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眼間,數日已過。
明兒個就是初三了,也是常老夫人親自選下的黃道吉日,在這天,紀府四小姐就要跟常家長孫訂下百首之約。
可那位賈先生,依然按兵不動,宛如失去了蹤影,沒有半點動靜,盈蘭若一時間如熱鍋上的螞蟻,漸漸沉不住氣了。
一只大大的彩繪紅漆銀箱,裡面裝滿專門為她量身訂做的裙衫披帛、羅襪繡鞋;一盒盒鳳紋彩漆雙耳宮盒,盛著專程採購來的珠寶首飾、胭脂花粉,被丫頭婆子們接二連三地送進了紀家女眷住的「雁歸樓」。
這幾日裡,她被大太太拉著試各種各樣的衣裳,戴各種各樣的首飾,壓根沒有機會偷溜出去;再說常府那麼大,她要想明目張膽到「奎星樓」去找一個戲班班主,談何容易?
海天霞色的衫子,似白微紅,雅中微豔,十分迷人,此時正穿在盈蘭若的身上。
一頭垂落迤邐的烏髮被梳成雲髻,簪著雀口銜珠的金步搖、斜插在髮間的那對鑲嵌著華麗紅寶石的珠釵,將原本就清雅絕倫的麗顏襯得越發明媚動人。
「看看,真是人靠衣裝,妳平素連件鮮豔的衣裳也不肯穿,花兒也不見戴,如今這一妝扮,還真是活脫脫的美人,這常老夫人還真有眼力!」福態的大太太忙著將金項圈、玉佩、手鐲往她脖子上、手腕上、腰間戴,盈蘭若盯著那些光閃閃的珠寶,突生俗艷的念頭。
「常老夫人派丫頭過來說,馬上過來瞧妳,我話說在前頭,妳可別趁我一轉身又把這些給摘掉,回頭老爺知道了肯定不饒妳!」大太太撂下警告出了屋子,指使著丫頭們忙活迎接常老夫人的事宜去了。
雖然這裡是常府,可高高在上當家作主的老夫人,居然要過來瞧瞧親家太太小姐住得如何,可見十分重視這門親事的。
大概心裡也知道自家孫子是個傻子,能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女娃娃嫁,多少有點對不住人家。
門靜靜地掩上了,只剩盈蘭若獨自坐在梳妝台前,青銅鏡裡映出盛妝的人兒,正愁眉不展。
敷鋁粉、畫黛眉、貼花鈿、描斜紅、塗唇脂……整套工序,難為大太太有耐性做完,也佩服自己能忍著性子讓她折騰完。
在眾人面前,她一直都是沉默又冷漠的,最好所有的人都能忘掉還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可惜到了常府,並不老眼昏花的老夫人獨獨看中了她,讓她一下成了眾星捧月的關鍵人物。
這下可好,她怎麼才能尋到賈先生,問問他究竟打算如何幫助自己離開這裡?悄歎一聲,她心浮氣躁的轉念一想,萬一他食言了,不願意幫助自己了,她又能如何?無奈地閉眼,素白小手握成拳,握得死緊。
左右不過是條命罷了!即使那是她最不願面對的結局,若非走投無路,她不會輕易踏上那條不歸路。
「我說,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驀然,一道低醇悅耳如美酒的嗓聲自身後傳來,似曾相聞。
盈蘭若猛地睜眼抬起,竟然自青銅鏡裡發現了一張男性的臉龐,正歪著頭,專注地打量著自己。
這人,不是姓賈的班主又是誰?換了一身淡藍色織錦長袍的他,繫著絲絛,神采奕奕,高貴飄逸,與那日一樣。
「賈……賈先生?」她怔怔地瞧著他,生怕是個幻影,不知為何,鼻間一酸,美眸裡竟忽然蒙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簡直難以置信,他居然來找她了!原來這人,並非不守約定,也並非膽小怕事,他的到來讓進退皆難的她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這行頭,活像是要入宮選妃!」男性的視線自豔麗嫵媚的容顏上緩緩落下,盯著薄紗之間,隱隱香肩,那膚色猶如沾了雪片一樣,白如美瓷。
「您、您是怎麼進來的?」盈蘭若只顧著歡喜,沒察覺那雙黑亮的眸子閃著灼熱火光。
