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他撒謊,
為了讓他在冬天裡,
至少有一抹並非小心翼翼的溫暖。
冬天的城市真的很冷。
"這不是阿砸嗎!好久不見啦!"老闆看見我站在店外頭,擺擺手讓我趕緊進去:"站外面好冷的,快點兒進來!"
我看著店裡熟悉的擺設,眼淚差點掉下來。
"城裡的工作怎麼樣?還熟悉嗎?"老闆熱情地問道,然後弄了杯熱豆漿給我。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說:"城裡的豆漿,一點都不暖。"
"你個丫頭,還會說這種話!想討我歡心也不是這種方法。"老闆笑道,笑容停不下來,顯然是開心極了。
明天還有工作,我也不能在這兒待太久,和老闆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小源。
"好久不見。"他說,"你還好嗎?"
"城裡真的很冷。"我微笑,想起那天的姚,笑容突然牽強起來。
"要不要來我家坐坐?在附近而已。"他問,眼裡沒有熱切,只是單純地詢問。
"好啊。我正想借個廁所,如果又回去老闆那兒,他鐵定笑我捨不得還不敢說。"我笑道,小源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從前。
可是天降下了雪,冰冷得把人拉回現實。
"這不是。。。。。。許先生的家嗎?"我看見熟悉的門口,愣愣地看向小源。
"啊,爸爸是你們店裡的常客。"他說,我這才想起小源一直不曾提過他的名字,難怪我從來不知道。
我跟著小源進到屋子裡,心裡不斷想著等會兒看見許先生該說些什麼,是要單純的問候,還是可以順便聊聊豆漿店裡的事。這麼久沒在店裡幹活了,說不定許先生知道的事比我還新鮮呢。
破舊的地板隨著腳步發出嘎嘎的聲響。
"向我爸爸問個好吧。"
我跟著他走進房裡。
接著看著許先生的牌位,一時半刻愣在原地。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找回自己的聲音,哽咽著說:"好久不見,許先生。"
"爸爸從這個夏天就病了,"小源指了指自己的胸腔,應該是肺病一類。
我突然想起我送來的一杯杯熱豆漿。
還有老闆一句句的叮嚀,說,許先生最近犯咳,要趁熱送去。
"那時候我在英國,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平靜地說,我心裡卻猛地一顫。眼裡有些不可置信和愧疚。
"歸國的那天,爸爸還是一副沒事兒的樣子來機場接我,"小源停頓了許久,才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太高興了,便把我和姚的事全部告訴了爸爸。"
我很驚訝,屏息著不敢說話。
"爸爸沒說話,回到家裡卻把我毒打一頓。隔天我就跑到姚的家裡,跟他訴苦,就這樣躲了好幾個月。"
"但有一天,姚告訴我,他父母也知道我們的事了,他們很生氣,說兩個男人成何體統。"小源的眼神很空洞,彷彿淚水早就在那個秋天流光似的,"他們說,他們早就替姚找了一個女孩子,又乖又漂亮,性子又好,只要姚跟我分了,他們不會追究,但若姚不肯,他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姚說,"小源垂著眼,"我們不可能了。"
後面我知道了,姚離開了這裡,離開了小源。
或許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或許幸福,或許不是。
但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後者。
只因為他那一抹無聲的捨不得。
"給你。"我從袋裡拿出一杯熱豆漿,那原本是我要帶回城裡的,只是回城裡需要這麼久時間,熱的也冷了。
不如就給小源,趁熱。
"謝謝。"他笑著接過,插了吸管慢慢喝著。
看起來愜意極了。
我知道,兩個男人的故事,又能有多少人能接受呢。
小源的父親不行,姚的父母。。。。。。
我哭了。
因為曾經那麼真心的祝福。
完
後記:
誰又知道,那是不成全,還是為了成全而謊言。
可無論如何,這個冬天過後,
沒有新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