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知難而退
「母親,我陪著你去看看悟禪。」玉夫人立時決心離著康氏遠遠的,康氏懷胎七月才肯公佈於眾,誰不說是她這婆婆太刻毒,誰不以為康氏是防著她呢。
玉老夫人也怕沾上康氏,就隨著玉夫人去看望玉悟禪,見玉悟禪躺在床上,玉老夫人就開始抹眼淚。
「我的兒,幸虧你媳婦有喜了,這下好了,要是個男孩,你就有後了。」玉老夫人道。
玉悟禪早兩日就練出對著誰都喜氣洋洋的功夫,心知一大半人都以為康氏借種,不肯叫那一大半人得逞,就笑道:「都是托母親、祖母的福。」
「金家來人了,送了好些東西來。瞧著倒像是把萱兒她娘當自家人了。」玉老夫人又出言試探。
玉悟禪此時出不了屋子,逃不出康氏掌心,又心知他們這一房的前途就全靠著康氏的肚子了,於是心裡噁心欲嘔,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是嗎?金家真是好人。」
玉老夫人試探不出什麼來,玉夫人只管問丫鬟玉破禪吃了什麼、還缺什麼,待看玉老夫人問完了話,就道:「母親別累著了,先回去歇著吧。叫兒媳陪著金夫人吧。」
自從分家後,玉老夫人、玉老將軍就跟著玉將軍一房度日,玉老夫人也不敢太拿著婆婆的架子,看玉夫人下逐客令,就順著臺階下來,待回了房,對丫鬟道:「叫人跟破禪說,就說夫人請了一群窈窕淑女來,有心要給金家姑娘沒臉。」心裡盤算著等玉破禪來,看玉破禪跟玉夫人吵成什麼樣,手上轉著佛珠,就去佛堂念經。
玉夫人等玉老夫人走了,立時向康氏屋子去,在屋子外站著,聽了聽,沒聽見屋子裡說什麼,待丫鬟通傳後,看甯氏滿臉淚痕地出來,詫異道:「怎麼就哭了?」
「是兒媳不好,說了兩句,乾娘、嫂子就直說我可憐。」康氏捏著帕子,望了眼方才一直跟著冷氏、甯氏的金折桂。
金折桂也是雲裡霧裡,方才康氏只是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玉悟禪病的久了,就連請太醫,太醫也來的遲了一些,早先玉將軍還時時掛心,長久了,就也不把玉悟禪放在心上了;冷氏接著說了句要是個兒子,依舊那孩子就是玉家的頂樑柱了。就這麼幾句話,就聽得寧氏淚流滿面。
「你這孩子呀。」玉夫人心裡不忿,康氏這模樣,豈不是在告訴旁人她這婆婆不貼心虐待她了?
「金夫人隨我去說說話吧,叫萱兒她娘好生歇一歇。」玉夫人急著要問冷氏是不是又被康氏要脅了。
寧氏擦著眼淚道:「叫人領著魁星去尋那些小姊妹說話,瞧我這模樣,也見不得人,我在玉嫂子這洗洗臉。」
「也好。老大家的,仔細別累著玉大嫂子了。」冷氏唯恐寧氏衝動,暗暗用眼神示意她千萬不要衝動。
金折桂微微挑眉,把冷氏、寧氏的「眉來眼去」看在眼中,斷定康氏有孕跟金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見有人引著她去見那些淑女們,就隨著人去。
等金折桂走了,玉夫人立時領著冷氏去她院子裡的的小後廳說話,請冷氏坐下吃茶後,立時問:「可是萱兒她娘又做出什麼事了?」
冷氏是斷然不會把金朝梧一併出賣的,笑道:「哪有什麼事?你又多心了。」
「當真沒有?原本約定了我替你看著她,你放心,若有什麼事,我替你勸著她。」雖玉妙彤嫁出去了,但玉夫人還是怕傳出點什麼事壞了玉妙彤的名聲。
「沒有,能有什麼事?」冷氏反問。
玉夫人被冷氏問住,疑惑地想早先的事,她跟冷氏都心知肚明,如今冷氏又有什麼把柄被康氏拿捏住?
