地上。哪怕是光天白日的現在，女孩也會下意識的往自己的影子方向張望。

她在恐懼，沒有安全感。

我搞不清楚她在自己的影子裡看到了什麼，居然能將她嚇得如此不堪。不知為何，我們倆都不約而同、絕口不提自己眼裡看到的東西。我有自己的理由，而她，恐怕也有。

菇神廟背後穿過來的風，吹得人遍體生寒。那個破敗的廟堂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打掃祭拜了，院門前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無數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叢生在青石板的間隙裡，猶如一根根綠色的詭異頭髮。

陽光從樹頂間稀疏流瀉，猴子等得無聊，主動張口道：「老古，還是談下你的那個所謂的誘餌效應吧！」

我聳聳肩膀，笑了笑：「繞來繞去，結果還是想知道嘛。行，我之所以非常肯定老五會落進我圈套的理由，可是完全依託在這個理論之上呢。」

說著，我撿起了大中小三塊石頭，分別排列起來，說道：「如果你去電影院看電影，突然非常想吃爆米花。可這家電影院十分坑人，只有兩種規格的爆米花。」

我拿起最小的石頭說：「小包爆米花十八元。」

然後，我又拿起了最大的石子，又道：「大包的爆米花四十二元。」

「請問你會買哪個呢？」我問。

秦思夢和猴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說：「小包的。」

我看向秦思夢，有些詫異。沒想到秦美女這個富豪家族出生的人，居然還有節儉的概念。

「不錯，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買小包的爆米花。因為就如同你們想的那樣，四十二元買爆米花有點太貴了。」我說完，拿起中等大小的石子，插入小石頭和大石頭之間：「既然大家都覺得大包爆米花貴。那麼我們就來加入誘餌效應。中等的石頭，就是心理學上的誘餌。」

我一一的指著石頭，說出了每顆石子代表的意義：「現在爆米花套餐，變成了三種。小包的十八塊，中包的三十九塊，大包的四十二塊。你們再選選，想要買哪一種？」

這一次，猴子與秦思夢都猶豫了幾秒鐘，最後指著最大的石頭說：「當然是要最大包的，划算很多嘛！」

「沒錯！」我滿意他們倆都不出意外的落入了陷阱中，「想來現在所有人都會和你們一樣，買大包的爆米花了。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大包和中包只差三塊，買大包划算的。從而忽略了小包和中包，於是電影院賺到了更多的錢。」

秦思夢和猴子神色一變，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

「這就是所謂的誘餌效應？」秦美女眨巴著眼，點頭：「很有道理。」

「確實很有道理。這是一個非常有效而有力的心理學技巧，許多銷售公司都會用類似的伎倆來賺我們大腦的漏洞。當人們面對兩個選項進行選擇時，因為第三個新選項的加入，便會使人們改變之前所做的決定。」

我的聲音頓了頓：「市場人員透過讓消費者對比物價而獲利。他們會設定多種價格來引導你去買他們想賣給你的。你只需要去超市逛上幾圈就會發現這種事頻繁在上演，是買二十四塊餅乾花十八元還是買四十八塊餅乾花三十元呢？那邊明明寫著三十六塊餅乾要二十八元，那還是買四十八塊划算！」

「可是你所謂的誘餌效應，並沒有解釋你為什麼那麼有自信老五會自投羅網。鑽進那個捕麻雀的蓋子裡去。」秦思夢反駁道。

我笑得更加陰險了：「那個捕鳥陷阱以及底下的天書殘片擺在明面上，其實就是中間價格的爆米花，是用來作為對比的。」

猴子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了過來，「我就曉得老古你沒那麼白癡，居然暗中還設置了小爆米花和大爆米花作為陷阱。可是我咋個都看不到那兩個陷阱在哪裡咧？」

「讓你都找得到，我就白佈置了。那兩個陷阱，只有老五能看到。」我冷哼了一聲。

秦美女在一旁潑冷水，「退一萬步，你真的布下了天羅地網。可如果老五不在張家莊。你又能怎樣？」

「他在！他一直都在。」我十分有自信：「就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往山坡上爬。；菇神廟位於半山腰很陡峭的地方，能夠將下方的一切看得一目了然。明明是大熱天，三十多度，那男子居然用破布料把自己遮蓋得嚴嚴實實。

他怕得很慢，只能看出性別，看不到臉。

「是老五？」猴子小聲問。

我皺了皺眉頭，沒有開腔。這個男人的腳不靈活，而且渾身上下都給我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個人，不像是老五。個子沒有老五高，掛滿破布的衣服遮蓋下的身體空空蕩蕩的，仿佛是個架子般。地上的風一掃過去，將那人的衣服往後拉扯。那個人立刻就停了下來，似乎險些被風吹走。

秦思夢眨巴著眼，突然望向我，吞下一口唾液：「那傢伙有問題！」

「你也這麼覺得？」我點頭：「他絕不是老五。」

「那他是誰？」猴子詫異的縮了縮自己的脖子，光是看那個人，都覺得背脊發冷。

「應該說，它，是什麼！」我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看著那東西一搖一晃的走到捕鳥陷阱下，伸出手想要去撿天書殘片。

沒有再猶豫，我放開了手裡的繩子。捕鳥陷阱砸了下去，將那人壓倒在地。就在那一瞬間，我們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

眼前的狀況超出了想像之外，不太重的捕鳥陷阱，竟然將那個人整個壓塌了！

真的是壓塌了。從腦袋到腳，一個一百六十幾公分的人，居然被壓得只剩下了三十幾公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該死！」我暗叫不妙，大聲對孫喆說：「猴子，帶上槍，去捕鳥籠右邊一百公尺的一顆老槐樹底下守候著。只要見到人影，不管是誰，就死命的開槍朝他腿上招呼。」

