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換
燭淵左手牽著雲采夜,另一手捏著青年剛剛塞進他手心的小泥龍,想使勁握住又怕捏壞這個禮物。臉上雖然木木呆呆的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高興得快要飛起來了。
——師尊果然是最愛他的!那群小妖精看到師尊送他這東西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呢!
想到雲采夜剛剛給他捏泥人時專注的模樣,燭淵心裡就有些騷動——好想把成年期提前一點啊。
「燭淵,師父要出去辦點事,你在這裡乖乖等師父回來好不好?」燭淵還在各種意.淫著,雲采夜就已經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回水雲閣了,他把燭淵抱上床坐好,摸著他的頭髮柔聲說道。
燭淵聞言,心頭倏地一冷:師尊又要出去見別的妖精了?還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呸,做夢!
下一瞬,雲采夜馬上就看到小徒弟委屈地皺起眉,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撲到自己懷裡甕聲甕氣地撒嬌道:「不好……我要和師尊在一起嘛……」
雲采夜抱著軟乎乎的小徒弟,心裡像是有蜜糖化開一般甜軟,但他要去寰宇殿面見天帝,又怎麼能帶上燭淵呢?於是雲采夜一狠心,拒絕道:「不行,燭淵聽話,師父很快就回來。」
燭淵立即就僵住了。
他在雲采夜懷裡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把上半身挪出來。吸吸鼻子,頭垂得低低的,哽著嗓子應了一聲:「喔……」
雲采夜看不清小徒弟的表情,卻也不忍心看,因為他怕自己會心軟。
於是他連忙站直身體,快步走出水雲閣。
在出門前的最後一刻,雲采夜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燭淵一眼,卻只看到小徒弟背對著他,耷拉著肩膀在床上撥弄著「泥燭淵」的落寞身影。
雲采夜見此,忍不住後退半步,一句「來,師父帶你去」差點脫口而出。但他張了張口,還是作罷,垂下眼睫緩緩離去。
燭淵趴在床上裝模作樣演了半天可憐戲,也沒能騙得雲采夜留下來或者帶他一塊走。在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後,燭淵猛地跳下床,緊緊地皺著眉望著雲采夜離開的地方,半晌後緊握著拳衝到桃花苑中去了。
桃花苑裡的桃花依舊沒開,只是滿枝滿杈的生了些嫩粉色的花苞,清澈的池裡蓮花倒是開得正盛,隨風送來幾縷若有若無的香氣。燭淵蹲在池邊,揪下一片蓮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便將其揉碎扔進池裡,在水面蕩起幾圈漣漪。
雲采夜養在池潭裡的那群紅鯉,早在察覺到燭淵的氣息時就紛紛沉入水底,游到蓮葉下躲藏起來了,半分動靜都不敢弄出。
燭淵瞇起眼睛,直接變回了原型跳進池子裡。不一會就咬著四五條又肥又嫩的紅鯉浮出了水面,快速游到岸邊。
他叼著魚,一直走到原先吃魚的那棵桃花樹下才將紅鯉放下,一巴掌統統拍死後慢慢享用起來,直到將這些魚吃得只剩白生生的骨架,燭淵才舔舔嘴巴變回人型,將雲采夜臥閣裡的軟塌拖到沐月台去,躺在上面曬起了太陽。
陽光很暖,肚子也很飽。燭淵翻了個身,換個面繼續烤太陽,連雲采夜拋下他一個人出去的壞心情都好了點。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操之過急,不能操之過急。
現在吃的這些虧都沒關係,再過一段時間……只需再等上一段時間……
——雲采夜就再也沒有離開他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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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可憐兮兮的身影一直迴盪在了雲采夜腦海裡,攪得他一路心神不寧,面帶憂慮,長眉緊蹙。路過的小仙看見他們心心唸唸的劍神大人居然如此憂鬱,覺得心都要碎了,紛紛打聽雲采夜今天到底遇到什麼事。
「采夜。采夜?」酒嶷路上碰到雲采夜,走到他旁邊一連喊了好幾聲也沒見雲采夜回神,只好走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路。
雲采夜收勢不及,差點撞到酒嶷身上去,還是步醫上前一步一把扯開酒嶷,才讓兩人沒有相撞。
步醫皺眉問道:「你怎麼了?我們喊了你一路你都沒有聽到。」
「我沒事,只是在想些事情。」雲采夜歎了口氣,他總不可能告訴酒嶷和步醫,他又在擔心他的小徒弟了吧?
