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兔子精將仙草做成藥汁,收在一個瓷瓶裡。
他推開美人的房門,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顯然為了維持著美人的命,他的兩個好友費盡了心思。
關上房門,他往病床上去看,卻不見人。
視線一轉,便瞧見窗戶大開,美人背手而立,瞧著窗外林樹鬱鬱蔥蔥。
僅僅是幾日不見,美人便已形銷骨立,深紅紋路即便是疊著白衣,都透過那層布料,張牙舞爪地展現在兔子精面前。
兔子精捏著瓷瓶,努力地展開一個笑臉:「你還好嗎,給你說個好事,我給你帶來了天塵草,你不會有事的。」
美人緩緩地轉過了身子,那雙漂亮的眼盈盈地瞧著他,就像是第一次初見一般,讓人一見生情,無法自拔。
兔子精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卻聽見美人輕歎一聲:「你不該回來,也不該救我。」
「什麼?」
「我不像你想的那般好,你會傷心的。」
兔子精還未開口,便嗅到了一股濃郁的甜腥氣息,就像是第一兩人相遇時,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所嗅到的味道。
眼前一切都開始旋轉,漆黑漸漸襲來。
他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落在一個微涼的懷裡,帶著淡淡馨香。
微涼的吻落在他額上,伴著一句等我,兔子精慢慢閉上雙眼,陷入無邊黑暗。
47
美人將兔子精抱著放到了床上,咬開自己的指腹,在兔子精額頭上畫了一個符文。
他瞧著血跡滲入,額頭復而白皙無暇時,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剛放鬆,喉間便湧上一股腥意,美人皺眉捂嘴,濕黏的血液湧了出來。
身上的符文無時無刻不再折磨著他,那噬骨的疼痛讓他幾乎快直不起腰。
他時間快不夠了。
幾百年的折磨,終將會結束。
然而即便是死,他也是自由的。
美人將天塵草裝入懷裡,推門出去。
此時他氣息不再壓抑,陰冷的蛇息一點點地滲透開來。
右方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美人抬眼望去,便瞧見竹子精又驚又恐地望著他,隨之眼前便一道青光滑過,是竹子精攻了上來。
48
美人無意與兔子精的朋友作對,但他現在的身體也經不住這一掌。
無可奈何,他只能狼狽地退避:「你幫我看好塗之,等我回來,我會解決天塵草的問題。」
竹子精聞言便住了手,一臉驚怒地望著他:「你知道,你都知道?!」
美人抿了抿唇:「沒錯,我都知道,所以我要你看著他,在我回來之前,他不能去找上仙。你們之前在屋外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竹子精身子一陣發寒。
蠢兔子究竟救得是個什麼東西,剛剛的是蛇息,是蛇精嗎?
他防備地盯著美人:「我憑什麼相信你,如果你目的是天塵草,那你一直在騙那只蠢兔子,你利用他,欺騙他,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
美人聞言雙眸一黯:「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在他額頭上畫了符咒,如果我沒回來,他短時間內不會再醒來,等時間到了,他會醒來,事情應該也解決了。」
「你什麼意思?」
「照顧好他,還有……替我和他說聲抱歉。」
「你……」
美人掐了個手勢起陣,黑色的霧氣旋上他的身體,很快便消失在空氣中。
讓竹子精的怒罵落了空。
49
那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龍延香瀰漫,層層金紗交疊的昏暗處躺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的死氣十足,病入膏肓。
美人希望這人能死的快一些,卻又不希望他死了。
他被這個皇室祖祖輩輩,束縛了幾百年。
做盡了不情願,噁心,罪惡的事情。
何為國師,不過是被強迫著帶著狗鏈,每一任皇帝的看門狗而已。
他不在乎生死,只是如果死後,魂魄還不得自由,直到被利用到魂飛魄散。
那滋味,真的是連死都不如。
他捏著瓷瓶,眉眼森冷地一步步靠近那床幔後的人影,沙啞道:「東西我帶來了,只有解開契約,才能給你。」
床幔後傳來兩聲咳嗽:「如果解開契約,你反悔了呢,我知道你有多恨……恨我。」
「我恨你們每一個人。」
「……」
「我想,現在外面的人都巴不得你死了,你死了以後,契約不解,我不過是換一個人服侍而已,而你……就沒那麼好運了。」
床上之人傳來一聲沉沉歎息,半晌後濕潤的滴答聲傳來。
一隻白皙瘦弱的手從床幔後伸了出來,上面淌著全是鮮血:「來吧,自己過來解開吧,我已經起不來身了。」
50
美人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像是走向噩夢,又似解脫。
他雙手微顫,輕輕握上了那滿是鮮血的手。
他閉目輕聲低吟,隨著咒術的回應,很快,身上的符文一瞬間仿若暴漲一般,增加了好幾倍。
隨之便一點點如潮水般褪去。
最終消失地無影無蹤。
美人想笑,可剛扯開嘴角,唇裡便狼狽地湧出鮮血。
他身上還有與皇帝一起種的同命蠱,再不解皇帝的毒,怕是連他自己也得死在這裡。
那他的小兔子,可怎麼辦。
他的塗之還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