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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共眠》第308章
  ☆、第 308 章

  這人一襲青衣簡裝,腰間懸著一枚魚符,另側垂著玉佩,同一個半新不舊的香囊。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容顏清俊,只神情略有些疏離冷漠,竟正是郭建儀。

  前領路的小太監察覺他止步不前,回頭喚道:「國舅爺……」

  郭建儀一怔,旋即說道:「我自認得路,勞煩公公,就送到此罷了。」

  那小太監聞言,只好從命,行禮之後,便先退了。

  原來郭建儀今兒進宮,卻是因皇后娘娘宣召,起因——卻正是因為應蘭風之事。

  自打應蘭風入了詔獄之後,起先也倒有幾個素日交好的大臣為他進言,怎奈因是太上皇大怒授意,因此敢為應蘭風說話的臣子,也差點兒盡數遭殃,有兩人革職查辦,數人降職……這還是因新帝寬和勸說之故,才並不曾壞了眾人性命。

  群臣知道了厲害,當下才都噤若寒蟬,不敢再多嘴。

  到了如今,只有寥寥幾個敢於直言的,淩絕是駙馬,因為有清妍公主的緣故,太上皇倒也不肯十分為難他,故而無事。程家因是清貴世家,程翰林又曾效力于成帝,深得青眼,故而倒也罷了;最主要的卻是郭建儀,一來是個有真才實學之人,入了戶部後又做的風生水起,委實無可挑剔,何況又加上郭白露一則……

  只是太上皇雖然不能奈何,郭白露因聽說,卻很是動了怒,今兒便叫人把郭建儀傳入宮中,苦口婆心的勸說了一番。

  郭白露因道:「今時不同往日了,眾人見了火,都知道遠遠兒地避開,哥哥為何卻偏靠上去,死握著不放呢?豈不知這火燙手,若再不快些扔掉,只怕惹火燒身,悔之晚矣。」

  郭建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道:「妹妹是勸我在表哥這件事兒上收手麼?然而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我信表哥不是那種勾結扶桑的細作,故而才肯為他說話,若連我也不發聲了,豈不是眼睜睜要他死?不管是于私於公,我又豈能置之不理。」

  郭白露聞言,皺了眉:「哥哥倒是個有情有義的,然而若是別的事,哥哥如此倒也不妨,可是哥哥心知肚明,這件事非同小可,只看太上皇的意思就知道,且如今,就連是應家嫡親的姑爺,尚且懂得趨吉避凶,哥哥何苦還要把自己套在裡頭?」

  郭建儀聽她提起唐毅,垂眸想了會子:「我不能管別人如何,且也管不了,只想自己問心無愧罷了。」

  郭白露見自己說了這半日,他卻仍是死心不改,便急道:「何為問心無愧,哥哥只顧胡鬧,卻不想我在宮內會如何?哥哥見惱于太上皇,我的處境可會好過?何況,只怕哥哥也不止是因信應蘭風清白而如此,這其中,未必沒有別的因由兒罷了。」

  郭建儀擰眉看她,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偏不搭腔。

  郭白露對上他平靜的目光,自忖話說的未免有些急了,便轉開頭去,只道:「當初我一心入宮,哥哥生生攔著,我那時候尚且責怪哥哥,後來才知道,仍舊是哥哥高瞻遠矚、見識跟常人不同,如今妹妹才能走到這個位子上,論理兒,我是不該沖哥哥發脾氣的。」

  郭建儀複低了頭,半晌才輕聲說道:「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妹妹如今這個樣兒,卻也不是我心願的。」

  郭白露一怔,定睛細看郭建儀——試問她如今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光輝耀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縱然當初她心懷大志一意要入宮,卻也從沒有巴望就能走到這個顯赫之極的地步……可為何他竟說出這種話?

