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無能為力
甭管玉破禪聽說了什麼,總之今晚上玉破禪的所作所為更得金老夫人的心,等金閣老帶著金蟾宮、嚴頌、金折桂從沈家撤回來,就瞧見玉破禪做小伏低地在給金老夫人說笑話。
哪怕是金閣老一群人不在意,金老夫人也覺得找回了一點臉面,至少,她沒叫人瞧見冷冷清清的可憐模樣。
打發走了玉破禪,金老夫人不禁又惦記起來,直到躺床上後,才說:「看著是個好孩子,要是跟魁星一起留在京裡該多好。」
金閣老躺在床上翻了個,先不耐煩搭理她,待被她捅了兩下,才開口:「兒孫自有兒孫福,要想管她一輩子,你能活得比她久嗎?」將了金老夫人一軍,看噎得金老夫人半天不說話,就又道:「你先別搭理破八,錢家老宅我替你買下來,你先忙著湘桂、朝楓、朝松的親事,慢慢瞧著破八在京裡幹什麼。」
金老夫人心裡悵然,年紀大了,原本睡的就少,翻來覆去,總想著玉破禪說金將晚悔恨大半輩子的事,又對金閣老道:「魁星她爹能怨我什麼?他跟魁星她娘兩情相悅,我不是成全他們了嗎?」
「……成全之後,他們就不兩情相悅了。」金閣老打了個哈欠,忍不住用力地咳嗽兩聲,等著金老夫人再來反駁他,半天沒等到金老夫人說話,就勸她:「何必一直做壞人?你撒開手,看破八怎麼去勸他家裡頭,你不想叫他跟魁星成親,他家裡頭更不想。」
「魁星哪裡不好?他們家憑什麼不想?」金老夫人立時來氣了,京裡多潑辣的醜姑娘都能嫁出去,況且金折桂要恬靜的時候比誰都恬靜。
金閣老再次翻身,先不肯搭理金老夫人,此時忍不住再說一句:「你等著瞧嘛,玉家一準想叫你做惡人,你怎麼就想叫他們得逞?」
「……那先不理破八?」金老夫人試探著問,她心裡是不怕做惡人的,可是,她得等玉家先出了惡人後,再露面,才能叫金折桂知道她這祖母的好。
「嗯。」
金老夫人閉上眼睛,嘴才張開,就聽見閣老的鼾聲,只能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裡。
第二日一早,告老的金閣老優哉遊哉地去金家學堂裡轉悠,金老夫人在房裡,等兒媳孫媳孫女都到齊了,才扶著丫鬟出來,一眼瞅見寧氏紅腫著眼睛、冷氏臉色也不大好,就問:「莫不是你們大嫂子大伯母回來了,就愁得紅了眼睛?」
「哪裡的事,大嫂子回來,兒媳高興還來不及。」冷氏強撐著笑臉。
金老夫人哼哼地一笑,看金折桂拉著小星星湊到她跟前,又見此時小星星已經不怕生只好奇地打量她。
「星兒認出我是誰了?」金老夫人笑著問。
「祖母?」小星星在被沈氏教育許久後,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地說出了「祖母」二字。
「好孩子。吃飯吧。」金老夫人笑道,待吃了飯,見沈氏說要叫金潔桂幫著收拾行李,就叫沈氏把小星星一併帶走,留下金折桂坐著說話。
金折桂想等金老夫人提起玉破禪,奈何金老夫人就好似把玉破禪忘了一樣,一句也不提他,「祖母,昨兒個破八過來……」
「還沒進門,就開始問了?」金老夫人不悅地說,「放心,老婆子沒折騰他。」
「折不折騰他也沒什麼,就是,那事跟他說得怎麼樣了?」金折桂手上剝著桔子,湊到金老夫人跟前,堆笑問。
金老夫人啐道:「沒羞沒臊,以後不許再提,仔細叫人聽見,不用出門,多難聽的話,你都能聽見。」眼瞅著龐錚家的進來了,就問:「有人打聽過破八做什麼過來嗎?」
龐錚家的笑道:「有,今兒個幾位少夫人、還有不少丫鬟媳婦都去買香料去了。」
