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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第111章
  ☆、第111章戰爭禮節

  「嗯。」金折桂點點頭,裹著大氅快速地鑽進屋子裡。

  玉破禪摸著路回去,一邊自省自己方才得寸進尺了,一邊又耿耿於懷地想她叫他吻他的額頭、臉頰,顯然是想跟他就這樣親近,但卻不許他吻她的唇,莫非,她只想維持眼前現狀,不肯再跟他更進一步?繼而又想自己多心了,金折桂到底是規矩人,無媒無聘,哪裡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玉少俠。」阿烈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出來,「玉少俠,金姑娘不肯跟你好,我是願意的。」

  倘若玉破禪看得見,玉破禪就會看見雪中阿烈單薄的衣衫被風吹起,風細緻地勾勒出阿烈修長的雙腿、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胸脯。

  玉破禪聞著眼睛上的藥帶彌漫出來的清香,開口道:「阿烈,別胡言亂語。」依著記憶,大步流星地向他的屋子裡去。

  「玉少俠、玉少俠。」阿烈連喊了兩聲,心知玉破禪這麼晚去尋金折桂,定是想跟她歡好,可是金折桂拒絕了。快步跑過去,忽地要抱住玉破禪,卻見玉破禪靈活地避開了。

  「阿烈,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玉破禪頭也不回地回自己屋子裡去。

  阿烈撞在臺階上,忍不住嗚咽地哭起來,待見有人搭她肩膀,抬頭見是玉入禪,就仰頭道:「為什麼……」

  玉入禪低聲道:「阿烈,你劃破自己的手滴在你的裙子上,把手腕上的傷藏起來,任憑你阿娘如何問都不要說。然後每天開開心心地,不要再愁眉苦臉。」

  「這是……」阿烈不解地看向鼻青臉腫的玉入禪。

  玉入禪道:「我八哥顯然是忍不住了,想來尋小前輩求歡。既然小前輩拒絕了,你自動送上門,尋常人自然以為你們做了苟且之事。雖不說破,但你阿娘,所有人都這樣想,就足以叫人同情你、幫著你。尤其是那個蒙戰,他最是頭腦簡單,他定會為你打抱不平。」

  阿烈淚流滿面,心內羞愧,忙道:「這不行,怎麼能平白冤枉玉少俠?」

  「等小前輩都信以為真,跟八哥一刀兩斷了,八哥就是你的了。除了阿五、小前輩,你就是寨子裡最好看的少女,八哥除了喜歡你,還能喜歡誰?」玉入禪循循善誘,雖玉破禪發誓不回玉家,但玉破禪若對金折桂不死心,就會照著金家人的意思辦,金家人哪裡會將金折桂嫁給一個馬販子,自然是要逼著玉破禪回玉家。

  阿烈伸手擦著眼淚,疑惑道:「你為什麼一直幫我?你這麼幫我,我要怎麼感激你?」

  玉入禪伸手去擦阿烈臉上的淚水,探頭要在阿烈臉上親一下。

  阿烈嚇呆,一時竟是不知閃躲。

  玉入禪才湊過去,忽地連連作嘔,就好似身上還有樹林裡散不掉的腥臊味道、范康連續不斷的陰險奸笑。

  「玉九哥兒?」阿烈只當是自己的錯,有些自卑地想,難怪玉破禪不肯碰她,玉入禪還不曾親到她就開始作嘔。

  玉入禪春夢一場,原當自己已經康復了,不想還是不能碰女人,心中懊惱,又覺被蒙戰踢到的地方隱隱作痛,拍了拍阿烈的肩膀,就趕緊回屋子裡去,見屋子裡玉破禪已經睡了,快速地在床上躺下。

