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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鎖龍計1

  這年夏天,一個傳言悄悄傳遍大江南北。據傳言說,當年那場宮變原是木永楨策劃的,殺承光帝,扶植年幼太子登基,木永楨成為攝政王,江山便落入外戚木氏手中,然而承光帝僥倖逃脫,一直藏身大理躲避木氏追殺。

  伴隨著傳言的擴散,各地藩王和忠於墨氏的門閥大族都收到承光帝的求援信,筆跡可以偽造,但那枚有暗碼的私印卻是萬萬偽造不了的。宮變的幕後主使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承光帝還活著,這意味著現今的啟隆帝名不正言不順,這無疑給那些對木永楨不滿或是懷有野心的權貴們一個絕好藉口,同時也動搖了木永楨的威望——民間已有人將他描繪成禍國殃民的奸臣。而這兩年先是西疆大旱,然後東海流域發水患,朝庭賑災不利,還得靠青海王和東平侯出力。如今這些事都成了木永楨的罪狀,愈發作實他奸臣的名聲。

  青龍國的各派勢力打著各自的算盤,悄悄往來、反覆博弈,新的利益聯盟正在形成。西疆玄氏率先打出討伐逆謀奸佞的旗幟,大軍包圍西州,氣勢迫人。

  這日,早朝畢,木永楨怒氣衝衝地走進議事房。

  他今日杖斃了一名承光帝的死忠;下令凡有傳播承光帝之事者,格殺勿論!當那名被杖斃官員的哀嚎叫罵聲傳到大殿上時,木永楨笑眯眯病秧秧的假面具被撕了個粉碎,眾人終於見識到信王鐵血狠厲的手腕。他當然知道,雷霆手段壓制不住人言,更恐嚇不了那些反對他的政敵,唯今之計必須堵住眾人的嘴,澄清自己弒君的傳聞。

  然而墨欽始終龜縮在天龍寺內,既不能把他揪出來為自己做戲,又防不住他與外界串聯……

  木永楨素來沉著,但這一次,在各方壓力空前高漲的當口,他也開始煩亂起來。

  他草草處理完政事,單獨召見了剛從南疆趕回來的金奕。

  “他還呆在天龍寺?”木永楨問道。

  金奕道:“他從不離開天龍寺,我們的人實在找不到機會動手。曾派人混進寺內,但那群禿驢太厲害,還未找到人就被他們趕出來。”

  木永楨淡淡道:“你們要是能混進天龍寺,那才是奇了。”

  “最近有很多陌生人到天龍寺,其中一名很像西邊的閹貨。”金奕壓低聲音稟。

  木永楨目光一凜,整個人似被寒氣籠罩,聲音驀然尖厲起來:“難怪!玄氏最近蹦躂得歡,那些傳言肯定是他們弄出來的!這兩個人真不該留!當初籌划不周,讓他們走脫,果然是後患無窮!”

  金奕無奈道:“躲在天龍寺內,我們也奈何他不得。”

  木永楨按著額角,內心矛盾,若對天龍寺用兵強搶不但有違祖訓,還會引起南疆百姓不滿;然而如今形勢逼人,若抓不到墨欽、拿不到私印,還不知會惹出多少禍患,何況還有個秋媚音……

  他突然憤怒起來,天龍寺的秘密肯定是木良告訴墨欽的。這個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不但不為自己分憂,還胳膊肘往外拐,給自己惹下這麼大的麻煩!而自己的子孫裡竟沒有一個可以倚重培養!

  隨即他想起六歲的啟隆帝,貪玩不說,還膽小如鼠。今日在朝堂上居然被大臣的痛呼給嚇哭了!假如他不是皇帝,自己定要用家法教訓他。這般嬌弱怯懦,如何擔當大任?

  “王爺、王爺……”金奕把他走神的心思拉回來,“這天龍寺該如何處理?”

  木永楨擺了擺手道:“容本王再想想。”

  ……

  漱玉宮內,太后木馨正在教訓啟隆帝墨睿。皇帝上朝打瞌睡也就罷了,處置個臣子居然被嚇哭,實在有失皇家威儀。

  木馨冷肅地對墨睿道:“皇上知錯嗎?”

  墨睿低著頭嘟嘴道:“朕……朕……沒錯!”他猛地抬起頭,烏黑清澈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木馨道:“他們都說父皇沒死,是信王要害他……”

  “住口!”木馨厲聲打斷他,“信王乃國之柱石,陛下怎能輕信讒言?先皇為逆賊所害,與信王沒有半點關係!”

  墨睿大聲道:“母后說謊!父皇武功蓋世,怎會輕易被害?那爛臉的人根本不是父皇!父皇就是燒成灰,朕也認得!”

  木馨沈下臉道:“皇上滿嘴胡言亂語,是想去祖廟思過麼?”

