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草莽之氣
細細的小雪顆粒極小,就像是無數細鹽灑下。走在地上稍不留心,就會被那細小的顆粒滑倒。
阿大親自騎馬悄悄地去看了看,回頭告訴金折桂:「鬱觀音被人偷襲了,她只帶著一百多人,柔然人卻有上千個。」
「叫人繼續探,柔然人若沖這邊來,立時來報。」金折桂見沈氏送來了筆墨,於是叫人弄了快木板來,吩咐玉入禪研磨之後,提筆寫下黑風寨三個大字。
玉入禪原本已經做好誇獎她的字娟秀、豪邁等話,話到嘴邊,連忙換成:「好字、好字!果然有一股草莽之氣!」
梁松、阿大等人眼皮子跳了跳,見金折桂的字算不得醜,但她昔日就沒用心練過,如今又許久不曾握筆,於是「黑風寨」三個字寫得雖端正,卻又透出莫名的古怪勁,他們思量半天,還是覺得玉入禪的舌頭最靈活,這三個字非「草莽之氣」不能形容,若是掛出去,看見的人也不會以為是個秀麗少女寫的。
「掛出去吧。」金折桂示意拓跋平沙把字掛到山寨門上去。
「嬸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怕將來只有小星星能得她真傳了。」戚瓏雪遠遠地盯著拓跋平沙拿出去的「匾額」,眼皮子跳了又跳,見再沒其他的事,就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好慢慢地跟金折桂絮叨許久,半日瞧見玉入禪拿著針線筐又是呡線又是穿針,竟是一點出去的意思也沒有,連聲說:「玉九弟,還忘了恭喜你。」
「恭喜我什麼?」玉入禪一頭霧水。
戚瓏雪道:「你定親了呀。」
「跟誰?」玉入禪趕緊問。
「就是來過金家一次的湯妹妹,她祖父祖母回家來替她做的主。據說湯妹妹說玉九弟好男風,鬧著要自裁。虧得丫頭們發現的早,才攔下她。」戚瓏雪幸災樂禍地看著玉入禪的臉色,心想昔日玉入禪在她手上撒尿,如今,玉入禪總算遭報應了,看金折桂已經忘了湯姓少女,就道:「湯妹妹,就是大黑發狂那一天露面的被她嬸嬸陷害了被逼著出家的湯姓少女。」
「……」玉入禪張口結舌,在京城裡,他是少年英雄,玉破禪是馬販子,怎地玉將軍、玉夫人會將一個孤女定給他?而不是定給馬販子玉破禪?「那姓湯的丫頭,當真鬧得人盡皆知?」
戚瓏雪道:「妙彤妹妹是這麼給我來信的。」信裡玉妙彤還埋怨湯姓少女將玉入禪的事張揚開。
「小前輩,我出去一下。」玉入禪心裡亂成一團,抱著包袱、針線筐出了金折桂屋子,就向自己跟玉破禪同住的屋子裡放東西去,待放下東西,居高臨下地掃一掃,看玉破禪正跟梁松等看人將糧食搬進倉庫,於是邁步走過去,走到玉破禪身邊,見玉破禪看不見,就有意紅著眼睛叫其他人看見。
「玉老九,你這又怎麼了?莫非人家兩個女孩子還能將你捉弄哭不成?」蒙戰嘲諷道,瞧見一個鮮卑少女遠遠地看過來,立時又問:「阿烈怎麼了?她怎麼不過來?」
「就是她給八少爺投毒的。」阿大低聲道。
蒙戰噢了一聲,就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八哥,你來,我有話跟你說。」玉入禪引著玉破禪走開,待遠了,到了已經圈在山寨裡的溪水源頭,立時不甘心地將玉家給他定親的話說了,「明明八哥跟我一樣,就算欠了湯家的救命之恩,為何要越過你這兄長,單定給我?」
玉入禪、玉破禪都心知是玉破禪弄來汗血寶馬後,玉家的人又開始更看重玉破禪。於是玉破禪見玉入禪急著來尋他,就道:「我是不回京城了。」