「說起來,萱兒她娘有喜了,也是玉家的喜事一樁,可偏偏有些人嘴裡不乾不淨的,就會扯些難聽的話。」玉夫人歎息,「萱兒的娘也想不開,竟然足足瞞到七個月,才告訴我。這叫我在玉家裡頭怎麼做人?」
冷氏看玉夫人詆毀康氏,心裡也十分贊同,康氏這事做的十分不地道,被玉夫人當面痛駡,也情有可原。可是,康氏肚子的裡孩子畢竟是金朝梧的,萬一那孩子當真能當了玉家的家呢?
冷氏不由地想起史書上,有個皇帝滴血認親後,知道自己是某個大臣的子嗣,就十分照看那大臣家人的故事。不由地想,事已至此,自己不如凡事往好處想?於是道:「萱兒的娘也不是想不開,既然有人嘴碎,那就是確確實實有人想害她。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個女孩子,丈夫又病了,自然要小心翼翼的。」
害康氏的人不就是你嗎?玉夫人認定了有鬼,且這鬼就出在康氏的孩子身上,奈何玉悟禪那沒有破綻,她又尋不到其他證據,「金夫人這話就不對了……」還要再拋鑽引玉,引著冷氏說康氏的壞話,就見康氏的丫鬟抹淚過來道:「大少夫人叫肚子疼。」
「肚子疼?」玉夫人一慌,最先想的是康氏吃的東西千萬別有問題,「還不快去叫大夫來?」福至心靈,趕緊地問冷氏:「你們家六丫頭的屬相是什麼?」
「屬兔。」冷氏著急地想寧氏千萬別糊塗,要是做出什麼傻事來,他們金家的人來玉家使壞,這得多叫人浮想聯翩。
「哎,是我糊塗,不該叫你們家六丫頭來。她屬兔,正克著萱兒她娘呢。」玉夫人心裡慶倖自己腦轉的快,趕緊領著冷氏又重新向康氏屋子去。見康氏房裡才傳出動靜,就有不少人等著看熱鬧,趕緊進了康氏屋子裡,看康氏捂著肚子喊疼,趕緊再催太醫。
待聽說太醫來,就領著冷氏、寧氏回避到次間裡,聽太醫說康氏安然無恙,玉夫人有些悻悻的,一邊巴不得康氏有事賴到金折桂頭上,一邊又知道康氏出事,三人成虎,少不得眾人要說是她害了康氏。領著冷氏、寧氏出來,越發認定了康氏這邊不能久留,看康氏安然地躺在床上,叮囑了她幾句小心,就趕緊退了出來。
「你沒做什麼衝撞她吧?」冷氏嚴厲地問寧氏。
寧氏趕緊搖頭,回憶方才玉夫人、冷氏走了,她洗了臉,把丫鬟攆出去,就質問康氏為什麼這麼不要臉,誰知康氏二話不說,就喊肚子疼。
玉夫人有意道:「興許,她是有意這麼著,叫人知道她肚子有多金貴。」看寧氏依舊嚇得不輕,冷氏也是心有餘悸,心想這麼著也好,康氏願意作,她就陪。也不去看她請來的一群閨秀,心裡猜著當著外人,金折桂必定是要裝作十分懂事規矩了,於是對冷氏道:「也是我不好,有了身子忌諱的事多,竟然忘了問屬相。這金六姑娘的屬相克到了老大媳婦,這事該怎麼跟人說?」
冷氏看玉夫人一直揪著金折桂不放,疑惑地想金折桂什麼時候得罪玉夫人了?忽地想玉妙彤和親前,傳出消息說柔然求的是金折桂,於是就當玉夫人遷怒到金折桂頭上。冷氏怕金折桂出事,金老夫人怪她,笑道:「不知萱兒她娘屬什麼?」
玉夫人被問住,一家子這麼多人,她早忘了康氏屬什麼,笑道:「這忌諱,不一定是依著當娘的屬相定下的。」
「那除了魁星,還有誰還屬兔?」冷氏又問。
玉夫人忽地想起玉老夫人、玉悟禪也屬兔,立時心恨這送到眼前的打發掉金折桂的法子也不能用,笑道:「是我多嘴了,金夫人別放在心上。說起來,六姑娘年紀也不小了,你們家是怎麼打算的?也該給她說親了吧?」
冷氏道:「魁星的事,都是我們家老夫人做主。」
「……你們家老夫人對我們家頗有微詞,想來,你們家老夫人是看不上我們家的吧?」玉夫人試探道。