金老夫人笑道:「要是我也去賣香料,如今也能賺上不少。」伸手推了推金折桂,「聽見沒?要沒我攔著,你不出家門,就能被唾沫淹死。」
「還是祖母對我最好。」金折桂心裡沒底,臉上的笑也有些生硬。
「小的瞧見二夫人叫人給嚴少爺送了茶葉、點心。」龐錚家的不知道這事要不要緊,到底還是說了。
「不管二夫人。」金老夫人心知冷氏沒想把金湘桂嫁到大富大貴人家,不然也不會拖到時到今日還沒給她定下;如今冷氏瞧上了嚴頌,嚴家卻未必瞧得上金湘桂,畢竟金湘桂那性子實在太悶了一些,總之這事她不管,由著冷氏折騰去,「魁星也回房吧,別成日裡惦記那些有的沒的,把針線練一練才是要緊。」
「是。」金折桂磨磨蹭蹭地向外去,聽見金老夫人問龐錚家的「媒人、冰人什麼時候過來」,心想莫非金老夫人想專橫地直接給她定下人家?昨晚上他們從沈家回來,不是瞧見金老夫人跟玉破禪在一起說笑嗎?
進了沈氏院子裡,就瞧見金潔桂在給院子裡的丫鬟、媳婦發針線,進了屋子裡,才見沈氏教導小星星說話。
「這麼快就回來了?」沈氏還以為金老夫人要叫金折桂撿佛豆呢。
「祖母那邊有事。」金折桂摟著沈氏的臂膀,期期艾艾地問:「母親,你說祖母叫媒婆冰人來,該不是想直接給我頂下吧?」
沈氏伸手在金折桂眉心一點,心歎到底人家才是親的,事到如今,金老夫人也沒跟金折桂說句重話,「你以為家裡只有你?你上頭的哥哥姐姐還沒著落呢。」
金折桂趕緊在沈氏耳邊道:「那嚴頌呢,二嬸子好像看上他了。」
沈氏拿手撥了撥金折桂的鬢角,「她看上了也沒用,嚴邈之說叫我們替他們相看,但到底咱們不能直接替他找了兒媳婦,到底如何,還要看嚴邈之他們家的意思。」
「……昨兒個,我瞧見嚴頌多看了靈纖姐姐一眼……」
沈氏伸手在金折桂手背上一拍,「不許胡說。」眼珠子一轉,想起沈席輝也恨喜歡嚴頌,昨兒個更像是有意叫嚴頌去看沈靈纖的,趕緊問白鷺,「頌兒呢?也去書房讀書了嗎?」
白鷺趕緊道:「嚴少爺一早就去玉家,說是要跟玉九少爺商議要事。」
「哦。等他回來,叫他來我這一遭。」防人之心不可無,沈氏心知嚴邈之是寧可要金折桂這樣野的兒媳,也不肯要金湘桂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未免當真被冷氏得逞後,嚴邈之一家心裡埋怨她,她得未雨綢繆,先提醒嚴頌一句。
「二夫人過來了。」白鴿在門口提醒道。
沈氏推了金折桂一下,金折桂趕緊去視窗看,瞅見冷氏進來後,先去盤問金潔桂,才再向這屋子走來,立時離開窗口,又向門邊去迎接。
「大嫂子買香料沒有?我們房裡人多,要買不少,大嫂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買?」冷氏笑盈盈地進來,臉色依舊不大好,珠圓玉潤的身子略顯得有些笨拙。
「公中不給香料嗎?」沈氏問。
「公中的哪裡夠用,玉家老八又回來了,指不定要臭上多久呢。」冷氏拉著金折桂的手坐下,扶著金折桂的肩膀,「魁星這丫頭一眨眼就大了,也不知道將來要便宜誰家。」
沈氏心知冷氏口不由心,笑道:「能嫁出去就不錯了。」
金折桂看白鷺捧茶過來,替冷氏接了。
「魁星後兒個隨著我去玉家走一走,玉家大少夫人有喜了,」冷氏神色間有些尷尬,「我遞了帖子過去,總歸是我乾女兒,不能不去瞧瞧。玉夫人叫我領著魁星過去坐坐。」
沈氏緊張起來,想當初,金老夫人也曾這麼著叫她過去坐坐,結果等她回沈家後,若不是丫鬟發現得早,她就自己羞憤地吊死了,「魁星……」
「母親,玉伯母叫我去坐坐,我去坐坐就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玉夫人能把她吃了?