酒嶷挑眉:「你不會又是在想你那丑徒弟吧?」
雲采夜聽到酒嶷又說燭淵丑,抬手給他一拳,卻被閃開了,於是瞪他一眼:「燭淵不醜,他已經化形了,以後不許這樣說他。」
酒嶷差點被好友揍了,馬上擺出滿臉的難過正準備作妖一下,結果他忽然聽到燭淵化形的消息,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什麼?!已經化形了?醜不醜?黑不黑?」
雲采夜:「……」
步醫把酒嶷拉開,防止他繼續嘴賤,開口道:「我們等下去看看他吧,順便給他送些禮物。」
雲采夜點點頭:「好,不過我現在得去面見天帝——」
「你是要去找天帝問天雨下了六天七夜這事嗎?」酒嶷打斷了雲采夜的話,「唉,那你不用去了,星宿老頭早在雨停之後就主動請纓,帶著他的一眾弟子下凡去尋天雨禍源了。哪還等得了你?」
雲采夜疑惑,小聲道:「星宿仙君何時變得……如此盡責?」
酒嶷撇撇嘴,從袖間掏出自己的藍緞小扇搖了起來:「天雨降世,縛君天帝那事誰都沒忘,他們哪還敢光吃糧食不幹事啊。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各司其職就好。」
雲采夜無語凝噎,他要是早知道星宿仙君下界了,哪還會將燭淵留在水雲閣獨自出來。現在空跑一趟不說,還傷了小徒弟的心。
酒嶷看著雲采夜這幅憂心忡忡的模樣,心裡大喜:有好戲看了!
他蹭到雲采夜身邊,用手肘拐了拐他,揶揄問道:「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
雲采夜面色坦然,輕聲道:「沒有,我要回去了。」說罷,他便迅速祭出渡生劍,瞬間消失在原地。
酒嶷連忙抓起步醫的衣領,指著雲采夜離開的方向,激動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快快、我們快追上去!我一定要去看看他幹了什麼事!」哦唷跑得那麼快,說沒事這是騙鬼呢!他才不信。
步醫側頭瞥了他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召出自己的法器載著兩人追了上去。
雲采夜回到水雲閣時,燭淵已經不在床榻上了。他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又到旁邊的暖閣看了看,都沒找到燭淵。
駐足想了一會,雲采夜就往桃花苑走去。他撩開紗簾,一下子就在池邊發現了燭淵——他坐在上次那棵桃花樹下,背靠樹幹,手裡握著一團黑泥像是在捏什麼東西。而在他身側,放著自己方才送他的那個「泥燭淵」。
雲采夜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他沙啞著聲音開口喊道:「燭淵,師父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樹下那個孩子猛地站起了身體,眼眶一紅,疊聲喊著「師尊」從樹下奔來撲進他懷裡。雲采夜不禁也蹲下身體,緊緊回摟著他。
過了好一會,燭淵才吸著鼻子離開雲采夜的懷抱,垂著腦袋把兩個東西塞到雲采夜手裡:「送給師尊。」
雲采夜攤開手掌,在手心裡看到一個不怎麼平整的泥蛋和一把捏得很難看的小劍。
燭淵指著小劍和泥蛋嫩嫩生生地說道:「這個是我,這個是師尊。我捏得不好看,師尊喜歡嗎?」
燭淵捏捏衣角,眼眶紅紅地望了雲采夜一看。雲采夜望著他那雙紅腫的眼睛哪差點說不出話,只是鄭重地合上手掌,摸摸燭淵的腦袋,笑了起來:「燭淵捏得很好看,師父很喜歡。」