  「你哪裡去了?」玉破禪問。

  「出去吹吹風,清醒清醒。」玉入禪趕緊道,見磨蹭兩下,傷處就疼得厲害,就在心中不住地咒駡蒙戰。

  翌日一早,哨兵來報導:「鬱觀音受傷倒在北邊一裡外。」

  「其他人呢?柔然人呢?」金折桂、戚瓏雪、梁松等人正都聚在金折桂這吃早飯,聽人說鬱觀音手受傷,眾人紛紛停下吃飯的動作。

  「柔然人已經散了,顯然是還沒發現咱們。」哨兵道。

  「……要不要救她?」畢竟是南山的母親,戚瓏雪擔憂道。

  玉破禪道:「寨子裡的人跟她有仇,若接她進門,她自來心機深沉,要是今日昏倒的事不過是苦肉計,咱們這寨子都要落入她手中。」

  玉入禪小心地給眾人添飯,輪到金折桂、戚瓏雪的時候,心歎一個是神京金桂,一個是揚州瓊花,這二女實在太可恨!聽蒙戰哼了一聲,立時不敢再走神。

  「那就不管她。」金折桂吹了吹碗中的米粥,自作孽不可活,是鬱觀音先去招惹柔然人,才會被柔然人盯上。

  飯後,金折桂、玉破禪、梁松等又去檢查昨日才來的金家家兵們的住處,等雪停了,又領著他們動手去砍伐樹木建造木屋。

  待繞到平民的住處,一個女人著急地出來對戚瓏雪說:「阿五姑娘,你替我給阿烈瞧瞧,她受傷了。」

  眾人認出這女人是阿烈的阿娘,戚瓏雪連忙道:「當真?傷在哪裡了?」

  那女人拉著戚瓏雪就要去尋阿烈,卻見阿烈低著頭紅著臉出來,「阿娘,我沒事。」

  「哪裡沒事,裙子上都沾了血。」

  「阿娘,我沒事。我死也不叫人看。」阿烈頓腳,偷偷看一眼蒙住眼睛的玉破禪,勉強擠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抿著嘴轉身就回了自家屋子。

  玉入禪見阿烈神情不自然得很,偷偷地去看金折桂。

  金折桂微微挑眉,「屋子也不能胡亂地造,還要留一條道路做退路。」

  好個不以為然。玉入禪又去看梁松等人,梁松等人中果然心思細膩的梁松、阿四、阿六狐疑地盯著阿烈的背影,其他人漫不經心,並不去看阿烈。

  玉破禪蒙著眼睛,對阿烈的神色一無所知,只是抹了抹下巴上新冒出來的硬硬的胡渣,對金折桂點了點頭。

  金折桂待要再說,卻見拓跋平沙著急地趕來。

  「小姐、玉少俠,慕容賓聽說鬱觀音在一裡外,就騎馬出去了,慕容賓說殺妻殺母之仇,一定要親手報才行。」拓跋平沙額頭急出汗水。

  蒙戰道:「雖跟南山有交情,可是,人家報仇也是理所應當。」

  「快把慕容賓追回來,若是有人跟蹤鬱觀音,想找出鬱觀音的藏身之處呢?別鬱觀音自己的地方沒事,連累了咱們這寨子。」金折桂忙道,看玉破禪要去,就將他拉住,「你眼睛要緊,叫梁大叔、阿大、阿六去。其他人動靜小一些,仔細在哨塔上盯著。」

  玉破禪被金折桂拉住,便有意去握她的手。

  「八哥,我扶著你回房裡等消息。」玉入禪趕緊攙扶住玉破禪,心想阿烈該再接再厲,不能這麼一朵水花都沒激起了,就消失了。

  「破八先回去,我們再去瞧瞧寨子裡還有沒有缺口。」金折桂心知玉入禪昨晚上做了春、夢,於是有意做出陰險狡詐的樣子看他。

  玉入禪心虛地低頭,等金折桂一群人走遠了,才放下心來。

  「老九,你又做虧心事了。」玉破禪肯定地說。

  「八哥,我沒有。」

  「哼。」玉破禪見玉入禪體貼地扶著他,就知道他不知又背著人做了什麼事,總歸想著玉入禪掀不起大浪,就不理會他,領著玉入禪去金折桂屋子明間裡等,一邊等,一邊也在想著寨子如何防禦外敵的事。

  晌午,寨子裡響起呼哨聲,玉入禪趕緊攙扶玉破禪出來,遠遠地瞧見阿六扛著郁觀音、阿大扶著慕容賓過來,趕緊將所看見的情形告訴玉破禪。

  阿大道:「不好了,果然柔然人跟著鬱觀音,柔然人知道咱們黑風寨了。」

  阿六道:「我們趕過去,就瞧見郁觀音、慕容賓二人兩敗俱傷地倒在地上,顯然是慕容賓輕敵了。」

  慕容賓迷迷糊糊地醒來,受了傷,還要向鬱觀音撲去:「這個惡毒的女人!玉少俠,快殺了她。」

  「殺不得,鬱觀音的人定然會敢來救援她,柔然人也過來了,不能在這當口樹敵。快把鬱觀音放進去,請阿五來給她看傷。慕容賓,你有令不行,給山寨裡招來敵人,該如何處置?」玉破禪朗聲道。

