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煽風點火
臭豆腐,不是一天做成的。在沈家門前占了攤位,宣揚得滿城皆知後,正在上至太上皇下至販夫走卒都等著看玉家少爺在沈尚書門前臭豆腐的時候,玉家沒有消息了。
卻原來,玉老將軍丟了藏書,厚著臉皮問金閣老、金老夫人討要不到後,逼著玉破禪來要。
玉破禪自然是不肯的,於是他們祖孫僵持著,臭豆腐也就一直沒有影子。
中秋時節,金桂飄香。
金府的幾十棵高大桂花樹齊齊盛開,將神京城南熏得噴香。
已經過了三個月,冷氏也灰溜溜地從金家家廟裡出來了。金家因不能宴樂,金閣老就發話叫人在桂花樹下賞桂花、吃螃蟹,這樣就算把中秋過了。
沈氏、冷氏等都無心大肆操辦中秋宴,便聽了金閣老的吩咐,一大早就選定位置,又令人收拾桌椅屏障。
因瞽目老人客居在此,又為了方便他行動,螃蟹宴就擺在府裡西邊寬闊處。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滿月升起時,金家眾人就上了座。
金折桂、金蟾宮許久沒吃螃蟹,等螃蟹端上來,便自己動手去挖蟹黃、蟹肉。
金老夫人不去看兒媳、孫媳的時候,臉上滿是慈祥,隔著幾道屏風,聽那邊瞽目老人跟金閣老說話,又攛掇著金蟾宮:「蟾宮,去給你花爺爺、祖父、叔父敬酒。」
「哎。」金蟾宮慌忙答應,端著酒杯蹣跚著去那邊給瞽目老人、金閣老等人敬酒。
金折桂嗅了嗅桂花的香氣,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忙捂著口鼻,心想誰惦記她了?瞅了眼席上,只見金老夫人旁邊坐著金二小姐金潔桂的婆婆柳老夫人,沈氏、冷氏、岑氏、寧氏因是媳婦,雖有座位,卻不能入席;金潔桂坐在她們這一席上,不時掰了螃蟹送給金蘭桂、金折桂。
金折桂隱隱覺得有人在看她,只是一時弄不清楚是誰在盯著她看。
忽地熏人的香氣中,一股詭異的臭氣襲來。
「破哥哥,破哥哥的臭豆腐。」金蟾宮吸著鼻子四處去嗅。
瞽目老人向南邊嗅了嗅,說:「是從南邊飄來的,味道很近。」
金閣老等人立時沒了食欲。
「快叫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沈氏趕緊吩咐人去,南邊,過了一條小巷子,可就是他們沈家院子了。
派去的人匆匆出門,須臾就趕回來說:「老太爺、老夫人、夫人,咱們家跟沈家中間的官道上,擺了百來個臭豆腐攤子。那邊一個勁地拿著磨盤那麼大的扇子往這邊扇風。」
金閣老一怔,「是玉家擺下的?」玉老將軍為了討要兵書,極有可能出此下策,「還是沈家擺下的?」隔著屏風望了眼金老夫人,無奈一歎,有人就是能耐,二門不邁,就把玉家、沈家都得罪死了。
「小的問不出來。但瞧著,玉老將軍、沈老尚書都捂著鼻子在牆邊站著呢。」
金折桂噗嗤一聲笑了,偷偷地看了眼金老夫人,看金老夫人能怎麼著。
「我要看外公賣臭豆腐,看破哥哥賣臭豆腐。」金蟾宮脖子上掛著長命金鎖,拉了金閣老,又去扯瞽目老人,就連金將溪、金將祿都被他拉了一回。
「哼,這兩個小老兒只當我們會服軟?」金老夫人冷笑一聲,重重地將砸螃蟹的金錘子丟在盤子上。
沈氏眼皮子跳了跳,面上依舊不動,心想還不是金老夫人自己先挑的事。
