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管事把貴生拉到牆角,這裡是僻靜的小院,沒有人經過,貴生沒有到前閣去,他請管事的幫忙:勞煩你,將這個給錦壽,今兒個是錦壽的生辰,我也沒什麼東西送給錦壽,希望管事你幫幫忙,把東西帶給錦壽就成了。
管事瞧見貴生這樣子似乎病得不輕:「你先回屋休息吧,我這就替你拿過去。」管事拿著油紙包好的酥餅,就給錦壽命了去。
貴生站在漆黑的院子裡,小心的往著遠處那燈火通明的地方,今兒個福宅裡好熱鬧,可惜他沒有看到錦壽,只看到許多賓客。
貴生在黑暗處邊走邊看,他沿著迴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院的角落,因為他包著頭,只露出了雙眼,別人也瞧不見他樣子,而且他站在暗處也沒人瞧見他。
他正準備回去了,這個時候看到大夫人和二夫人從前閣出來了。
錦壽也跟永發玉行的永少爺一起出來了。
錦壽今兒個穿著深如墨色的紫長褂,那精美的金絲勾勒的花紋華貴異常,他的領口和袖口都是細細的金邊空花紋理,他衣衫很平整,穿在身上沒有絲毫的皺褶,那衣袍華美如常。
那修長的身影,倒映在貴生的眼中,貴生瞧見錦壽那戴著玉板指的手上,還拿著精巧細長的紫玉煙桿……
錦壽正在跟永少爺談事。
兩人身後還跟著一位紅衣美人,那紅衣美人衣著華貴,盤著精美髮髻,而且還大腹挺挺的,走得很慢。
錦壽的丫鬟正扶著那女人。
錦壽出來之後,許多賓客都在向錦壽祝賀。
「二爺真是名門之後,做起生意來也頗有老爺當年的風範,以後咱們來龍鎮就可指望你了。」
「那比起福老爺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虎父無犬子。」那些老闆都在跟錦壽說話,錦壽也都只是簡單的點頭,偶爾客氣的回兩句。
此時。
管事走入了人群中,把貴生給的禮物遞給了錦幫:「二爺這是一個下人送給你的生辰禮物,他希望你能收下,所以便讓我幫忙送來了。」
其他人逐漸的散去。
錦壽看了管事一眼,然後接過了油紙包,他緩慢的拆開了油紙包,緩慢的拉開看了一眼。
錦壽慵懶的垂著眼,那睫毛倒映暗影倒映在臉頰上,掩住了眼底此刻的神情:「這是哪個下人讓你送過來的?」
管事臉色不好,趕緊說:「那下人我也不知叫何名,他說只要二爺你收下便是,這是做下人的一番心意。」管事不敢說是貴生送的。
「行了。」錦壽重新包好了香酥餅,讓管事拿下去。
可是。
那永少爺卻叫住了管事,那永少爺瞧了兩眼油紙裡的東西:「你府裡的下人,真有意思,送這種東西還不怕寒酸。」
「你都說了是下人了。」錦壽示意讓管事把東西拿走,他淺淺的抽了一口煙,「土一點,也正常。」他似乎也沒什麼瞧不起。
「你府裡的丫鬟,真夠純情。」
「沒準是夥計送的。」錦壽站在荷塘邊隨性的吞雲吐霧的,而他身邊的永少爺卻笑了起來,說錦壽胃口不小。
「真夠土的,送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你又不缺這種東西。」
此時。
那大肚子的女人走到錦壽身邊,跟錦壽和永公子在聊天,錦壽還體貼的扶著那個女人,可以看出他對那個人的關心。
這裡太多人了,貴生擔心被發現,剛想走,就瞧見管事急急忙忙的跑過來,還把貴生送給錦壽的香酥餅,還給了貴生。
「你都瞧見,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管事把東西還給了貴生,讓貴生自己把東西拿走,不要再出來了,「若是被人瞧見你出來了,待會兒嚇著了客人就麻煩了,今兒個可是二爺的生辰,不能出什麼亂子。」
貴生心酸的接過了用油紙包著的酥餅,他的手指細微的有些發顫:那我先回了,勞煩你了,你去忙你的吧。
管事的瞧見貴生這樣子,也是搖頭歎氣的:「貴生,你自己把餅吃了吧,你現在都虛弱成什麼樣子了,你還想著二爺……」
貴生轉過身扶著牆,手指緊緊地抓著衣襟,他胸口有些發悶,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很小聲,卻很激烈。
管事想扶著貴生,可是又不太敢靠得貴生太近,因為府裡的人都說貴生有病會傳染:「貴生,你吃藥了沒有?」
貴生穩住了咳嗽,輕輕的搖頭。
管事見貴生把頭包得結結實實,似乎是擔心被人看到:「我前些日子見你的時候,都差點認不出你,你別老惦記著二爺,二爺五個月前就已經納了一個偏房小妾……」
貴生的手猛然一抖,手裡的香酥餅的掉在了地上,他扶著牆的手也在細微的顫抖,他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由於氣息不順,導致他的睫毛劇烈的震動,他眼底蒙上一沉不明的濕意,他幾乎快要站不穩了,他抓著胸襟的手指也泛白。