  郭白露道:「哥哥這是何意?」

  郭建儀轉開頭去,只淡聲道:「沒什麼,多說無益,橫豎我卻也知道,妹妹是喜歡這般的。」

  郭白露思忖了會兒,果然不再問,只道:「我自然是喜歡,故而才要盡心竭力,將這位子坐的更穩些才好,哥哥……如今已經是這樣的官職,不必別人說,我也知道,戶部尚書的職位,遲早晚也是哥哥的,想當年咱們郭家才入京時候,何等悽惶,如今卻……」

  郭白露說到這裡,躊躇滿志地露出笑容,委實得意。

  頃刻,卻又看著郭建儀,因柔聲勸道:「走到這個地步,殊為不易……卻要費盡心思好生保全才是,故而我想哥哥在外頭……還是不要再任性胡為那許多了,好歹……為了妹子、為了郭家著想著想呢?」

  郭建儀聽了,無言以對。

  兄妹兩人枯坐半晌,郭建儀才默默說道:「當初一無所有,便費盡心機、盼著到手,如今已經是尊貴無雙,卻仍是百般憂慮,思前想後,連自己真正願做的都不能……我倒是不知這樣是幸事還是……」

  郭白露聽這話鋒不對,當即喝道:「哥哥!」

  郭建儀也即刻打住,只靜看郭白露:「雖說這許多年過去了,妹妹如今也是皇后娘娘了,然而可知,對我而言,卻只想妹妹嫁一個知心知意、真真正正對妹妹好的人……哪怕是如世間任何一對兒愚夫愚婦一樣,過些平常快活的日子便好……不過我也知道,妹妹的心性如此,是註定無法平常的……」

  郭白露聽他一句句說來,臉上神情晦暗難明。

  郭建儀停了停,複道:「我一則替妹妹高興,一則替妹妹憂慮,原本我還可以盡心竭力保護妹妹,如今……既是這個身份了,有些事只怕連我也力有不逮……故而有時候,我真想索性永永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也不必憂慮,也不必再思量……」說著,便淡淡笑了笑,目光略有些游離。

  郭白露見他這般神情,又聽此言,心底忽地有些發虛,喃喃喚道:「哥哥……」

  郭建儀掃了她一眼,忽地笑道:「我的心思,妹妹一輩子也不會懂得,自然,你也不必懂得……不過我要做的事,妹妹也很不必勸著。我知道妹妹在擔憂什麼,然而只要你不犯大錯兒、只要我在……縱然靜妃娘娘得了皇子,妹妹也依舊是穩坐正宮,妹妹且放心。」

  郭白露聽到他最後那句,通身一震,臉上由紅轉白。

  郭建儀說完之後,便站起身來:「時候不早,臣自告退了。」拱手行禮,便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出了寢宮。

  郭白露待要叫住他,卻又咬唇不語,凝視他離去的身影,終究閉了閉雙眸,只長籲一口氣罷了。

  而對郭建儀來說,從最初進京之時,郭建儀就早知這皇族事多險惡,因此始終不願郭白露摻於其中,不料郭白露的性子跟他正好兒相反,陰差陽錯,反而竟是如今這個情形。

  郭建儀在朝上周旋謀劃,步步為營,其中一些心苦之處,自然不足以為外人道。

  而在別人看來,他的從政之路,如此一帆風順,簡直大有順風順水,青雲直上之勢,令人嘖嘖豔羨。

  可畢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有郭建儀自己知道,越是登高,越是驚心,那種驚心,竟叫他同樣夜不能寐,每每噩夢驚醒。

  他身上背負的,已經不單純只是政事而已,別的攀附的種種親眷他可以不理會,但獨獨那個後宮之主,他的親妹妹,他哪裡能不管?故而向來行事,更比別人多一萬分小心。

  這種盡心竭力,已叫他暗暗地疲憊不堪。

  只是偶而想起……若干年前,有人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有朝一日與那人並肩,或許大有可為。

  這京城之中,畢竟並不都是滿被冰雪,殘忍肅殺。

  或許說冰雪之內,尚有一抹暖色,一縷幽香,若隱若現,若即若離,揮之不去。

  于他最絕望之時,每每想起,——有那樣天真無邪的笑顏,那樣柔麗嬌嗔的呼喚,上回她舉著紅梅枝子,花面交融,明眸之中滿是笑意……這些種種,他暗地裡翻出來,每次回想起,都會心頭鬆快,疲憊的面上亦忍不住浮出一絲微暖的笑意。