金閣老也不由地火了,待要威脅玉老將軍不撤了攤子,就將兵書給燒了,又知道眼下那兩家還算是胡鬧,若當真燒了兵書,那就是結仇了,於是笑了笑,牽著金蟾宮道:「開始刮北風了,臭氣還是往他們那邊飄得多。」又對瞽目老人道:「老先生,家裡有孝,這節過的冷清了些,咱們出去逛逛玉家、沈家的臭豆腐攤子?」
瞽目老人也不料玉家、沈家會用這兒戲法子報復金家,見慣了爾虞我詐、腥風血雨,此時難得見這麼一出,也來了興致,「如此也好,老朽走南闖北,什麼沒見過?待老朽去指點指點他們兩家的臭豆腐攤子去。」
男子那邊的屏風影子不住地晃動,金折桂看著豔羨得很,從人影子上辨認人,見最後就連二姐夫柳四逋也跟著去了,想起早先自己可是想跟著去就跟著去的,不覺沒了過節興致,猛地一轉頭,恰對上金潔桂的眼睛,微微挑眉,便裝作不知道。
「姐姐,快來。」金蟾宮走出了老遠,忽地又竄回來拉金折桂。
金折桂摸了摸金蟾宮的頭,猶猶豫豫地去看金老夫人,「祖母,我也想湊湊熱鬧。」
金老夫人道:「女孩子家,哪裡能出門。」
「黑燈瞎火的,叫人開了側門,我們一出去就進了巷子。又沒外人看見。」金閣老背著手說。
金老夫人猶豫了一下,招手叫金折桂到跟前,「丫頭,好好問問你外祖父,我們院子裡臭了,他們家是臭的還是香的?」又在金折桂耳邊叮囑道:「玉家老將軍要兵書,你千萬別鬆口給了。」
金折桂不住地點頭,拄著拐杖,跟金蟾宮向金閣老、瞽目老人走去。
一群人走出花園,穿過角門,過了巷子,最後繞到一所存放花卉盆景的閒置院子,穿過院子,走出一所偏門,就到了金家、沈家兩家中間隔著的官道裡。
「好蔚為壯觀!」金折桂感慨道。
金蟾宮也不由地捂著鼻子哇了一聲,只見一條巷子裡,煎炒烹炸煮烤,各色做臭豆腐的法子都出來了,一條巷子裡火光四射,鍋碗瓢盆響聲不斷,百來個人拿著扇子捂著鼻子拼命地往金家扇臭氣。
金折桂好奇地湊近一個攤子,那攤子後的人萬萬沒想到出來了個 小姑娘,趕緊低了頭繼續一邊拉風箱一邊扇風。
「給我一塊。」金折桂出聲,見那人不動,只能自己動手。
「哎,小姐,」那人顯然是沈家人,琢磨著金家這年紀大的小姐極可能是他們沈家的表小姐,忙出聲攔著,指了指前面的攤子,「我這攤子只管弄臭氣,吃不得。小姐要吃,向前面去瞧瞧,前面有兩個大廚。」
金折桂收了手,向前看去。
忽地金蟾宮喊了一聲「小舅舅!外祖父!」就向前面奔去。
「老人家,咱們,吃一碗?」金閣老十分受不了臭豆腐的味道,但他又深知要震住玉老將軍、沈老尚書,只能裝作對臭豆腐渾不在意。
「好,老朽要……」
「爺爺,我們要煮的,要辣的。」金折桂拉著瞽目老人的手,雖兩輩子加起來也有個三十五歲,可是這麼蔚為壯觀的賣臭豆腐場面還是頭會子見到,興奮地將一隻拐杖丟給身後下人拿著,便攬著瞽目老人的手向前跳去。
金閣老不禁有些恍然若失,瞧見瞽目老人、金折桂二人一個攤子一個攤子地問,好似他們才是親祖孫,捂著鼻子對金將溪、金將祿說:「輸人不輸仗!你們都給我吃,叫玉家、沈家看看誰怕誰!」
「祖父,還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金朝楓嘴裡塞著不知從哪個攤子上尋來的烤臭豆腐串,拿著一串要送給金閣老嘗嘗。