冷氏正在膈應康氏有孕的事,也沒留心沈氏的神色,只拍著金折桂的手道:「好孩子,後兒個跟我一起去玉家轉轉。我跟你母親有話說,你且去外頭轉轉?」
「哎。」金折桂見又有人把她指使出來,就出了門,在門前頓了頓,見冷氏在慫恿沈氏替金湘桂跟嚴家說媒,聽了兩句,見沈氏在裝糊塗,就向自己的塞鴻齋去,在塞鴻齋裡換了衣裳,又練了半日槍法,到晚飯時,聽說玉破禪過來了,就要去見見,才走到前頭,就被白鷺攔住。
「老夫人交代過,叫姑娘好生留在夫人房裡,不許過去。」
金折桂只得去了沈氏屋子裡,味如嚼蠟地吃了飯,心裡不忿她自己的事卻被旁人蒙在鼓中,可除了耐心等,再做旁的,指不定又會火上加油,叫這事越發難成,於是只得悶坐在房中,過了一日,跟龐錚家的打聽。
龐錚家的就笑道:「不是小的放肆,實在是那位八少爺實在了不得,臉皮子厚的喲,任憑老夫人說什麼,他都不肯走,非要等跟老夫人說過一炷香的話才肯走。」
「祖母她是不是又想出什麼法子為難破八了?」金折桂問。
龐錚家的只管笑,「這事小的可不敢跟姑娘說。姑娘放心,老夫人總是為你好。」
金折桂訕訕地笑了,到了黃昏,又聽說玉破禪上門跟金老夫人說話,心歎金老夫人這是考驗玉破禪誠心呢,那明兒個,玉夫人要見她,莫非是要考校她的針線?
翌日,金折桂一早起來梳妝,收拾好了,給金老夫人、沈氏請過安後,看沈氏要跟著她去,先安撫了沈氏,就去冷氏房裡等冷氏,眼瞅著寧氏打扮得粉雕玉琢,活像是要跟誰爭奇鬥豔一般,心裡納罕,又看冷氏、寧氏準備了許多的賀禮給康氏,更是疑惑地想:冷氏不是借著玉妙彤的事,成功地擺脫了康氏了嗎?