冷氏聽玉夫人謙虛,原本要客套地吹捧玉家兩句,冷不丁地想玉夫人叫金折桂來,又請了一群各有千秋的女孩來做客;又用屬相構陷金折桂,又打探金老夫人對玉家的意思……莫不是,金折桂跟玉破禪有點什麼?難怪這兩日玉破禪黃昏的時候就去見金老夫人;金折桂那性子,玉夫人定是不喜歡她,才叫她今日來,想叫她知難而退呢。
冷氏掃了眼被康氏嚇得此時依舊神不附體的寧氏,輕聲問:「莫不是玉夫人看上了我們家魁星?」
玉夫人笑容勉強地說:「金夫人想多了,只是聽說你們家老夫人對我們家十分不喜,所以就來問問。」
「玉夫人有話只說管就是,若是怕我們老夫人不答應,放心,我替你美言幾句。」冷氏堆笑道。
玉夫人忙道:「是我家的小子糊塗,他好端端的去販馬,誰知道就遇上了也出關的你們家的六丫頭。哎,我家那小子是實誠人,說是怕你們家六丫頭名聲有礙,所以要……」歎息連連,言下之意,就是誰叫金折桂出關的呢。
冷氏猜到玉夫人沒說實話,就道:「既然是他們小兒女有了意思,就該成全他們。」心一跳,驀地想,金折桂要進來了,甭管康氏生的是男是女,這玉家都沒那孩子的餘地了,畢竟金折桂就算不說,金老夫人那爭強好勝的性子,也會叫玉破禪回玉家當家。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冷氏先怕金悟禪跟康氏的事東窗事發,此時又怕自己「孫子」身為長孫長子,沒得到長孫長子該有的家產。
「……我們老八只是厚道,他是順著你們家六丫頭的意思辦的事。」玉夫人暗示冷氏這事是金折桂先起的頭。
冷氏會意地一笑,心想沈氏、金折桂母女兩個都是一個樣,看她們母女兩個在金家裡頭怎麼抬得起頭。
玉夫人心知冷氏跟金家大房不對付,見自己把金折桂勾引玉破禪的話透露給了冷氏,就想禮尚往來地知道康氏拿著什麼事要脅的冷氏,又低聲問:「萱兒的娘,當真沒做什麼糊塗事?莫不是,她又叫老大寫信送去了?你們放心,她不敢胡來。」
甯氏看玉夫人信誓旦旦,心裡冷笑不已,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定金朝梧心裡怎麼惦記著康氏那狐狸精呢。
「萱兒的娘都有身子了,還能做什麼?」冷氏打著哈哈。
玉夫人看冷氏嘴嚴實得很,心想最初要不是他們家金擎桂勾引玉悟禪,也就沒眼下這麼多糟心事,走到堂前,就聽金折桂在跟人說塞外風光,心想這丫頭還有膽子向外顯擺。
「玉伯母、嬸子、嫂子回來了,玉大嫂子沒事吧?」金折桂問。
寧氏吭了一聲,「沒事。」
玉夫人坐定後,瞅了眼金折桂腰上的荷包,想起玉妙彤說金折桂不會針線,就先問其他女孩,指著一個紅衣圓臉的女孩,就說:「這個晴丫頭,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跟你們家大嫂子往日裡一樣。」又拿過一個藍衣少女的香囊,說:「好孩子,這香囊好的很,是你的針線嗎?送給我了吧。」
少女們往日裡就常來玉家,況且又因玉家那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對玉家頗有些嚮往,於是個個乖巧伶俐地謙虛兩句。
玉夫人見在座的諸位個個都能把金折桂比下去,心中大快,笑道:「金丫頭的針線真好,瞧這荷包上的海棠新鮮的。」
冷氏心知那不是金折桂做的,就呷著茶水,冷眼旁觀,心想金老夫人瞞的真嚴實,如今才叫她知道金折桂走了沈氏的老路。
「這不是我的針線,是范神仙的師妹的師侄的針線。玉伯母,你瞧瞧,上頭的露水就好似要滴下來一樣。」金折桂摘下腰上荷包送給玉夫人看,早知道玉夫人要給她下馬威,於是來的時候她就準備好了。