金閣老拍著金朝楓的肩膀,稱讚道:「好孩子,等會見玉家、沈家人,就叫你打頭陣。」
金朝楓分辨不出金閣老是不是說反話,笑著答應,便搶在金閣老一行人前頭走。
金閣老走出兩步,才將遮住鼻子的袖子拿下,金將溪、金將祿等人也紛紛背著手,做出毫不在意這臭氣的模樣。
隔著幾步,在灶台的火光下,玉老將軍、沈老尚書眼瞅著金家人雲淡風輕地慢慢踱步過來,金家孫輩金朝楓、金朝楊、金朝松更是吃得不亦樂乎,不覺蹙了蹙眉,交換了眼神。
「老親家,中秋好呀。」金閣老笑得仿佛毫不在意中秋家宴被人攪合了。
沈老尚書背著手,望瞭望跟著金閣老的人,見金家三房小孫子金朝柏都被金將祿抱了出來,便向他們身後看去,「蟾宮呢?」
「他外祖父好意擺下攤子,蟾宮怎能不孝順地來嘗嘗?」金閣老微笑,果然聽見金蟾宮喊了一句「小舅舅,破哥哥光說不練,還是你的臭豆腐做的好!」
沈老尚書臉上稍變,隨即瞧見金將溪臉色難看、金朝楊更是恨不得將嘴裡的臭豆腐吐出來,儒雅地輕輕嗅了嗅荼蕪香香袋,抬頭向一巷子臭豆腐攤子看去,「金閣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請你叫令夫人勸說玉家小哥將豆腐攤挪到其他地方吧。」
金閣老抱著手看向站在沈老尚書身邊的玉老將軍,「沈親家要勸玉小哥,為何不直接叫玉老將軍去勸?」
「咽不下那口氣,既然是令夫人挑起的事,就叫令夫人自己解決。」沈老尚書道。
玉老將軍眼皮子跳著,見金朝桐已經快吐了,就戲謔道:「好個狠心的老東西,為了撐氣勢,逼著孫子吃臭豆腐!」沖金朝桐一擺手,「可憐見的,一邊吐去!」說罷,沉聲道:「閣老,你勸令夫人把兵書還給玉某,玉某立時撤走攤子,咱們兩人各自回府過中秋一家團圓去,不然……」想起祖傳兵書就那樣被送了人,玉老將軍心裡不禁滴血,正恨不得拆了玉破禪的骨頭,忽地聽身邊人來報,「老太爺,八少爺從房頂挖了個洞,跑了出來,正在巷子裡學做臭豆腐。」
玉老將軍臉色一變,唯恐在金閣老、沈老尚書跟前丟人,便裝作沒聽見,「閣老,你我同朝為官多年,你也知道玉某最珍惜那一箱子兵書。自從沒了那書,玉某是寢食難安,坐臥不寧。閣老看我一把老骨頭的份上……」
嘔——金朝桐果然開始犯噁心了,捂著嘴,慌忙向遠處牆角奔去。
「兵法是你孫子送的,又不是我們家搶的。況且又不在老夫手上,金老將軍叫老夫交出什麼?」金閣老原不在意那幾本書,但眼下玉老將軍竟然「不擇手段」為了幾本書鬧出這麼大的陣仗,若當真還了書,旁人還當他好欺負呢。
「父親,有什麼大不了的,書原本就是金家的,還了就是了?」金將溪蹙著眉頭說,為了幾本書鬧得滿家臭氣,真真是,沒事找事。
「你去勸你母親交出書?」金閣老嗔道。
金將溪怎有膽子跟金老夫人要書,嘀咕道:「書是送給魁星的,魁星小孩子家看什麼兵書,問她要就是了?」
玉老將軍聞言,忙說:「正是,糟蹋東西也沒這樣的,閣老,東西是給你家小姐不是給你家老夫人的,這總該能還了吧?」
金閣老笑道:「那就請老將軍問魁星要去,只是我們家女孩子 ,若是將她嚇哭了,滿京城都知道老將軍您嚇唬人家女孩子的威名了。」
玉老將軍冷笑道:「對著旁人說這話還行,竟然對著我說,誰不知道你家小姐巾幗不讓鬚眉!」聽說巷子裡金折桂在,向裡頭走了兩步,又轉身對沈老尚書說:「沈老,您的香袋借我用一用?」