「若京裡給你定親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悔婚不成?」玉入禪道。
「除非定下的是折桂,不然一定悔婚。你如今來找我,求的不過是我發誓不回玉家,如今我就發誓給你看。」玉破禪舉手發誓,「日後除非除夕元宵中秋重陽、紅白喜事,我絕不回家。有違此誓,立時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玉入禪見玉破禪果然發誓,一時又悻悻的,「八哥,你何必發這麼毒的誓……倒像是我逼你。」
「若是我不發誓,你又要生事,到時候你我兄弟相殘,回去了如何再見父親母親?老九,你要的我都讓給你,你老實一些吧。」玉破禪聽耳邊潺潺的水聲,背著手,又道:「你先尋蒙大哥練劍給我看,回頭將我那身衣裳改一改。」
玉入禪忙問:「玉家送來的不合身?」
「……嗯。」玉破禪含糊地應一聲,金將晚知道金折桂苦苦追求他然後在眾人跟前丟臉後,少不得要處處看他不順眼。
玉入禪趕緊答應了,訕訕地想,玉破禪倒是還顧念骨肉兄弟之情,越發下定決心在山寨裡處處順從玉破禪、金折桂兩個,勢必要順從到他們二人不好意思跟他翻臉的地步,果然先去尋蒙戰、嚴頌二人比武,然後回了屋子幫玉破禪把衣裳改大一些,見自己的針線活越發好了——若跟金折桂比,足足能將金折桂比到泥地裡,心裡有些淒涼,又有些得意。等把金折桂的裙子縫好了,就抱著裙子並其他洗乾淨的衣裳給她送去,到了門邊,習慣性地要先偷聽兩句,只聽裡頭有些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戚瓏雪道:「哎呀,小前輩長大了,嬸子給準備的抹胸用不得了。」
玉入禪立時面紅耳赤,進步不得,偷偷探頭,然後裝作才來地說:「阿五姐姐、小前輩,我來送衣裳了。」抱著衣裳進去,就見用木板隔開的小間裡,戚瓏雪紅著臉出來接衣裳,眼睛向木板後看去,半天瞧見金折桂不自在地出來。
「小前輩還有沒有叫我改的衣裳?」玉入禪漫不經心地掃過去,見金折桂昔日穿著鮮卑女子的寬大袍子,並看不出身段如何,此時穿著沈氏捎來的短襖、長裙,越發顯得長腿細腰,看她妃色衣領處微微張開,露出一線瑩白肌膚,因抹胸小了,胸口就如要突出重圍一般聳起,叫人恨不得拔刀相助,替她解開那緊巴巴的抹胸……
戚瓏雪此時也知道玉入禪不能人道,於是二人壓根沒看他,從玉入禪身上接過衣裳後,戚瓏雪就囉囉嗦嗦地品評玉入禪的針線,最後將一匹布遞給玉入禪,「你用這布給你八哥再裁一件衣裳吧。省得他沒衣裳穿。」
「哎?哎。」玉入禪趕緊答應,忽地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趕緊抱過衣裳就去了,臨走了再看金折桂兩眼,看她跟戚瓏雪笑時微微欠身,脖頸處仿佛露出了嫩生生的鎖骨,那鎖骨白嫩嫩的,似乎咬下去,能聽到咯嘣一聲……
「玉九,你怎麼了?」金折桂忽地出聲問。
「沒事。」金折桂一出聲,玉入禪就如當頭被人潑了冷水,方才的遐思全沒了,清醒過來,見自己竟然在意淫金折桂,瞠目結舌之餘,重重地看了眼金折桂,然後抱著布料就向外去。
「他怎麼這麼不正常?」戚瓏雪問。
「正常就不是玉老九了。」
玉入禪一直有些恍惚,待晚間洗腳上床後,就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夢裡自己正抱著衣裳給金折桂、戚瓏雪二人送去,站在門外,又聽見戚瓏雪驚叫「小前輩長大了……」,待自己進去後,瞧見金折桂穿著妃色小襖、戚瓏雪穿著月白小襖出來迎接他,他手一松,將抱著的衣裳丟在地上,一手牽住一個女人,跟著她們進去,然後被她們二人按倒在狼皮褥子上,狼毫掃得他的脖子癢癢的,那兩個女人慢慢脫去小襖,露出一紅一綠的抹胸,自己待要動,又見她們頑皮地跳到一旁。