「我要來,自然有我的法子。」男子撇撇薄唇,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妳還好吧?唔,看樣子挺不錯的。」豔妝的她美若天仙,令人不敢逼視;可那一晚,素淨著一張小臉的她,同樣叫人移不開眼睛。
「您是來通知我,打算行動了嗎?」她焦急地詢問。
「行動?」男子被她話裡的用詞逗得笑起來,幽黑的眸凝視著她流轉的美目,「我只是來確定一下。」
「確定什麼?」盈蘭若微微攏眉,目光迷離而不解。
「確定,只要能離開這裡,無論用什麼法子都可以是嗎?」
「是,無論用什麼方法,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好。」她用力地點頭,表示自己的決心與堅持。
「那行,妳薰得這是什麼香?」他陡地吸了吸鼻子,又朝她靠近了些。
「嗯?」她困惑地偏著頭,不太明白地看著他。
「荼蕪、鳳髓,還是月支?」他蠻認真地思索著,「不像紫述的香氣,倒像是百濯香。」
「我從不薰香。」她有些惱了,自己正嚴陣以待地表明想要離開的決心,他卻在這裡扯什麼薰香,屋裡頭連個香爐都沒有,哪會有什麼香?
「也是,那些香只有宮裡頭才有,就連最普通的百濯想必紀大人府裡也用不上吧。」他噙著放蕩不拘的笑意,語氣半嘲半諷。
盈蘭若不再回話,悶悶地咬咬唇瓣,一口貝齒微露,似碎玉一般雪白晶瑩。
這人,偷偷溜進「雁歸樓」,是打算來跟她東扯西拉一些有的沒的,然後被人發現嗎?
一想到「發現」二字,她突然想起,常老夫人估計就快要來了,這一驚非同小可,萬一被人發現了她房裡有個男人,名聲壞罷了,逃跑大計豈不是也同樣完蛋了?
「你、你快走吧,馬上就會有人來了,晚上咱們再見一面就好了。」當務之急,是先把這讓她摸不清頭腦的男人弄走。
「哦?快來了嗎?」他施施然地轉身,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在屋裡轉悠,打量著房間裡的擺設,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賈先生!」她卻是急了,這人到底在搞什麼?雖然他綽號「賈大膽」,也用不著這樣吧?簡直拿這裡當成自個兒的家,不是瞧瞧紅木書案上她正翻到一半的書冊,就是拈起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還從桌上擺著的葵瓣式漆香盒裡捏了顆玫瑰松子丟進嘴裡,最後晃到垂著繡帳的沉香木床榻邊。
「妳過來。」不等她出聲制止,他已經很不客氣地坐到床榻邊的一隻黑色漆圓座上,而且招手喚她過去。
「做什麼?」她給氣糊塗了,想也不想就快步走過去。
「我有個好法子,能助妳離開這裡,妳想不想聽聽?」他悄聲道。
「好。」盈蘭若不疑有他,趕緊點頭。
「妳附耳過來。」他故做神秘地勾勾手指,示意她離自己近些。
「是什麼?」她傻乎乎地湊過去,下一秒,纖細雪白的手腕被一隻大掌捉住,還來不及驚叫,嬌軟的身子已經被人整個攬入懷中。
修長、略帶薄繭的手指挑起小巧圓潤的下頷,絕豔的小臉揚起,美得攝人心魄的眸正驚慌失措地瞪著他。
「啊!你、你做什……」話還未講完,因害怕而顫抖的小嘴即被含笑的薄唇密密封住,有力的雙臂收攏,不容分說地抱住不安的嬌軀,熱唇毫不遲疑地攻城掠池,沒有半點猶豫。
「嘿,時間……剛剛好。」他嘴裡咕嚕一聲。
「唔!」盈蘭若不知道他說的「剛剛好」是什麼意思,基本上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嚇得失了方寸,只是下意識地不停掙扎。
可是這表面斯文貴氣的男子,骨子裡卻十足強悍,根本不給她一點掙脫的機會,反而更用力地吻她。
薄涼的舌緊緊糾纏著驚惶的丁香小舌,挑逗、引誘……直到她氣喘籲籲,再無力氣抗拒。
屋外,雜遝的腳步聲已愈來愈近,屋內的兩人,一個失了魂而渾然不覺;一個美人在懷而胸有成竹。