說完，我就立刻竄到陷阱旁。剛將竹蓋子掀開，那個人形物體便開始掙扎，身體隨風一吹，膨脹了一圈。

它身上的破布在風中搖晃，如同風箏似的，眼看就要被風吹走。我手疾眼快的一把拽住了它的脖子。

人形物體果然輕如無物，我隨手將它扔在地上，用陷阱壓住它的腿部。這玩意兒掙扎了幾下，突然又軟了下去。

「什麼怪東西？」一旁的秦思夢被它的變化弄傻了眼。

「這不是東西，但有點像影子燈！」我身上一涼，顫抖著說。人形物沒有重量，身上的破布猶如麻袋子，不像是人，也沒有生命。但是卻偏偏能行走活動，不是民間傳說中的影子燈是什麼？

「影、影子燈？」秦思夢問，她搞不清楚影子燈是啥。不過聽名字倒是挺怪的。

我黑著臉，心驚肉跳道：「影子燈是四川大山中流傳的一種怪物，甚至民俗學課本中都沒有記載。據說經常在山中找食的人才會遇到它。老五的一家子世代都在深山裡種蘑菇，會知道影子燈倒是不稀奇。但是，他是怎麼利用影子燈來拿天書殘片的？」

影子燈其實是四川老山區對狐狸的俗稱。山裡人愚昧，認為狐狸活了幾百年後就會成精，脫皮後成為披著破布的人形怪物。那種怪物以人類為食。雖然基本原理我不太清楚，只是大略知道這東西的傳說這很的流傳得很廣。

可是，眼前的東西，真的是影子燈嗎？

狐狸活得再久也是狐狸，無法變成人。但是被陷阱壓住的人形怪物，卻實實在在的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掙扎，它全身上下根本就沒有生命的氣息。

不對！老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那人形物體掙扎了一會兒，居然就不動了。我眨巴了下眼睛，突然心裡浮上一絲不好的預感。猛地將它表皮的破布扯開，自己又是一陣驚訝。

「這果然不是什麼影子燈！」我和秦思夢同時大吃一驚。

只見破布裡並不是沒有東西，而是長滿了蘑菇。密密麻麻如同手指頭粗細的蘑菇在破布內生根發芽，足夠令密集恐懼病患者犯病。這些蘑菇極輕，呈現白色，小小的傘蓋細緻小巧，卻矛盾的發出陣陣邪異感。

就在這時，好巧不巧的，一束陽光從頭頂的密林中灑下。穿過我和秦思夢兩人的腦袋間隙，落入自己扯開的破布缺口中。

頓時，雪白的蘑菇變了。

一層血紅的顏色在白色傘蓋的最中央逐漸擴散出來。本來呈現橢圓形的小小蘑菇蓋因為那暈開的紅色，居然顯得不再可愛，而像是一個個在黑暗中睜開的小眼睛，用猩紅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們。

「好、好可怕！」秦美女被看了幾眼後，就嚇得渾身發抖，猛地向後退了兩步。

花了好幾秒鐘，我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失聲道：「這、這是血頭菇。」

不錯，這絕對是血頭菇。在來的路上我就查過血頭菇。這種全世界只有張家莊才能種的蘑菇，留下的史料極少。但我查閱的資料夠多，終究還是在某篇當地典籍中，找到了一張清朝富商留下的血頭菇描畫。

描畫上的血頭菇，和眼前藏在破布中的蘑菇一模一樣。但有一點不同的是，自己看到的血頭菇，居然滿是戾氣，仿佛剛從墳墓裡取出來般，甚至蕩漾著些許屍臭味。

這種東西，真的能上貢給歷代皇帝當食材？未免也太扯了吧！

破布裡的血頭菇照射到太陽後，猛地鼓脹了幾下。傘蓋上的血色更加充足了。我眼皮使勁兒跳了跳，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是什麼？

眼巴巴的看著無數血頭菇膨脹，心裡的危機感居然濃了起來。血頭菇是蘑菇！蘑菇不能照太陽，否則就會灰敗，死亡。難道血頭菇上的紅，是死亡的預兆？

「不好！」我一把拽著秦思夢往後躲，有多遠躲多遠，有多快跑多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和搞不清楚狀況的秦美女拼命逃的時候。只聽一聲輕微的「噗哧」聲。血頭菇已經膨脹到了極限，破布中滿是赤紅顏色的蘑菇叢迸裂，「啪」的爆開了。

猶如風吹過，破布的縫合處噴出了大量的白色微粒。那是血頭菇的孢子。孢子輕飄飄的灑在地上，孢子一落地立刻就死亡了。它們沾著土壤，「噗噗」的不停冒出黑色的液體，臭氣熏天。

很快，難聞的屍臭味，就在這偌大的菇神廟前蔓延開。風都吹不散。

「那些孢子……好強的腐蝕效果。」秦思夢睜大了眼，額頭上滑下幾滴冷汗。如果不是我們跑得快，只要皮膚上沾上哪怕一丁點血頭菇的孢子，恐怕就會沒命。孢子腐蝕性極強，非把皮肉給化成水不可。

我也驚慌不已，「老五還是那麼歹毒！沒想到血頭菇不知能詛咒我們倆，居然還能縫在破布裡，指揮它行動。這東西究竟是怎麼種出來的？」

對此，自己也越發好奇起來。恨不得立刻逮住老五那混蛋，逼他說出一切。

死裡逃生才剛喘口氣，菇神廟那一頭，就傳來隱約的槍聲。我和秦美女對視一眼，連忙掏槍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