「你看,就是站在二爺身邊那位穿著紅衫的大肚子的女人,二爺現在喜歡她得緊,她又有了身孕,再過不久二爺就要當爹了……」管事瞧見貴生快站不穩了,也就立馬就不說了,替貴生把地上的香酥餅給撿了起來,遞給貴生。
貴生接過那摔碎的餅子,緩慢的回頭看了一眼那熱鬧的地方,那個女人正在跟錦壽耳語,錦壽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貴生拿著摔碎的餅,獨自回了那淒寂的小院子。
他坐在院子裡輕輕的咳嗽著,他展開油紙靜靜地看著那碎得一塊塊的餅。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一個猶如天上的月亮,一個猶如地上的淤泥……
貴生拆掉了臉上捆綁的破布條,那張蠟黃消瘦的臉,憔悴得都快脫形了,他安靜的靠著身旁的大樹,他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那些餅上的灰塵……
貴生病了半個月,他依舊是每日只吃一頓。
因為天氣轉涼了,夜裡那些米飯都有些硬,讓人難以下嚥,貴生每次都要泡些熱水再吃,不過這也好總比前些日子天氣熱,那些飯菜都有股酸酸餿餿的味,這兩日他的病稍微好些了。
他偶爾會聽一府裡的夥計跟收夜香的人說話,就是福家的二爺跟四爺關係鬧得很僵,昨兒個還不知道為了何事打了起來。
「四爺又把船給叫了,二爺自己去買了好些艘船,請了一批新船工,自己運貨了。」
沒過兩日夜裡去膳房吃飯的時候,那小夥計把貴生拉到角落,讓貴生中蹲在黑暗裡說是別出來。
貴生也就蹲在暗處默不作聲的吃著飯。
沒過一會兒。
大夫人房裡的丫鬟笑奴就進來了,笑奴打扮得像個福家千金的,而且笑起來兩個小梨渦特別的漂亮,特招人憐愛。
貴生蹲在角落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今兒個笑奴過來給大夫人熬藥,所以小夥計才讓他趕緊的躲起來。
很快,貴生就聽到又有人進來了,那腳步很沉穩,他立馬就聽見笑奴高興的喚了來人:「四爺,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貴生抬眼就瞧見來人,福家老四正走到笑奴的身邊,老四生得很英俊的,貴生上回見他,還是大半年前,前些日子老四就回府了。
可是貴生這種身體的人,平日是見不到老四的,只是沒想到老四這麼晚了到膳房這邊來。
「我睡不著,丫鬟說你在這裡,我就過來看看。」老四坐在膳房裡跟笑奴說話,說著說著貴生也沒注意,就直接聽到笑奴改口喚老四叫「東來」。不叫「四爺」了。
「我給你買了兩件新衣服,都送你屋裡去了,你晚些回屋試試,看看喜歡不喜歡。」東來向來都闊氣,他坐著,看著正在煽火的笑奴,「若是喜歡,下回再給你對帶幾件。」
「你上回送我那些法蘭西香水還沒擦完,這回又送衣衫給我,若是被大夫人知曉了,可能會不高興的。」笑奴輕輕的散著火,側著頭看著東來。
東來細微的皺眉,伸手示意讓笑奴過去。
笑怒坐到了東來的身邊,東來平衡的注視著含笑的笑奴:「以前若是貴生做主那肯定會說,現在貴生都不管事了,大娘不會管這些事的,再過些日子我就跟大娘說,把你娶過門。」
貴生安靜的看著兩人,他似乎聽到不該聽的。
笑奴依偎在東來的懷裡,因為東來嘴角受傷了,笑奴擔心的看了看,然後還給東來吹了吹,哄得東來很高興。
兩人低聲的交談著,連火都忘記看了。
貴生被垂下眼安靜的吃東西,因為他不想打擾到別人。
之後,笑奴和東來在膳房裡待了快一時辰,笑奴把藥都熬糊了,又從新熬了一次,然而貴生在地上蹲到腿軟,等兩人走了之後,他才回屋去。
十日後。
夜裡狂風來襲,貴生屋裡的東西很多都被吹倒了,連屋頂的瓦都被掀翻了,沒過半晌就下暴雨了。
貴生這屋子是老宅,所以很脆弱。
旁邊的大樹被雷擊斷了,壓垮了貴生的房子,貴生運氣好先一步出了屋子,因為房子跨了悸動了福宅的人。
福宅的管事過來了,因為沒地方躲雨所以貴生就站在迴廊上。
管事過來瞧見沒死人也便放心了,讓貴生在迴廊裡躲雨,明兒個再給貴生安排。
貴生點了頭,表示讓管事不用擔心他,讓管事回去休息,貴生就坐在迴廊盡頭的角落裡,外面電閃雷鳴,伴隨著狂風呼嘯。
外面喧囂一片,暴雨聲也狂亂,而迴廊上很黑,貴生卻安靜的坐在角落裡,他身上的也不沾染著灰塵。
他坐在地上,掏出了懷裡的小錦囊,握在手裡看著好一會兒。
這是錦囊是阿龍送給他的,說是阿龍的爹給的東西很寶貝。
阿龍離開了福宅也沒來跟他打招呼,貴生也沒有生氣,他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資格,和想要的想去的地方。
每個人都要靠自己,走完自己的人生,和未來的路。
他從來沒有打開過錦囊。
因為貴生覺得這是阿龍的東西,不能隨便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