門,「吱呀」一聲,開了,眾目睽睽下,摟抱在一起正親吻得「難分難捨」的偷情男女,終於分開了兩張如膠似漆的唇。
盈蘭若全身虛軟地坐在男人膝上,暈紅的粉頰依在男人胸膛,茫然不知所措地瞅著眼前以常老夫人為首的、那一張張瞠目結舌的驚異面孔,憑她再如何冷靜鎮定,可也沒遇到過這麼離譜的事情。
嫩唇仍火辣辣的生痛,這男人一點兒就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樣懶散,當他吻她時,就像要將她吞進肚子裡去。
如今「東窗事發」,他居然還是懶洋洋地抱著她,好整以暇地坐著,壓根沒打算逃之夭夭,甚至連心跳都沒有加快。
盈蘭若突然就明白過來,這人根本就不是「和慶班」的班主,纖細的手指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她怔忡地抬起略顯蒼白的小臉,盯著那張笑得恣意妄為的俊顏。
「你究竟是誰?」她極力壓抑住顫抖,瞠大眼無聲地詢問。
男人不答,一手摟著她,一手安撫似地輕拍她的背部,最後玩弄起垂於她肩頭的一縷秀髮,神情甚是愉快,幾乎在此同時,屋內就有人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庭兮!老天,你是庭兮?」說話的竟然是在場人中地位最高的常老夫人,那張原本佈滿皺紋和驚愕的老臉上甚至出現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未來孫媳婦偷人這種傷風敗俗的醜事,似乎遠不及乍見這名男子的出現來得重要。
庭兮?應該是他的名字,難不成他是常家的親戚?
「慈堂姑,好久不見了。」男人笑吟吟地,手指勾纏著那縷柔順烏黑的髮絲,專注的樣子彷彿天大的事情都不及這縷秀髮重要。
「快!快來人!」常老夫人因激動而導致蒼老的聲音變得高亢嘹亮。
「老夫人!是不是要報官?已經準備妥當了!」聞風而來管家帶著幾個彪形大漢從外頭以一種「保家護主」的姿勢跑進來,手裡還拿著繩索、棍棒之類的物件。
「報什麼官?快去報信!」常老夫人激動地揮舞著拐杖催促:「趕緊快馬加鞭去『水晶宮』稟告老爺子,七少爺在咱們府上,快點,遲一點就怕又讓他給跑了!」
「七少爺?」管家一愣,回過神來,立即朝外頭奔去。
方圓百里,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水晶宮」是曲家主宅的名號,搞了半天,原來這位「姦夫」就是不見蹤跡好幾年的曲家七少爺,管家邊跑還邊納悶,這神出鬼沒的七少爺,怎麼跑這兒來了?
「庭兮,你會乖乖待著是吧?」常老夫人慈眉善目地朝著男子笑,跟哄小娃娃似地:「你得等你爹來,一會兒他來了,隨便你是走是留,不過你也曉得,若是他來了沒瞧到你,他老人家的怒氣老姑我可擔當不起呀。」
「放心,慈堂姑,我等他來。」男人慢騰騰地說完,朝目瞪口呆的佳人一笑,將她高高抱起,挪了個位置轉而坐到床榻上。
那黑漆圓座也太硬了,坐得難受死了,還是這沉香木床舒服點。
「好,那我就放心了。」常老夫人鬆了口氣,笑咪咪地開始噓寒問暖:「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叫和慶班在外頭臨時搭個戲臺子,先唱兩出戲來聽聽?」
「不用,吵得慌,你們都出去好了,我想休息一下。」
「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們都出去了。」常老夫人大手一揮,示意眾人趕緊離開屋子,然後親自掩上門,拄著拐杖守在屋外。
「老……老夫人……」紀家大太太驚魂未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這、這個……」親眼目睹了這種醜聞,老夫人居然還能笑顏逐開,是不是她老人家笑得越開心,她們這些人就會死得越難看?