  或許應懷真從不知道……她甚至不必特意跟他見面兒、同他說話,只因她的存在,一想到她也好端端地在這如冰牆鐵壁的京城之內,便平白給了他多少難以言喻的喜歡跟助力。

  ——所以他一定要救應蘭風,不僅是因為相信應蘭風是清白的,事實上……縱然應蘭風果然身上有汙,郭建儀也是一力要救的。

  如今,在這冰冷之最的皇宮中不期而遇,郭建儀垂眸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個人,心中微微一動,隱住身形、無聲無息地走近了幾步。

  原來唐毅先前離開府中後,便徑直入了宮。

  他先前隱隱猜到了懷真想要做什麼,當發現她找到了那樓閣美人金釵,且帶走之時,已經確信。

  然而這尚不算最壞,他還能撐住罷了,正竭力凝神想要找個妥帖的法子解決這個局……卻又看到了她所留的那封信,正是雪上加霜。

  本來進宮想要謁見太上皇的,誰知正敏麗欲去。

  唐毅自也知道太上皇忌憚的是什麼,正值這般微妙的時刻,讓敏麗一個柔婉女子出頭,卻比他親自出面要好的多了。

  敏麗也明白此意,便叫他去自己宮中暫坐。

  誰知唐毅到底放心不下,便自出來了。

  敏麗轉頭看見之時,懷真卻也若有所感,一眼看到唐毅在前,——此時此刻,竟是個「多情還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著實的相見難為。

  這會子正是在後宮之中,乃是個最會無中生有的不便地方,敏麗暗暗叫苦,忙勸懷真:「快隨我回宮去,叫那些人看見了,又像什麼?」

  懷真只默默地垂了頭:「娘娘,且叫我回府去罷。」

  此刻唐毅卻已經邁步走了過來,眼角瞥著他走近……無端端地,懷真竟有些懼怕之意,本是不想看他,卻情不自禁,猛抬頭對上他的眼神,這一瞬間,竟仿佛看見了前世時候的那個人,這般冷極的眼神……叫她竟驀地打了個寒噤。

  懷真本能地欲後退,卻又暗中吸了口氣,死死地站著,不肯讓自己退後一步。

  雖說唐毅並未說一句話,敏麗卻已經察覺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正要再打個圓場,卻見唐毅捉住懷真的手,淡淡說道:「隨我回去。」

  懷真一抖,待要掙脫,卻不能夠,只好說道:「三爺放手!」

  唐毅逼視著她:「你說什麼?」

  懷真咽了口唾沫,對上他的目光,心頭竟陣陣發寒,咬了咬牙,平平靜靜道:「我已經遞了和離書了,以後各不相干,三爺放手。」

  敏麗在旁聽著,又見兩人是這個僵持的情形,幾乎便暈了過去。

  這會子唐毅的臉色早已叫人無法直視了,甚至不用敏麗吩咐,那些跟隨她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兒地早主動後退了十數步遠。

  唐毅望著懷真,只因被他這般看著,懷真竟覺得在他的眼神裡,通身也仿佛碎成片片似的,一陣犯暈,見他不放手,便又勉強說道:「倘若我仍在唐家,如今也不過是拖累三爺……」

  唐毅閉了閉雙眸,仿佛要將所有怒意斂了,只仍淡聲道:「跟我回府。」

  他不等懷真再開口,便拽著她往外而行,懷真身不由己,腳步趔趄。

  敏麗嚇了一跳:「哥哥!」

  不料唐毅置若罔聞,因懷真走的極慢,便索性將她一拉,抬手在她腰間一摟,便把人輕輕地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而去。

  敏麗連連叫苦,卻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無奈地目送唐毅抱著懷真,疾步如風出門去了。

  話說懷真被唐毅抱了起來,本也掙扎了兩下,可也自知他用了強,只怕再掙扎也是無用,當下便並不動。

  出了宮,他抱著上了馬車,丫鬟們見勢不妙,自也躲了。

  馬車滾滾,自往唐府而回,車廂內兩個人卻都沒有出聲。

  這車廂狹窄,且又沉悶無比,唐毅又在對面兒,懷真雖不曾抬頭看他,卻也知道那仿佛能裂石穿金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