沈老尚書將香袋遞給玉老將軍,又拿著香扇捂著口鼻,淡笑道:「老親家,聞著這味道,還不叫令夫人認錯嗎?令夫人是不是當我們沈家好欺負,竟然使出這禍水西引的伎倆?」
金閣老道:「刮北風了,兩家子一起臭,我們金家人又比你們沈家人皮實,我們怕什麼?」說完,故意裝作不在乎地昂首闊步走進巷子裡。
這群老東西到底在爭個什麼?將玉破八鎖在玉家,把兵書還了,不就都清淨了嗎?金將溪心裡腹誹,卻不敢將心思說出來。
巷子裡,玉老將軍對跟人學煎臭豆腐的玉破禪視而不見,四處叫人去找金折桂。
金折桂沒尋到,反倒見到瞽目老人,不由地在巷子裡小桌子上坐下,看沈席輝、金蟾宮在吃桌子上的各色臭豆腐,不知誰又好事地給瞽目老人送了一壺好酒,為難地問瞽目老人:「花老先生,家裡老八自打從樂水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他到底是怎麼了?」
「玉老將軍可知道八少爺知道金、玉兩家的買賣?」瞽目老人慢悠悠地拿著臭豆腐下酒。
沈席輝忙道:「什麼買賣?」見自己問了也沒人回他,悻悻地沖身後伸手吆喝:「再來一盤烤韭菜、烤茄子。」
玉老將軍回頭,瞥見沈家的攤子上,果然不知何時已經有了韭菜、茄子、雞腿等。
「知道了又如何?那也算不得是買賣。」玉老將軍想不通玉破禪的心思,那買賣明擺著是對玉家有利的,為何玉破禪會不答應?不答應就罷了,還鬧出那樣多的事?
瞽目老人搖頭笑道:「玉小官人心思純良,又自幼被教導得耿直不阿,自然受不了後頭仗還沒打完,前面就已經在分功勞的事。」
「那他要賣臭豆腐的事……是該縱著他,叫他碰到釘子,自己醒過神,還是,打得他不敢再提這事?」玉老將軍不曾遇上這等棘手的事,明知道玉破禪是個好苗子,卻只能眼瞅他「自甘墮落」。
「玉八少爺是個有主意的人,但畢竟還稚嫩。先由著他闖一闖,反正,你家老九有無著觀范康扶持,也會小有成就。」瞽目老人客氣地將酒杯遞給玉老將軍。
玉老將軍並不知道樂水裡的事,也只當范康待玉入禪極好,「范康當真是條好漢!」
「范神仙愛童子尿!」金蟾宮啃著烤魚,忽地蹦出來一句。
「……他們修道的人,難免有些怪癖。」玉老將軍因范康扶持玉入禪,便將范康當做自己人,順口替他說了一句。
「九哥哥一身臭氣,就範爺爺不嫌棄他臭。」金蟾宮拿著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副玉入禪身上比臭豆腐還臭的表情。
「是呀,范康是個好人。」瞽目老人順口道,畢竟原本是金折桂教唆范康作弄玉入禪的,能將玉入禪受苦的事敷衍過去也好。
玉老將軍聞言,越發對范康感激起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沈家管事過來輕聲問沈席輝,「小老爺,這攤子什麼時候撤?一家子還等著吃宴席呢。」
沈席輝望了眼前面依舊僵持的金閣老、沈老尚書,搖了搖頭,對下人說:「叫家裡人多熏點香,關了門窗在屋子裡吃。」
中秋原本就是要祭月、賞月,大好的月色卻只能關了窗子吃。
下人無奈,只能回沈家去傳話。
玉老將軍想起還要尋金折桂,便又帶著人向巷子裡看去,遠遠地瞧見一個小人跟另一個女人悄悄地說話,心知那人就是金折桂,就趕緊過去。