紀家大太太心中叫苦連天,未出閣的四丫頭居然敢偷漢子,這下她怎麼跟常家人交待?回家後又怎麼跟紀興回話?左想右想都是死路一條!
「噓!」常老夫人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旁人,擺擺手,帶著笑容,專心地守在門口,有當家主母坐陣,整個「雁歸樓」外,閒人免進,來者不敢高聲語,恐驚了屋內那對「野鴛鴦」。
***
屋內,卻不如外頭那樣平靜。
「你快放開我!」總算回過神的盈蘭若,又開始在男人的懷中不安地掙扎。
「現在不行,得等我家老頭子來了,才能放。」男人嘻笑著,雙臂如鐵鉗在她如柳的腰間。
「你到底是誰?」她紅了臉。
「曲庭兮。」
「曲?」她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
他居然是曲家人,而且看來身份還不低……老天爺!這到底是唱得哪一齣,她好死不死竟然跟曲家人扯上了瓜葛。
「我不是賈班主。」他靠在她潔白的耳畔邊低語。
「你為什麼要冒充他?」她的臉更紅了,一半是因為氣惱,另一半則是羞怯,被一個只見過兩次,說話不超過二十句的男人親暱地抱在懷裡……她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我沒冒充他,賈班主臨時有事到淦洲去了,我與他是舊識,正巧在路上碰上,受他所託帶和慶班到常府,我好些年沒到常府來了,上上下下一多半兒的人不認得我,班裡的角兒們鬧著玩叫我假班主,常府其他人也就以為我真是賈班主,我懶得解釋而已。」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過若不是大家都以為我是賈班主,我還碰不到這麼有意思的事。」他口中的「大家」,絕對絕對包括她這個傻瓜在內!
「有意思?」她的心頭莫名地燃起一把火,憤怒地瞪著他,「你覺得有意思?」
「是還蠻好玩的。」他是何等聰明的人,洞悉了她的怒火,卻乖張地繼續大放厥詞:「妳不覺得嗎?咱們不是正按照我的計劃在行動嘛!」
他的話和語氣令盈蘭若為之氣結,美眸不友善地瞠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半晌,才氣悶地問:「你跟常家是……」
「當家的老夫人是我堂姑,妳要嫁的那個按輩份該叫我一聲叔叔……」他突然想起什麼,將俊臉埋進她雪白纖細的頸間,悶笑起來。
「你又要做什麼?」她渾身一僵,兩手用力地推拒。
「乖,別亂動。」他笑得不可抑制,「咱們倆不止偷情,還多加了一條罪名,亂倫呀……侄媳婦……」
盈蘭若停下動作,端坐在他懷中,對眼前那張幸災樂禍的俊顏怒目而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是不是叫,人算不如天算?
***
常府大門內,一向安靜的庭院,突然一陣咆哮響徹雲端。
「這個混蛋小子!居然幹出這種偷雞摸狗、誘拐婦女、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的勾當!慈侄女,妳別氣,老子這一回絕對絕對不饒他!」
「堂叔,侄女不生氣呀……哎哎,堂叔,您老人家倒是先消消氣……」常老夫人叫苦連天。
接著勸慰聲、摔打聲、驚叫聲……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似乎有一頭老獅子正在裡面發揮著昔日統率百獸的巨大餘威。
常府大門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安安份份地停在臺階下,幾十名下人們恭恭敬敬地侯在兩旁。
適才被老爺子拿掃帚轟出府來的那一對「姦夫淫婦」,一個是曲家的七少爺,一個是常家看中的未來孫媳婦人選,這兩個人是怎麼攪和到一塊去的?不知事件來龍去脈的人,還當真搞不清楚狀況,其中就包括曲府的老管家,一臉的納悶。
「七少爺,您就聽老奴一句吧,去跟老爺認個錯,天大的事就都過去了。」蔡管家苦著一張苦瓜臉,正低聲下氣地使勁勸。
「蔡叔,我得先走了,你也知道老頭子在外是條蟲在家是頭虎,這聲響太大了,我倒無所謂,就怕嚇著我嬌滴滴的侄媳婦兒,萬一他殺過來,我攔不住呀……」俊美無儔的面容皺得比對方還苦。
盈蘭若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一柱香的功夫前,她和這位曲七少爺被一個聲如洪鐘,面如鍾馗的老頭兒從常府裡攆了出來。
原本人家教訓不成器的兒子,沒她什麼事,偏生曲七少爺抱著「共同進退」、「同生共死」的原則,拽著她死活不撒手,結果把她也硬生生地扯了進去。
最後,曲家老爺子被一群婦道人家組成的「娘子軍趕死隊」給冒死制止住,而他們,被轟出了常家,府外的馬車是曲府管家聽從安排,專門替他們準備的。
沒人來攔著他們,包括紀家的人,因為老獅子正在發怒,而這頭看似優雅,其實狡猾如賊、黑心似匪的小獅子顯然無人敢惹。
只到這時候,盈蘭若才敢相信,自己真得能離開鎖了自己十八年的牢籠,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下走出來的,雖然不太光彩,但,又有什麼關係?