「玉九,你先叫我瞧瞧你行不行。」金折桂掐腰道。
「小前輩,」戚瓏雪貝齒輕咬朱唇,「我來幫你吧,玉九弟。」
玉入禪左右看看,見戚瓏雪溫柔似水,金折桂頑皮潑辣,只覺得自己比做了神仙還快活,又看戚瓏雪解他衣裳脫他褲子,一雙暖暖的小手貼了上去。
「行了!行了!」只聽她們二人喊,忽地金折桂一笑,用溫暖的小手調皮地蓋住他的雙眼,他的眼皮甚至能感覺到她手掌上的繭子,閉著眼睛,任由戚瓏雪牽動他的兩隻手,待金折桂放開他的眼睛,他舒服地喟歎一聲,忽地腿間一痛,卻見金折桂提著拐棍重重地砸過來,聽她笑嘻嘻地說「敗家子,舒坦不舒坦?」隨後就見玉破禪、梁松、嚴頌、蒙戰、阿大、阿二、阿三、阿四指著他的胸口哈哈大笑,「王八蛋、王八蛋!」……
猛地翻身坐起來,玉入禪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搖了搖頭,見竟然是夢,哆嗦了兩下,心想金折桂、戚瓏雪哪裡會對他那麼好,若是對他好,那肯定就是陷阱。忽地聽到一聲咳嗽,僵硬地向屋子裡看,就見燭光搖曳中,玉破禪、梁松、嚴頌、蒙戰、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都盯著他看,就如夢中的情景再現,立時嚇得他向床裡撤去。
「八哥,這是……」玉入禪心虛地唯恐玉破禪知道他夢見了什麼,緊緊地抓住衣襟,見玉破禪眼睛上沒上藥,心想他倒是不擔心自己的眼睛。
玉破禪抱著胸口道:「你哼哼唧唧了許久,唯恐你病了,我把梁大叔他們叫來了。」
「我沒病。」玉入禪趕緊道。
「那你有沒有夢遺?」嚴頌問。
蒙戰蹙眉道:「你小子怎麼問的這麼直截了當?」
「都是大男人,怕什麼?」嚴頌伸手去拉玉入禪被子。
原本行的,也要被你們嚇得不行了。玉入禪額頭不住地冒冷汗,掀開被子微微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混蛋,一定夢到阿五了。」蒙戰心想若是玉入禪早先有這事,玉破禪哪裡會大驚小怪,定是玉入禪在夢裡玷污了戚瓏雪才會這樣。於是二話不說,提著拳頭就向玉入禪打去。
玉入禪此時尷尬得很,不及還手,就被蒙戰拖下了床,臉上挨了兩拳,更要命的是j□j被蒙戰不知輕重地踢去,「八哥,救我。」
玉破禪搖搖頭,「老九,你玷污了人家心上人,挨揍也是應當的。」
「八哥,那是在夢裡!」玉入禪趕緊求饒,卻見梁松等已經把路堵死了,竟是叫他想逃也不行。
玉入禪哪裡知道玉破禪今晚上時刻跟人盯著北邊鬱觀音,乃至於半夜回來,才要躺下,就聽玉入禪開始哼唧,先不以為然摸了摸他額頭,看他沒病就懶得管,誰知玉入禪哼哼唧唧地,竟然語氣十分淫、蕩地來了一句「阿五,你替小前輩解開抹胸給我瞧瞧」,這一句話聽到他耳朵裡,他立時氣得要把玉入禪扯起來,但心知自己對玉入禪必定會心軟,況且又有戚瓏雪扯在裡頭,於是乾脆藉口說玉入禪病了,將梁松、阿大等都叫來。
此時聽玉入禪連聲求饒,玉破禪也不肯管,待蒙戰狠狠地把玉入禪丟在床上,然後轉身離去後,送了眾人出去,才將被子給玉入禪蓋上。
「八哥,蒙戰欺人太甚……無憑無據,八哥,我會不會有事?」半場春夢半場噩夢後,遭遇這樣大的挫折,不光夢中醜態被人看去,甚至下、面疼得他恨不得立時把那玩意切了……玉入禪心道范康、金折桂的陰影還在,自己竟然又遇上了這事……
「你白日裡看見折桂什麼了?」玉破禪一邊給玉入禪蓋被子,一邊問。