百思不得其解,隨著冷氏、寧氏上了轎子,在轎子裡想著玉夫人到底要怎麼給她下馬威,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聽見轎子外嚴頌的聲音,微微撩開簾子,就瞧見嚴頌、玉破禪、玉入禪並幾個不知誰家的子弟騎在馬上。金折桂仔細分辨,終於辨認出四皇子虞之淵的身影,看他們是向明園的方向去,就想該去說子規城的事去了。
轉眼到了玉家門前,過了二門,冷氏、寧氏先下了轎子,金折桂跟在後頭也下了轎子,聽見玉老夫人、玉夫人跟冷氏、寧氏寒暄,暗暗地向玉夫人看去,見玉夫人眼泡有些微微腫起,脂粉遮蓋下,臉色還是不大好,一時猜不出玉夫人是為她鬧心,還是為康氏上火。
「金家丫頭呢?來叫我瞧瞧。」有什麼比娶一個隻會胡鬧的兒媳婦更能毀人前程的?玉老夫人大多數時候是嫉妒玉夫人的,畢竟玉悟禪身在將軍世家,早早地就「不中用」了,玉破禪一生下來,就被玉家人寄予厚望;可同是陪房,她的兒子孫子就沒那福氣,一直被玉將軍、玉破禪、玉入禪壓住。
「見過玉祖母。」金折桂上前施禮。
玉老夫人瞅見金折桂的第一眼,滿心裡就只剩下失望,只見金折桂梳著雙螺髻,穿著可身的刻金絲翡翠色短襦、妃色百褶裙,笑盈盈地行個萬福,一點也瞧不見傳說中的「不服管教、不知禮數」。失望之下,玉老夫人恨不得丟給金折桂一根長槍,叫她當著玉夫人的面耍一耍。
「給玉伯母請安。」金折桂又轉向玉夫人。
玉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好,雖明知玉老夫人在等著看笑話,可是她已經做好看金折桂丟人的準備了,如今她這麼規規矩矩,叫她這等著被看笑話的人心裡先不自在了,「好、好,今兒個是妙彤幾個小姐妹過來陪我說話,金六姑娘也來見見吧。」略微讓開身子,叫金折桂去見她身後的那群女孩們。
「哎。」金折桂乖巧地過去,攜著眾人的手,把人一一見過。
玉老夫人醒過神來後,開始鄙夷玉夫人,金折桂再怎麼著都是金閣老家的,還能當真不懂得禮數?想叫一群淑女來襯托金折桂的不如人,玉夫人未免打錯算盤了。
「萱兒她娘呢?自打聽了她的好消息,我就一直高興地睡不著覺。」冷氏端著笑容,攜了玉夫人的手走。
玉夫人狐疑冷氏怎地會反常地又跟康氏親熱起來,臉上也笑著,對玉老夫人道:「母親先叫她們小女孩子們陪著你玩笑,兒媳陪著金夫人去瞧瞧萱兒她娘。」
玉老夫人想明白康氏有喜後,為何金家立時來人,就笑道:「我也去瞧瞧悟禪,可憐那孩子年紀輕輕的,就癱在床上不能動彈。幸虧如今萱兒她娘又有了身子,老天保佑,可得千萬是個孫子。」
玉夫人眼皮子跳了跳,「怕病氣會熏到母親。」
「自家孫子,怕什麼?」玉老夫人笑了。
金折桂眼瞅著一群心思莫測的女人要去看康氏,忍不住要插一腳,「早先玉大嫂子很照顧我,我也去看看她。」
玉老夫人招手叫金折桂來她身邊,仔細去看她走路時的腳步,看她並不瘸,有意問:「折桂啊,你這腿是何方神聖給治好的?」
玉夫人心一墜,心道金折桂除了不規矩,還是個腿腳有毛病的。
金折桂心知要是她扯謊說是塞外的大夫給醫好的,玉老夫人定會再問既然有神醫,為什麼不叫神醫來給玉悟禪治一治,於是笑道:「我的腿腳沒好,玉祖母你瞧,我走路是拐的。」
玉老夫人反復看去,怎麼瞧著金折桂走路都沒問題,就笑道:「看來是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知道就好。玉夫人在心裡腹誹,待進了康氏屋子,瞧見康氏正扶著柱子等著,就道:「你身子重了,怎麼不在房裡等著?」
在房裡等著,怎麼能好好把眾人假惺惺的笑臉看在眼中?康氏笑盈盈地看著冷氏、寧氏,今兒個也是盛裝打扮了一番,睥睨向冷氏的時候,臉上的光彩,儼然看不出是個丈夫病重,守著活寡的女人。
「娘,你來了。」康氏上前兩步,要握住冷氏的手,腳步走到玉夫人、冷氏跟前,不禁踉蹌了一下。
冷氏、玉夫人雙雙出手把康氏扶住,個個身上都出了一層冷汗,雙雙想要出了事,不用證據,誰不會以為是她使壞?待心有靈犀地察覺到雙方都是一樣的心思,對視一眼,默契地悻悻地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