  慕容賓先前一門心思要殺鬱觀音,此時一凜,不由地想鬱觀音死在外頭就罷了,若死在黑風寨裡,她的人如何不以為是他們殺了她?踉蹌著上前跪下,語塞道:「我慕容賓只想著報自家的仇,若是害了寨子裡的人……只能以死謝罪。」

  「慕容賓,你先去看傷,然後,你不再是將軍,只是個哨兵。」玉破禪道。

  拓跋平沙心有不忍,畢竟慕容賓一直是幾百猛士的頭領,忙道:「玉少俠,慕容賓雖衝動了一些,但他母親、妻子……」

  「不必多說,拓跋平沙,是我誤了大事。」慕容賓說罷,待要以死謝罪,又想起阿烈醒來後眾人的態度,心知在金折桂、玉破禪眼中自裁算不得「謝罪」,只有極力彌補才算「謝罪」,於是咬牙支撐著身子,沖著鬱觀音惡狠狠地呸了一聲,又蹣跚著腳步向外走去。

  玉破禪先帶著人去看鬱觀音的傷,見她身上刀槍劍戟竟是什麼傷都有,唯恐她又算計人,叫阿六不必客氣地檢查她身上。

  阿六上會子檢查月娘時漏掉月娘胸口的軍符,此時再檢查女人,就細緻多了,慢慢地在鬱觀音身上摸索,將鬱觀音身上的令符、地圖、書信等統統摸出來。

  「咳咳。」梁松背過身去,不免想起阿六上次搜查月娘的事,頗有些尷尬,待見阿六搜出一堆東西,眾人圍著看了看,見金折桂、戚瓏雪進來,就叫她們二人幫著脫去鬱觀音的衣裳給她上藥。

  「柔然人到寨子外了。」一聲通傳,眾人不禁一凜。

  阿六顧不得憐香惜玉,進去拿著鬱觀音自己的腰帶將鬱觀音手腳緊緊地綁住,這才隨著金折桂出來。

  「走,去看看。」金折桂道,領著人向屋頂上哨塔看去,見寨子外果然被一群騎著駿馬穿著鎧甲的人包圍住。

  「小姐,叫我出去應戰!」慕容賓抱拳跪在地上,見竟然來了這麼多人,不禁急紅了眼。

  「不必,等一等再說。」金折桂道,看那群柔然人只是圍住,似乎有個人在個小兵身上寫了字,心中狐疑,又看柔然人只射了一箭進來,就對慕容賓道:「把那箭拿來看看。」

  「是。」慕容賓趕緊跑下哨塔,一溜風地跑去,待拿到那箭,就趕緊傳給金折桂看。

  玉入禪將箭上的信取下來,失笑道:「這群蠻……」待要說蠻夷,又怕得罪了慕容賓、拓跋平沙,趕緊住口,「這字寫的倒好。」

  「什麼意思?」金折桂看是草書,不耐煩細細分辨是什麼字,直接問玉入禪。

  「這是戰書,寫字的人自稱是呂雲醉,這呂字當是取自柔然大姓俟呂鄰氏,想來,這人是十分看重咱們中原文化。看他文縐縐的,繞來繞去,是要先禮後兵。」玉入禪拿著手探了探戰書,遞到金折桂跟前,見金折桂壓根不看,心想看金折桂那一手爛字,顯然她是連看都看不懂狂草了。

  「好個先禮後兵。」金折桂向山下看去,見山下呂雲醉正朝山上揮手,客氣地揮手還了過去,就問玉破禪:「咱們中土人可還有什麼假正經的下戰書的規矩,能拖延一下?」

  「兵不厭詐,這下戰書的規矩,也還是幾百年前的,如今,只要能贏就行,誰還管什麼規矩。」玉破禪歎息,大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歎,這下戰書的規矩,他也是頭會子瞧見。