這荷包是玉入禪最拿得出手的一樣東西,旁人不知道范康的師妹的師侄是誰,玉夫人可是知道的,這幾日裡玉入禪可沒少拿著塞外的事跟她說,於是拿著兒子的針線,玉夫人一顆心在不住地滴血。
「金丫頭沒自己的針線嗎?」玉夫人甯死也不會叫人知道玉入禪會做針線活,君子遠庖廚,女紅比庖廚更丟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母親樣樣皆通,是我們年輕那會子的典範,金丫頭應當會更青出於藍吧。」
冷氏竊喜不已,心知玉夫人在暗諷金折桂不懂規矩。
「回玉伯母,我的針線不好,不過,我有范神仙的師妹的師侄給我做針線呢。說起那位師侄,那才是青出於藍,想來那師侄的母親應當比我母親厲害百倍,不然那師侄半路出家做女紅,怎地做的比旁人都好呢?」金折桂原是打定主意逆來順受一回,然後回頭跟玉破禪哭訴,此時聽玉夫人說到沈氏頭上了,就寸步不讓地駁回去。
「怎麼做女紅還有半路出家這一說,誰家不是一早就教的?」冷氏覺得除了金折桂這一號,其他人家的女兒家,誰不是打小就開始做女紅這正經事。
「二嬸子說的對,所以那師侄才叫厲害。說起來也巧了,那師侄也姓玉,金玉的玉。」金折桂笑盈盈地道。
冷氏只當姓玉的是玉妙彤,心想玉夫人當真糊塗,要捏在屬相相沖的事,偏又忘了其他人;要嘲諷金折桂不會針線,又忘了他們家女兒也不會。
玉夫人才在康氏那邊「受氣」,又聽金折桂處處拿玉入禪做針線的事壓制她,心裡氣急,又故意不解地問:「說起來,金丫頭的爹娘當真心寬,竟然叫金丫頭一個女孩子家出關。」
「玉伯母,金妹妹出關了才好,不然她怎麼照看玉姐姐?」方才被玉夫人稱讚過琴棋書畫的女孩兒道。
「是呀,風雪夜,多少男兒都沒膽量出去,金將軍肯叫金妹妹去,可見金將軍是個大仁大義的好人,真正的捨己為人。」穿著藍衣的少女附和。
「正是,聽說妙彤姐姐機靈得很,不過幾個月,就學會了鮮卑話,而且,愛民如子,還去教導那些未開化的鮮卑人用咱們中原的器皿,教導她們織布繡花。」
女孩們你一言我一語,言語裡大有欽佩玉妙彤的意思。
玉夫人幾次張嘴,就見金折桂搶在她前頭說話,原本她的意思是叫眾人一起鄙夷金折桂沒有一絲女兒家的規矩禮數,誰知金折桂嘴快,三言兩語下去,那些或爛漫或穩重的少女,就跟著金折桂一起稱讚起玉妙彤來。
原來玉妙彤只是幌子,此時瞧著倒真是像一群人想念玉妙彤才聚在一處。
玉夫人心裡憋著火氣,冷氏冷眼旁觀,暗歎玉夫人要是叫金折桂進門,這婆婆的威風,是鐵定抖不起來了。
「夫人,八少爺叫人捎話給你。」一個丫鬟悄無聲息地走到玉夫人跟前,在她耳邊道:「八少爺說,老夫人叫人捎信告訴他,說你為難金姑娘了。」
玉夫人手上的青筋跳起,心想玉破禪叫人捎話來的意思,是叫她不為難金折桂?做夢!她定要叫金折桂知難而退才行,「金丫頭,妙彤做了柔然王妃,抛頭露面也是因為柔然的民風如此。你在那邊,可不能這麼著,畢竟你可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不知你在塞外,每日都做什麼?」玉夫人不信金折桂告訴眾人她在塞外跟男人們混在一起後,這些女孩們還樂意再聽她說話。
「回玉伯母,那邊沒有大門二門,我就關起房門,看那師侄做針線。」金折桂笑道,看玉夫人的嘴角緊緊地抿著,心想她好心誇獎她女兒,她不聽,非得要逼著她說出他兒子的醜事來,「玉伯母,是不是想叫我再說說玉姐姐的事了?」
「……說吧,我怪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