  祖廟那地方又黑又陰森,他一個人在那裡,沒處睡覺還不給飯吃,非要低了頭認了錯,按著母后和信王的吩咐做事才放他出來。墨睿最怕去祖廟思過了!可是母后和信王卻常常這樣懲罰他。墨睿覺得父皇在時又溫和又慈愛,從來不會這般罰他,父皇不在以後,他就變成沒人護的小孩,三天兩頭被罰去祖廟思過!

  墨睿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到地上,邊把兩條小腿蹬來蹬去,邊放聲大哭道:“你們把父皇還給朕!嗚嗚……朕要父皇……”

  木馨氣得臉色發白,無奈怎樣喝斥哄勸,墨睿都不聽,只管坐在地上耍賴。

  “皇上說想要誰?”門外傳來木永楨低沉威嚴的聲音。

  墨睿立時噤聲,驚恐地注視著木永楨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過來。

  “剛才皇上說什麼?老臣沒有聽清楚。”木永楨低頭看著墨睿,臉被陰影擋住,看不清楚。

  “沒、沒、沒說什麼……呃……”墨睿結結巴巴地回答,強咽下的哭聲噎得他直打嗝。

  “最近事多,皇上難免被人迷惑,去祖廟清靜一下,好好想想。”木永楨用眼神示意,內侍忙上來抱墨睿。

  墨睿哇地一聲又哭起來,“朕不去!朕不去祖廟!放開朕!”

  “皇上!”木永楨的耐心已到極限了,聽墨睿口口聲聲要墨欽,心裡的厭惡、不甘、怒氣翻滾沸騰。他甩向墨睿的眼神裡凌厲而陰鷙,冷酷的殺氣如利刃一般刺進小孩的眼中。

  墨睿只覺得眼前的信王比故事裡的惡魔厲鬼還恐怖,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撕碎吃掉。他嚇的瑟瑟發抖,眼裡盈著淚珠卻不敢流下,聲音生生被掐斷在喉嚨裡。他的大腿顫了幾下,一股淡淡的尿騷味升起——皇帝悲催地失禁了。

  皇帝被抱走後,宮室陷入令人緊張的靜默。

  木永楨鐵青著臉,看看地上被打掃乾淨的尿跡,對木馨冷笑道:“太后平日是如何教導皇上的?”

  木馨又羞又惱,繃著面子冷然道:“如今流言之甚,哀家怎堵得了悠悠眾口?皇上還小,自然聽風就是雨。王爺要是斷了流言何至於此!”

  木永楨森冷的目光來回掃刮著木馨,“兒女大了,翅膀也硬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木馨以扇遮面,扭頭不看木永楨,淡淡道:“哀家乏了。王爺若無事也回府休息罷,大熱的天,仔細中暑。”

  木永楨昂著頭,雙拳在袖中捏得咯咯作響。半晌,他重重一拂袖,轉身離去,踏出門檻的時候,已然做了一個決定。

  ……

  南疆,天龍寺。

  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將寺院團團圍住,將進香的百姓攔在寺外。天龍寺住持善空大師率僧眾而出,與帶隊的南中郎將金奕交涉。

  後堂內正在舉行墨欽的剃度儀式。墨欽只有成為天龍寺的僧人,天龍寺方能為他提供名正言順的庇護,這個時候已經管不了他是否適合出家。

  天龍寺門口十多位高僧一字排開盤腿而坐,手持念珠,默念經文。這些僧人在南疆都享有極高聲譽,平時信徒們想見一面或聽一場講經,都得看機緣,今日這些高僧端坐寺門,以佛法護寺,令圍觀的信徒動容,不少虔誠之輩已伏地跪拜。

  金奕手持韁繩,環顧四周,眉頭蹙了起來。他耳邊響起木永楨的命令:“不管用什麼方法定要捉拿那人,天龍寺如冥頑不化橫加阻攔,殺!”

  他把心一橫,伸手遙指善空大師,陰惻惻地道:“天龍寺窩藏欽犯,到底是何居心?莫非當真如傳聞所說,與反賊有牽連?”

  善空大師雙手合十,鎮定地道:“將軍此言差矣,本寺並無反賊,只有一眾弟子。”

  “大師讓我等入寺找一找,如找不到那人,我等也好交差。”

  金奕此言一出,身後一片嘩然。天龍寺在南疆是何等尊貴莊嚴之處,打仗時軍隊都要繞著走,金奕竟要入寺搜查!

  善空大師面對明晃晃的刀光劍影,容色絲毫不變,“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凡入佛門者,前塵盡洗,本不該追究。今日將軍既認定那人在寺中,且報上姓名,老衲奉上寺中名冊讓將軍查驗可好?”

  他願交出僧人名冊已算配合,但金奕怎麼可能說要捉拿的人是承光帝墨欽,分明是將他的軍。金奕暗罵一聲“老禿驢”,沈下臉道:“此人姓名乃朝廷機密,不能泄露。大師定要阻攔金某辦差……”他嘩地抽出佩刀,在空中一揮,一字一句道:“金某便要不敬了!”