玉入禪一凜,猛地睜大眼睛,「八哥,你故意的……你明知道蒙戰魯莽,明知道他會不分青紅皂白……」
「看見什麼了?」玉破禪又去弄濕帕子,給玉入禪擦一擦。
玉入禪顫抖著手接過帕子,見自己不說,只會叫玉破禪越發誤會,趕緊道:「我送衣裳的時候,聽她們說了一句,小前輩大了,嬸子送來的抹胸穿不得了……」若沒有戚瓏雪那惹人遐思的一句話,他哪裡會去留意金折桂的身段……
「沒旁的?」玉破禪又問。
玉入禪唯恐玉破禪誤會得深了,趕緊賭咒發誓:「絕對沒有旁的,若有,立時叫我不得好死。」在被子裡將腿上擦了擦,嘶了一聲,摸到破皮了,待要叫玉破禪替他尋藥,又看玉破禪深深地看著他,便不敢開口。
玉破禪深吸了一口氣,雖山寨裡也有阿烈那樣美麗的少女,但金折桂、戚瓏雪跟阿烈那些少女又是不同,於是玉入禪年紀漸長,難免會把不該有的心思放在金折桂、戚瓏雪身上,「只此一次,若你平日裡敢做出什麼不軌的事,亦或者再發這樣的春、夢,就別我不客氣了。」
玉入禪待要說這次玉破禪也沒客氣,又不敢說出口,畢竟總是他理虧,心裡恨戚瓏雪一句話就引得他做了半場春、夢、半場噩夢,又覺金折桂真是他的冤家對頭,夢裡也要不客氣提著棍子打他的命根子……
「行了,睡吧。」玉破禪拿起大氅,轉身向外去。
玉入禪哪裡敢睡覺,唯恐自己再發春夢叫玉破禪看見,雖躺在床上,卻也不敢合眼,依稀聽見玉破禪的塤聲傳來,神智越發清醒,哼哼地一笑,心想玉破禪不叫自己做夢,自己又去找人家了。
果然如玉入禪所料,玉破禪待從這邊出去後,就去了最高處的哨塔上觀望,才站上去又落淚,也看不清楚,只能下來,到了金折桂屋子前,拿著陶塤吹了兩聲,屋子裡戚瓏雪聽到動靜,就披了衣裳出來問:「破禪,怎麼了?」見玉破禪眼睛上沒有戴藥,自言自語道:「可是那個藥丟了?我再給你拿一條。」
「嗯,順便,叫一下折桂。」玉破禪伸手接了接還在下的雪粒,虧得有大山阻擋,今年的雪想來會略小一些。
戚瓏雪一怔,趕緊將還在酣睡的金折桂推醒,又把玉破禪的藥給她。
金折桂醒來後,因覺得冷,還是穿著往日穿著的鮮卑袍子,裹著大氅出來後,被風一吹,瑟瑟發抖,「蹲下,我給你綁上。」待玉破禪蹲下後,就將藥帶給他綁在眼睛上,然後轉身要回去。
玉破禪伸手拉住金折桂的手,金折桂掙了錚,瑟縮道:「三更半夜,你不睡覺?」怕風灌進屋子裡凍著戚瓏雪,趕緊把門關上,「可是鬱觀音那邊出事了?」
暗夜裡,只有幾個站哨的猛士留在哨塔上,向下看去,只見蒼茫的雪地裡,只有聽見塤聲出來的阿烈遠遠地看過來。
「什麼事?」金折桂又問。
玉破禪有口難言,不知該如何告訴金折桂自己聽到玉入禪做夢後,心裡也癢癢,口中道:「要緊事。」就把金折桂拉到旁邊旁邊的臺階上,見此處看不見阿烈了,探頭在金折桂額頭上親了一下。
冰涼的唇印在額頭上,金折桂傻住,自己願意跟玉破禪湊合後,雖在旁人看來他們出雙入對,但最親密的事,也不過是自己替他剃鬍子,微微仰頭,「你怎麼了?」
玉破禪低聲道:「老九今日過來聽見你們說了一句話,然後……發、春夢了。」
「什麼話?」金折桂茫然地問,心想玉入禪不是不行的嗎?
「你……總之你跟阿五兩個防著他一些。」玉破禪不好直接說抹胸的事,但看金折桂抬頭看她,就又向她臉上吻去,待要吻她的唇,見她避開,趕緊咳嗽一聲靠著木板牆站住,「你進去吧,我也該回去睡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像老九一樣,由著家裡給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