此時,金折桂眼冒寒光,冷眼瞥向那女人:「此話屬實?」
那女人忙說:「小的不敢欺瞞六小姐,二小姐怕跟老夫人說了,老夫人又快刀斬亂麻地叫來二夫人、大少夫人當著二小姐的面對質,才叫小的來跟六小姐說。六小姐千萬別跟人提起二小姐。」
金折桂想起宴席上金潔桂反復看她,又冷笑道:「果然是好算計。庶民的皇長孫最好唆使不過了,我瘸了,還能配給皇長孫,真是福氣。」算計著寧氏會寅吃卯糧,不想寧氏吃到她身上了。
「二小姐就是不小心瞧見大少夫人打了金字庚帖送到寧家人手上,後頭又瞧見大少夫人借著柳家暫住的院子給甯家人好多好東西。」那女人低聲地極力撇清金潔桂跟冷氏、寧氏所作所為的干係。
「年齡差一截?能成嗎?」金折桂想起曾公子那貪生怕死模樣,不屑地嗤笑一聲。
「二夫人給六小姐算過八字,六小姐命硬,皇長孫打小身子骨弱,娶媳婦,先要的就是命硬。太上皇心疼皇長孫的很,已經叫人在明園準備皇長孫的屋子了,還叫皇上擬旨,等大老爺他們凱旋回來,也要加上皇長孫帶人守衛西北、抵禦外敵的事,好叫皇長孫恢復皇家姓氏,然後封郡王。」
也不怕命硬的克死他!金折桂輕哼一聲,西北那邊的白辛苦一場,功勞竟然叫曾公子領了。
「大少夫人是請皇后給皇長孫說媒嗎?」金折桂問,皇后當真不怕得罪了金將晚?這等事也樂意牽線。
「寧家的人半夜來二小姐院子外接東西,二小姐叫人聽著,仿佛大少夫人吩咐人是把東西給皇長孫送去。」那女人眼瞅見一群人過來,因不認識玉老將軍,唯恐被人辨認出,忙轉身就向金家偏門跑。
金折桂兩隻手扣在拐杖上,心道:冷氏、寧氏定是琢磨著曾公子勢單力孤,才回京城,巴不得跟金閣老府扯上干係呢。曾公子心比天高,定會趁著跟太上皇久別重逢祖孫情濃時提起親事,到時候皇后、皇帝順水推舟——然後太上皇見曾公子才回京就巴望著認金家做岳父家,滿腔祖孫相思之情立時化作飛灰,曾公子的前程,也只能止步於當個不受太上皇待見的郡王。
「阿大、阿二!快出來,早看見你們了。」金折桂背對著玉老將軍等人,不曾看見他們走來。
玉老將軍冷不丁地聽見金折桂一聲吆喝,嚇了一跳,須臾就見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都向金折桂跑去。
「魁姐兒,老夫有幾句話要跟你說。」玉老將軍瞥了眼阿大四人,疑惑這四人怎地聽見金折桂叫一聲就乖乖出來。
金折桂忙轉身,見是個生人,瞧見他穿著靛藍袍子,腰上掛著玉佩,身後跟著的人個個高大,忙笑道:「見過玉祖父。」
「嗯。」玉老將軍居高臨下地看著金折桂,微微探著身子,「聽說破禪把兵書給你了?魁姐兒,那書是玉爺爺藏了一輩子的書……」
「玉祖父,事有輕重緩急,等我跟阿大叔叔他們說完了話,再跟你說話,行嗎」金折桂努力將眼睛睜大,仰頭可憐兮兮地看著玉老將軍,「是很急很急的事。」
「……去吧。」玉老將軍自認自己是正人君子,眼看著金折桂要哭了,想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暫且放了她去。
「多謝玉祖父。」金折桂笑著跳著腳向遠處走遠幾步,領著阿大四人一起蹲在地上,瞥見玉老將軍一群識趣地避開,心想玉老將軍這會子還算君子。
「諸位大叔救命。」
「小前輩,什麼事?」阿大疑惑地問,不是據說金老夫人十分疼愛金折桂的嗎?
