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半晌後。

　　錦壽才不慌不忙告訴貴生：「我最近有空，可以幫鋪子。」他簡單的說完，便閉著雙眸盡心的打坐了，他的輪廓在黑暗中依舊清晰。

　　貴生內心明淨的睜開雙眸，一直一直安靜的注視著他。

　　外面下雨的聲音清亮而悅耳，滴答滴答的一點一點敲打著貴生的心。

　　錦壽這麼坐了多久，貴生就在旁邊這麼看了他多久。

　　貴生從來不知道，錦壽可以如此的安靜的，坐在佛像前整整一晚。

　　這回阿龍陪他們來佛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都是安靜的跟著，錦壽也沒有再跟貴生替阿龍像老四之類的話。

　　幾日後。

　　耀堂終於來信了，貴生接到信的時候很高興，但是他打開信之後，卻微微的愣了半晌，因為這封信只寫了三個字：已平安。

　　貴生拿著這封信看了很久很久，他反覆的看著這三個字，也不知曉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偶爾眼底出現幾絲波動。

　　似乎是想起曾經……

　　想起了過往……

　　但是。

　　貴生知曉適可而止，所以他把這封信，和耀堂的金龍牌一起鎖入了櫃子裡，當然也自然把這事告訴了福家的人。

　　「沒事就好了，我就擔心耀堂出個什麼紕漏，吃飯完去給老爺上香。」大夫人長長的舒氣，夜裡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家長裡短。

　　「耀堂是沒事了，可是咱們米鋪可出了不少問題，我說大當家的……」二夫人雖然對貴生不太滿意，但是瞧見貴生最近消瘦了不少，也止住了話語，不跟貴生說了。

　　貴生瞧見兩位夫人都在瞧自己，他伸手示意了：對不住，最近鋪子的生意不好，我會想辦法把生意搞起來的。

　　貴生匆匆的吃了飯，便回屋去休息了，大夫人責罵了二夫人兩句，二夫人也不吭聲了。

　　近日春雨綿綿的，下午都渡口水霧瀰漫的，貴生剛到渡口就瞧見夥計都在休息，因為最近沒什麼生意，都不用搬貨。

　　貴生找到天祿的時候，天祿正坐在江邊的亭子裡看書，貴生過來是找他借錢的，貴生坐在他身邊，陪了他整個下午。

　　到了夜裡他們與夥計一起吃飯的時候，貴生去替天祿打了飯，然而兩人坐在江邊的杏花林裡吃著青菜素饅頭。

　　天祿也不挑剔，待貴生說明了來意之後，天祿立馬就答應了：「你要多少錢？」他也沒問貴生借錢去做什麼……

　　貴生面色溫和的注視著吃饅頭，吃得都那麼好看的天祿：我想請大帥吃飯，我拿不準要多少，我心裡也沒底。

　　他想緩和一下和大帥府的關係，雖然他不太懂這些，但是他還是覺得應該請大帥吃個飯，這樣還是比較好的。

　　天祿看了貴生半晌，平靜的目光很篤定：「你去我房裡拿吧，在我抽屜裡，第二個櫃子裡。」他讓貴生自己看著拿。

　　貴生點了頭，因為這是事要趕緊辦，所以隔日貴生就去了天祿的房裡，天祿有很多私房錢，他只拿了一點而已。

　　他剛把小箱子故回去，就瞧見負責打擾的房間的丫鬟過來了，那丫鬟的瞧見貴生在屋裡，便轉告貴生去後院。

　　「大夫人到處找大當家的，說是急事讓你趕緊的過去。」

　　貴生立馬便去了後院，剛到就瞧見兩夫人臉色不好的盯著貴生。

　　貴生也不知曉出了何事，他剛準備伸手比劃，卻迎頭遭到被扇了一巴掌。

　　打他的人，是大夫人。

　　貴生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又被二夫人被潑了一身的茶水，貴生臉色未免，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位惱羞成怒的夫人。

　　貴生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跡，他的衣衫沾染著水珠：兩位夫人為何要打我，到底是出了何事，為何要這……

　　貴生的話還未說話，立馬就又被大夫人扇了一巴掌：「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跟少爺胡來。」大夫人氣急敗壞地指責貴生。

　　貴生兩邊臉頰都被打得泛紅，他的眼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動盪，他驚愕的盯著眼前兩位眼底怒意濃濃的美婦……

　　他還來不及多加假設，便聽到二夫人生氣的教訓他：「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竟然跟我兒子……」