  “佛門聖地,豈容刀兵踐踏!”善空一向祥和的聲音變得堅定冷硬,眉宇間精灼之光閃過,須眉鼓盪間露出厲色。慈悲菩薩轉眼化為怒目金剛。

  一位老者突然撲到金奕面前,指著金奕顫聲道:“木氏原有祖訓,木氏在南疆一日,便保天龍寺一日安穩,你、你們不顧祖訓出爾反爾,要遭報應的!”這人大約是木氏族人,如此喊出祖訓,周圍百姓再次騷動起來,甚至有人推搡士兵。

  金奕見場面開始混亂,高聲喝道:“聖上有旨,捉拿反賊,抗旨者,殺無赦!”話音未落,鋼刀落下,把老者砍翻在地,血濺三尺!

  誰都沒料到金奕會下殺手,隨著他手起刀落,那些鬧得凶的百姓被士兵打倒一片。

  善空悚然變色,高聲道:“此乃天龍寺之事,與各位施主無關,大家且莫枉送性命!阿彌陀佛,看來今日本寺是難得善了了。”

  從一排高僧後面躥出幾十名手持僧棍的武僧,步伐整齊,配合默契,須臾間擺出陣型。

  “困龍陣。”金奕暗暗震驚,全身筋肉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困龍陣乃是天龍寺揚名江湖百年的陣法,這些武僧一看就是高手,想到關於困龍陣的種種傳聞,金奕不免犯怵。

  “阿彌陀佛!”

  正僵持不下之際,從寺院裡傳來一聲佛號,聲音嘹亮清晰,分明是注入了深厚內力。

  僧人們見到來人,紛紛讓出道,墨欽一襲僧袍,頭頂戒印,大步而出。

  他來到善空大師面前,雙手合十深鞠一躬,道:“弟子淨念見過住持。弟子累本寺蹈險,實在慚愧。弟子惹的事且讓弟子來處理吧。”

  善空猶豫地凝視著墨欽淡然堅決的面孔,良久,方沉沉地一點頭,微閉雙目念聲佛號,往後退了一步。

  墨欽面對金奕朗聲道:“你們要抓的是我,不要污了佛門聖地!”

  他雖跛了一條腿,容顏也有不少改變,但上位者莊重威嚴的氣度仍在,甫一出現,讓在場諸人都暗暗吃驚。

  有人悄悄地問:“這是誰?”

  “到底是什麼人讓天龍寺拼死護衛?”

  “看著不像普通和尚。”……

  金奕急忙命人捆縛墨欽,並在頭上套了一隻口袋遮住他的臉。

  墨欽平靜地被捆住,只扭頭向天龍寺後的山巒望了一眼。

  山峰之上,樹叢後面,秋寧靜靜看著山下發生的一幕。他看到墨欽走出寺門被軍隊帶走,也看到了墨欽最後回望的那一眼。

  他的心情沉重而茫然。這是再次見到墨欽之後常常會出現的。

  當他和墨欽不再處於敵對陣營時,他終於可以平靜的回顧兩人那一段往事。這一回顧,一切都變得似是而非。

  秋寧想起木良,這人謀害了玄天佑,卻對愛人一腔痴情;他的父親是自己的大仇人,他卻不顧性命救了自己只為不忍墨欽傷心。

  而墨欽,秋寧過去怨他用情不深,他卻幾次三番處心積慮地想得到自己,這次更是不惜犧牲性命來成全;再看自己,明明付出一腔真心,還是抵不住步隨雲的痴情,另投懷抱。到底是感情需要回報,還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及至藥師國被滅族,仇恨雖深,族人和水邱氏就沒有一點責任?那難道不是安逸封閉的必然結局?

  藩王爭權,權利傾軋,誰敢說自己乾淨?誰不是踩著累累白骨往上走?秋寧自己在陰謀中倖存,還以敵人陰謀,而這一次,又用陰謀算計了與世無爭的墨欽和天龍寺。一句大局為重真能問心無愧?

  有風刮過,枝葉搖移,彷彿在林間翻起陣波濤。風嘯葉鳴,曠遠而蒼涼,像是有人用喑啞的聲音唱起一支冷漠的挽歌。

  秋寧緩緩閉上眼。

  腰上忽然一緊,肩頭被人壓住,溫暖的氣息扯回他飄渺的思緒。

  步隨雲不滿地撒嬌道:“你又在發呆了。你發呆的時候,我覺得你離我好遠。”

  秋寧扭頭親親他的臉頰,柔聲道:“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步隨雲用嘴撥弄他的耳垂,含糊道:“什麼事?”

  秋寧眼望遠處,凝視般慢慢道:“隨雲,你……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步隨雲將秋寧摟緊,兩人身體貼合得不見縫隙。他說話的語氣忽然恢復了過去的沈凝深情,“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坐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秋寧靠在步隨雲身上,緊緊握住他的手,長舒一口氣。

  自己畢竟是幸運的,能被這樣一個人愛著……過去不用想,未來不必看,只在這一刻牽手,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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