金折桂低聲說:「家裡嬸子、嫂子要叫曾公子跟太上皇求娶我,曾公子拿了我的庚帖,他心大,定會折騰出事來。雖有梁大叔在他身邊看著,但曾公子為人心胸狹窄又剛愎自用,他八成不會聽梁大叔的。」
阿大道:「偷偷摸 出來的庚帖,能有個什麼用?」聽說那些女人的事,就頭疼,「小前輩跟曾公子年紀還差一截呢。」
「差一截怕個什麼,婚期定遠一些,府裡先養上幾個侍妾。魚與熊掌都可兼得。」阿三振振有詞道。
阿四道:「所言甚是,若是皇長孫出現在慶功宴上,說幾句仰慕小前輩智勇雙全,誠心求娶;再有人煽風點火;最後皇長孫再來個偶然得到小前輩的庚帖,大傢伙都還以為是太子還在的時候,閣老、金將軍留下的陳年舊賬呢。說得清楚嗎?」
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過一個諸葛亮!只要叫太上皇等人以為金家在先太子還在的時候就偷偷摸摸地跟先太子定下的兒女親事,等先太子垮臺後,又翻臉不認帳。
事後,太上皇不管答不答應曾公子跟她的親事,都必要懷疑金閣老早先意圖勾結先太子……「看來,我二嬸子、大嫂子叫人當槍使了。」越琢磨著,越覺得這事是皇帝、皇后在幕後煽風點火呢,畢竟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皇帝被太上皇壓著,巴不得太上皇跟金家,跟其他老臣疏遠呢。
「小前輩決心怎麼辦?」阿大睜大眼睛問。
金折桂握著拐杖砸了砸地,「……你們誰有空去截住曾公子、梁大叔,將這些說給他們聽,再哄著曾公子明白厲害關係,叫他把庚帖、大嫂子給的銀子都合盤跟太上皇托出。曾公子若不肯答應,就嚇唬他,把他偷偷來中原還意圖謀反的事說出來。」
「此舉,是否有挑撥太上皇跟皇帝的嫌疑?」阿三一句話出口,趕緊捂住嘴,是皇后那邊先算計過來的,如今不過是算計回去,不,是光明正大地將他們的心思揭穿。
「怕什麼,太上皇一準只罰皇后,不罰皇帝。再說,皇帝心裡有怨,也只能怨在皇長孫身上。」金折桂依著金老夫人對待金將晚、沈氏迥然不同的態度揣測道。
「我去。」阿大果斷地站起來叫道。
「你不善言辭,還是我去。」
「你要留下陪著八少爺賣臭豆腐,還是我去吧。」阿四伸手拉住阿大、阿二,見阿三趁機向前逃去,趕緊也向前沖去。
玉老將軍眼瞅自家的家將們爭先恐後地跑了,眼角跳了跳,待要走近金折桂,卻見金折桂轉身逕自進了金家院子,心裡一急,帶著人就要闖進去,可見兩扇門砰地關上。
「金家丫頭,說好的等會子跟玉祖父說話的呢?」玉老將軍叫人拍門。
門內,金折桂聽見玉老將軍氣急敗壞地說話,扯著嗓子喊:「虧玉祖父還來要兵法,兵不厭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