　　貴生腦袋裡嗡嗡作響，他臉色煞白的看著兩個指著他的女人，就連自己何時退出了亭子，站在雨中衣衫被淋濕，也渾然不知。

　　他只感覺天快要塌下來了，而且二夫人還指著他罵，還不夠，還走過來，打他：「原來你真是兔二爺，難怪要休了蘇姑娘，起初府裡下人傳我和大姐都不相信，我兒子還未娶親，你是不是想我福家絕後啊，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那平日裡向來都大方得體的二夫人，使勁的捶打貴生，還扇了貴生好幾巴掌，貴生始終都站著不動。

　　貴生已經完全愣住了。

　　大夫人走了過來，一巴掌把貴生給打醒了：「身為當家的，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福家待你不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說說你到底對不對得起老爺。」

　　二夫人指著桌上那一大堆東西質問貴生：「你自己過來看看，這些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了都覺得噁心。」

　　貴生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都是錦壽送給他的玉器，還有一些是以前給天祿買的書，兩位夫人生氣至極了。

　　見貴生不說話，二夫人拿著那些東西全都扔了後院的池塘了，還邊扔邊責罵貴生：「真是白養你了，這麼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簡直豈有此理！」

　　貴生看見桌上錦壽送他的東西，被二夫人全都扔完了，他卻無法出聲阻止，他始終都只是沉默著，可是兩位夫人還是沒放過貴生。

　　「把小翠給我叫來。」

　　貴生心頭一震。

　　他想立馬掉頭就走，可是腳卻彷彿被定住一樣，想走也走不了，看到錦壽的丫鬟小翠出現在亭子裡，貴生的心情變得無比的沉重。

　　「小翠你是好孩子，都老實的告訴兩位夫人，你平日裡夜裡都聽到些什麼？」二夫人撫著小翠的頭，還小翠說。

　　小翠瞧了貴生一眼便說了：「平日錦壽少爺都在大當家的房裡過夜，常常夜裡都能聽見喘氣的怪聲，還有……」

　　接下來的話，貴生更加聽不進去了，他大腦一片空白，再加上兩位夫人像看噁心怪物的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簡直快要忘記怎麼呼吸，這天晚上他任由兩位責罵，他被二夫人給打得臉都腫了。

　　因為這兩日錦壽出去幫他談生意了，所以貴生都躲在房裡根本就沒有出來。

　　大夫人和二夫人還吩咐的府裡的下人，說以後大當家都不用下人伺候了。

　　每晚夜裡，貴生見四下無人，才去廚房找些吃的，可是每晚去了，都只有白飯，其他的食物都當天倒掉了。

　　貴生本想請大帥吃飯的，可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不讓他再管米鋪的事情了，跟府裡的下人說貴生生染了惡疾。

　　都不要靠近貴生，而且不在貴生被打的那天晚上，二夫人就讓人把錦壽的東西，從貴生的屋裡搬了出來，還讓人把貴生的院子給鎖了。

　　讓貴生搬到福宅裡最偏僻的地方，而且還把貴生的錢給收繳了，貴生還被丫鬟指認偷了天祿少爺房裡的錢。

　　貴生在沒有人的院子裡住著，他把所有福家的管賬的鑰匙都交出來，給了兩位夫人，而且就連老爺給他的，賬房的鑰匙也都交給了大夫人和二夫人。

　　「你在我們福家也做了這麼幾十年了，再這不久你的長工契約就要到了，這陣子你就休息了吧，等工期一到，你就自己離開福宅。」大夫人也算是仁至義盡，沒有叫人打斷貴生的腿，就已經算是客氣的了，這可是家醜，大夫人也不想鬧大了。

　　「如果你要找點走的話，也沒有人攔你，反正還有半年的時間，是要走，還是要留著過半年，隨便你。」二夫人也沒有趕盡殺的意思，只是讓貴生以後不許再接近福家的任何一個少爺，而且現在貴生也已經不福家的大當家。

　　貴生也只讓了。

　　貴生在這個僻靜又沒有人的院子裡待了足足兩個月，他身上傷早好了，可是這期間沒有人來找過他，這裡甚至沒有人經過。

　　剩下的銀子他就存著，整個福家都知道貴生得了病，而且是傳染的那一種，根本就沒人敢靠近這個僻靜的院子。

　　貴生也不敢出去，他出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他覺得很茫然。

　　二夫人讓他回家鄉去。

　　貴生有時候會趁機沒人的時候去福家祠堂看看，他去給老爺擦擦靈牌，這兩個月來他聽到夥計說，天祿少爺沒在渡頭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