她滿心的喜悅簡直抑制不住,而這種喜悅完全可以讓她忍受曲庭兮那張利嘴的揶揄。
「唉!您不知道老爺有多疼您,只要是您要的,沒一樣不會依了您,只要您乖乖回家,哪怕您今兒個就娶這位姑娘也行呀!」蔡管家聲情並茂地勸道:「這幾年,外頭兵荒馬亂的,總是沒有您的音訊,老爺眼看著就老了好幾歲……」
偏偏此時,「啪」地一聲,常府內擺在庭院裡,用來蓄養金魚的大水缸似乎被利器給擊穿了,發出巨大而清脆的聲響,碎了。
接著,曲老爺子咆哮如雷的嗓門又如炸雷般傳出來。
「那兔崽子呢?被你們藏到哪去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你們聽著,誰都別攔著我,否則老子一塊收拾!」勸架的眾人一陣無言。
那惹火燒身的七少爺不是叫他一來就轟出門了嗎,怎麼現在回頭就翻臉就不認人,反而誣賴是旁人藏了他的兒子?
哦,明白了明白了!搞半天老爺子是來鬧場的,因為理虧在前,又礙於親戚的面子,生怕最後不得不大義弄出個滅親的結果出來,為了保全心肝寶貝兒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發制人,攆了兒子在前,放出話要大義滅親在後壓住了場面。
可府外,曲庭兮聽得直咋舌:「你聽聽這聲響……蔡叔,我老爹這精神頭,哪裡顯老了?我看是越活越年輕,都快返老還童了,是不是還打算再娶幾房小的,非生出九個兒子,好湊成『龍生九子』的戲碼來?」
「咳咳,瞧您說的,老爺膝下兒女成群,可心裡最疼的還是七少爺您啊……」管家也啼笑皆非地豎起耳朵偷聽著府牆裡邊的動靜。
「行了,我是不肖之子,如果我在家,老爺子才老得快咧!不說了,我走了。」曲庭兮不再廢話,拉著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佳人,轉身朝馬車走去。
「七少爺,您要走也成,別忘了時時記得寫信回來,否則老爺生氣了一定派人去抓您回家的。」蔡管家追在後頭叮囑。
「知道了。」他突然止步,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頭也不回地朝後扔去。「蔡叔……」
蔡管家眼明手快,一把搶在懷裡。
「幫我給老爹。」說話間,人已經在馬車上,也不要車夫,自己駕車,載著佳人,煙塵滾滾地迅速駛離。
「是,七少爺,您保重啊!」蔡管家揮著手,遙遙地喊著,直到看不見馬車的蹤影,才低頭看著那只小小的湖綠緞袍。
小心翼翼地打開來是一塊和闐玉,玉墜為圓雕,形狀為荷葉雙魚,質地細膩溫潤,色調純正毫無瑕疵,雕工更是繁複精巧,顯然十分名貴。
呵呵,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綻開笑容,又快到老爺的生日了,所以少爺不忘去選購老爺最喜愛的玉器送來。
這對與眾不同的父子,見面就開吵,吵完就冷戰,戰完再吵,從來不肯好好坐下來,細聲細語地說一句話,可是,若說這一老一少之間沒有父子之情,打死他,他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