聽到雲采夜的誇獎,燭淵垂下眼簾,用長長的睫毛斂去眼裡的情緒,看上去十分害羞。
雲采夜看著小徒弟這羞中帶怯的模樣簡直把持不住,低頭正欲親一口小徒弟粉粉軟軟的臉蛋。燭淵唇角微勾,看著地面上雲采夜的影子離自己越來越近,忍不住握緊了拳,等待青年柔軟溫熱的唇瓣落下。
然而就他的陰謀詭計快要達成時,酒嶷和步醫出現了。
酒嶷扯著嗓子大聲喊著雲采夜的名字,未見其人就已經聞其聲:「采夜啊,你怎麼找了個魔界的人給你看大門,還在那裡聚眾玩泥巴……不過他捏的泥人倒是挺好看的……」
雲采夜聽到酒嶷的聲音後就站了起來,掏出帕子給燭淵揩手道:「你步醫叔叔和酒嶷叔叔來看你了。」
燭淵差點咬碎一口白牙——只差一點!只差一點!
雲采夜就能親到自己了!
被打斷了好事的燭淵臉色更陰,但他仍沒忘記在對上酒嶷和步醫時擺出一副溫順的笑臉:「酒嶷上仙好,步醫上仙好。」
酒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雲采夜身側的燭淵和他捏在手心的小泥龍,眼睛一亮。連忙昧著良心哄騙小孩子:「小燭淵?好久不見你變白啦!誒你這個泥人捏的不錯,給叔叔看看吧。」說著,他就伸手去夠那小泥龍。
燭淵抿抿唇,把手藏到身後,轉了個身就把臉埋進雲采夜的衣袍裡。
雲采夜以為他在害羞,輕輕拍著小徒弟的脊背說道:「你別欺負我徒弟,這是我給他捏的,不許你看。」
不給我看?!
酒嶷張張嘴正欲說些什麼,步醫眼疾手快就拿了坨酥餅扔到他嘴裡,然後將準備的禮物盒放到圓桌上,推至雲采夜面前:「這是我和酒嶷送給燭淵的化形禮。」
說著,步醫順便打開了那木盒的蓋子——裡面是套玄底暗紋的仙衣。
「這衣服……」雲采夜捏起衣服的一角,將衣服從木盒裡抽出。玄色的仙衣剛被展開,就蕩出一道深沉的暗芒,帶著千萬年歲月裡沉澱下來的厚重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一件上古仙衣。
與他們這些仙人所穿的仙衣不同,上古仙衣不僅擁有極強的防禦力,能夠隨著穿戴者的身形變化而改變大小,還能自我修復衣袍上的破邊殘角,永遠嶄新如故。
步醫笑道:「這衣服我和酒嶷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款式可能會有些老舊。」
酒嶷嚼著酥餅,哼哼兩聲:「還說我欺負你小徒弟呢,你瞧瞧我對他多好。」
「好好好,我錯了。」雲采夜笑著,倒了一杯酒恭敬地呈到酒嶷面前,「采夜給酒神大人道歉了。」
酒嶷一臉得色地接過酒杯,對燭淵努努嘴:「快去把衣服換上給你師父瞧瞧。」
燭淵看看衣服又看看師尊,聽話地邁著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暖閣去換衣服了。
步醫見燭淵離開便轉過頭想和雲采夜說說話,卻陡然看到他身後凌亂的床鋪,登時呆住了:仙人們一般都不睡覺,他和酒嶷也不是第一次來雲采夜的房間,卻從未見過他的床鋪如此凌亂。難不成……雲采夜竟讓他的小徒弟睡在這裡?
再細細回憶著雲采夜寵溺燭淵的種種舉措,步醫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
這簡直太不合規矩了!
師徒之間無論再怎麼親密,也不能睡到同一張床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