  懷真自覺無法面對,便只轉頭,迫自己看那隨風微微扇動的窗簾兒。

  馬車出了皇城外宮道,漸漸地有些塵世的響動傳入,卻又有些不真切似的。

  懷真漸漸覺著心緒穩定下來,又聽他始終不曾開口,她便終究開口說道:「是,我是有些怪三爺的。」

  唐毅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懷真暗暗吸了口氣,自他身上散出來的那股子懾人氣息如此明顯,不是想殺人似的,只是逼得人無法自在罷了,汗毛倒豎,心慌意亂。

  然而不去看他,到底還是好一些,懷真死死捏著裙角,繼續說道:「我不求三爺,是因我知道,求也無用,有時候甚至適得其反。」

  倘若懷真哭天搶地,尋死覓活地求唐毅,或許他的確可以為了她一改心性。

  然而這般勉強為了她妥協,對於一向端方持重的他來說,又算什麼?只怕日後一看見她,心底就會想起此事,那芥蒂自然是無法開釋。

  但倘若懷真什麼也不為,想應蘭風已經受了那許多苦,再若有個三長兩短,她此生又有何意義?

  是以才也快刀斬亂麻,孤注一擲。

  見他仍舊一言不發,懷真笑了笑,索性一氣兒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因道:「對我而言,若父親出事,我只求我的夫君會不顧一切救他,而不是站在岸上觀望。可三爺若救父親,前提是父親是絕對清白無辜的,可如今父親未必清白,三爺自不會出手,反而會給他加上一刀……三爺昨兒也是說過的。」

  唐毅眉峰蹙起,此刻才微微閉上雙眸,無聲一歎。

  卻聽懷真輕聲又道:「但不管黑白,他仍是我父親,我只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一邊……故而先前在太上皇面前,我也說過,我跟三爺,志有不同,我只想讓我爹、我的家人都好好的,三爺選的卻是家國君上……」

  車廂外忽地有人叫道:「讓開!讓開!」

  馬蹄聲烈烈而過,竟如奔雷,接著有人竊竊私語:「是兵部的緊急公文……莫非是新羅那邊兒有消息了?」

  又有人道:「該死的扶桑人,只盼著能打個大大的勝仗才好!」

  唐毅心頭一動,目光轉向車窗外。

  懷真因也聽見外頭說話了,便抬頭看向唐毅,這刹那,唐毅即刻察覺,便複轉回頭來……

  這會子,懷真的心已經定了,見狀便微微點頭笑道:「三爺是無雙國士,其次才是懷真的夫君;可是懷真,首先是應家的女兒,其次才是三爺的妻。」

  唐毅聽到這裡,目光一銳,繼而大亂,探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竟緊緊地箍在懷中,低頭看她,說道:「你休想就離了我……你忘了你曾說過的話麼?你說過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他咬牙說到這裡,抬手從懷中掏出那一張和離書來,單手便抓了個粉碎,道:「這個沒有我的字,便是無用,你不必再費心了。」說著,便低頭狠狠地吻在唇上。

  自從懷真有了身孕,再加上此後休養了這兩個月,兩人從來不曾認真親近過,他本就極難熬了。

  這一會兒,唇齒剛碰在一起,卻仿佛把一個極大的元宵煙花點燃了似的,那熾熱耀眼的花火把人的心智神魂都迷醉了。

  更加上心中寒意,怒意,懼意,恨意,愛意……等等,似打翻了五味瓶,種種摻雜在一起,竟叫唐毅幾乎失去理智。

  往日的種種,或者恩愛,或者悲楚,走馬燈似的飛快閃爍而過。

  他只顧吮著那香軟的櫻唇,近乎貪婪,仿佛從這動作間才能得了命,才能讓他心中的種種盡數得以安撫,又或者,索性一口把她吞下腹中便罷,或許只有這般,才能長長久久,安安穩穩。

  ——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得到一個人,也從未如此害怕……失去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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