  「問他們是不是來要鬱觀音的?要是,鬱觀音給他,立時給我滾遠一點。」 金折桂眼瞅著呂雲醉那有幾千人,心知當真打起來,他們占不了便宜,呂雲醉也吃不到甜頭。

  「……會不會,太不客氣了?」玉入禪想人家可是依著古禮送請戰書了。

  「我們是黑風寨,太斯文了,反而不好。」金折桂道,這呂雲醉看起來是個有文化的流氓,既然他有文化,就該知道黑風寨三字是什麼意思。

  慕容賓趕緊拿著金折桂的話出去,到了門前柵欄處,就去看到底哪一個是呂雲醉,待瞧見一群柔然人裡頭,有個披散著頭髮,用漢人的簪子在頭頂挑起一束的人,就向他看去,見他頭髮微微泛黃,鼻樑挺拔,眸子在雪地裡猶如雪狼一般銳利,立時下了一跳,待見他微微一動,只當呂雲醉要射死他,咬牙對上呂雲醉的眼睛,「我們寨主說了,你們是不是來要鬱觀音的,要是,立時給你,然後你們給她滾遠一點。」

  這話一出,柔然軍隊立時騷動起來。

  呂雲醉抬頭眯著眼睛看向門上「黑風寨」三個字,其他柔然人看著不解其意,偏他自幼在中原學習,對中土文化爛熟於心,看見黑風二字,就知道這寨子裡住著不是好人,不是匪徒就是山賊,而且還是膽大包天、十分倡狂的山賊,先以為這寨子是鬱觀音的,此時想起郁觀音素來藏頭露尾的行事風範,又想寨子定不是她的,聽慕容賓那般說,也嚇了一跳,心想莫非這寨子來頭很大,明明看見他帶著那麼多的人馬,還敢毫不客氣地放下狠話。

  「請回你們寨主,鬱觀音我們要,但天寒地凍,呂某想進寨子裡討一杯熱茶。」呂雲醉心道中原人有一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他且進寨子裡一探究竟,看看寨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將軍!」呂雲醉的部下趕緊勸他。

  呂雲醉擺了擺手。

  慕容賓遲疑地去傳話,金折桂先問:「鬱觀音醒了沒有?沒醒也想法子弄醒,叫她寫信,等我們將她交出去,再替她送信,請她的人去救她。」

  「那呂雲醉那邊呢?」慕容賓心內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就不去殺鬱觀音。

  「他要熱茶,就給他熱茶,用上等的好茶煮上一盞,給他送去。」金折桂遲疑一番,走下哨塔,「我去送,倒要看看他是個什麼人。」

  「折桂,不要意氣用事。」玉破禪趕緊攔住金折桂,又看向玉入禪,「老九去。」

  「憑什麼……」玉入禪脫口就要拒絕,萬一呂雲醉翻臉要殺他呢?

  「你是少將軍,誰的氣勢能比得過你?」玉破禪在玉入禪的肩頭一按。

  玉入禪心中腹誹,卻只能依著玉破禪的話去送茶。

  柵欄外,呂雲醉看見溫爾爾雅的玉入禪風度翩翩地捧著茶盞出來,嚇了一跳,心想這不是曾跟著金、玉兩將軍一同遊街的玉家少將軍嘛,趕緊下馬來迎,「玉少將軍,你是寨主?」

  玉入禪心裡一跳,心想這人竟然認識他?唯恐自己認下被呂雲醉擒住,微笑道:「哪有寨主親自來送茶的?」又看鬱觀音被人抬出來,就指著她道:「鬱觀音送出來了。呂將軍,請喝茶。」

  呂雲醉驚疑不定地捧起茶碗,原只想沾一沾就放下,揭開碗盅,聞到那沁人的香氣,見是就在中原都十分少見的名茶,一邊呷著茶,一邊想玉入禪是朝廷的少年俊傑,莫非,中原皇帝在這邊安插人了?就不知這中原皇帝,要如何插手草原的事,看鬱觀音被人包紮過傷口,又覺既然黑風寨二話不說就把鬱觀音送出來,那就不是跟鬱觀音一夥的,自己不如留下鬱觀音在這寨子裡,然後改日客客氣氣地登門拜訪,若能說服中原朝廷幫助柔然掃平草原,那對付慕容部落、段部、拓跋,就易如反掌了,於是喝了茶後,就說:「鬱觀音身受重傷,我們不便帶她走,改日,呂某再來拜訪。」

  玉入禪笑如春風般鎮定地道一聲請,待呂雲醉領著幾千人走後,對著茶碗搖搖頭,偷偷向寨子裡看一眼,心道玉破禪、金折桂一群人看不起他又怎樣,出了門,誰不要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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