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妖怪殺人

　夜晚，懷川縣衙的後堂，無形而恐怖的黑暗正在蔓延。

　林縣令剛剛說過，他認為諸般禍亂，皆起人心。

　現在他越發肯定了自己的觀點。

　這個人簡直……壞得快要掉渣了。

　一個罪惡的計劃從這個男人的口中說出，讓人沒有一絲防備，簡直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啊……

　在孫朗講述他的邪惡計劃時，林縣令一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彷彿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不過很快，他就回過味來了。

　一一這是個陷阱。

　因為孫朗口中這個充滿了“人文主義精神”和“社會主義光輝”的入股計劃，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林武英猶豫了片刻，囁嚅道：“先生，你這所謂的入股……”

　孫朗先是一驚，然後連忙澄清道：“這個入股，是持有股票的意思，不是插大屁-眼子，你別誤會了。”

　“……”林縣令幽幽道，“我沒有誤會，先生，我只是有一點不太明白的地方……”

　孫朗非常喜歡指點一下迷茫於資本浪潮之中的羔羊，聞言道：“你講，你講，我給你指點迷津。”

　林武英幽幽道：“您說，要將神劍的價格炒高，然後吸引人們來參股，許諾的報酬，就是賣掉神劍後的價錢，是嗎？”

　孫朗說道：“是的，是的，哄抬市價，我們可以找那群商人來幫忙，或者由天策府來找人扮演大財主和富翁，以增加大家對市場的信心……”

　縣令大人說道：“但是，這劍不是您要的東西嗎，談何分紅啊？難道您能將它轉手賣個高價？”

　孫朗立馬猛然搖頭：“當然不會，這劍對於我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怎麼會賣掉呢？”

　林縣令的表情開始慌了： “那，那所謂的分紅……”

　孫朗不屑道：“一捆捆韭菜，也配跟我提分紅？分個屁紅啦。”

　縣令大人果然更慌了，他結結巴巴道：“那，那那些入股收上來的錢怎麼辦……”

　“當然是捲著跑路啦。”孫朗表情猖獗，簡直氣焰囂張，完全沒有站在本縣最大領導面前的自覺，完全擺出了一副經濟犯的模樣，“難道還指望著我把錢退回去嗎？開什麼玩笑，老子憑本事集的資，憑什麼要還！”

　“……”這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大家都被鎮住了，林縣令差點跳了起來，震驚道，“也就是說，您以入股的名義哄來大批人參股，收集他們的資金，利用這筆錢和他們的人來替您尋找神兵，等找到神兵之後，您就將神兵和錢一併捲走，然後逃之夭夭？”

　孫朗傲然道：“錯，錯，錯，老子為什麼要逃，這世上能讓老子逃跑的人還沒出生呢！”

　帝姬一直繃著個臉，聽聞此言，突然嗤笑了一聲。

　孫朗惱羞成怒道：“你笑啥！愛護老婆的事兒，能叫逃嗎？那叫隱忍，那叫大度，那叫愛情！”

　他還想再解釋一下當日翻車逃竄之事，林縣令這邊卻坐實了自己的猜測，急道：“這不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客若是發現自己被騙了……”

　“發現被騙，這是你們無能啊。”孫朗嘆息道，“別的不說，那群商人不是要將懷川打造成5A級武林風景名勝嗎？懷川副本，神兵沉睡之地，來懷川，尋絕世神兵，我在懷川世界等你哦一一你看，廣告詞都有了。”

　他仔細解釋道：“你看，股票可以買賣，股票可以升值，股票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那些商人操作得當，完全可以借此東風，推動他們的計劃，況且，那些江湖客只要不是傻-逼，就算發現了騙局，也要幫著將這個謊圓下去，好讓別人來接盤……”

　他細細解釋了一番，林縣令越聽越毛骨悚然一一這傢伙到底有多壞啊！居然將人心算得如此之準，人心之陰暗，人心之自私，謊言破碎後，那些受害者的每一步舉動他都說得清清楚楚，而且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就像是他親眼所見一樣……他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啊！

　林縣令肯定是死都不答應，孫朗說得輕巧，到時候他拔腿就跑，自己還要留在懷川當差，這裡一大群江湖客發現自己被騙之後，若是鬧了起來……

　他自己人微言輕，眼前的大爺肯定不會聽他半句話，於是林大人立刻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帝姬，希望天策上將能看在黨國的份上拉他一把。

　帝姬果然仗義，她淡淡道：“方法不錯，很是蔫坏，有你的風采，只不過……”

　女人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她盯著孫朗，森然道：“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啊？”

　孫朗表情不變，豎起了大拇指：“以咱倆的關係，我能瞞著你什麼？”

　“哦？”帝姬冷笑起來，她徑直道，“那你給我說說，你的計劃雖然看似完美，但一開始的實行就很有問題……譬如說，你算什麼東西，你讓他們買什麼神劍股，他們就乖乖掏錢了？你要怎麼說服他們？用你的武功嗎？可他們見了你的武功，豈不是更加忌憚和防備你了？不展露武功，你用什麼來證明自己的信譽和可靠？”

　孫朗突然就拋了個媚眼：“你們天策府家大業大，來給我站個台唄？大不了，收益我們對半分。”

　帝姬森然道：“放你娘的屁，你打算讓咱們倆一起成為滿朝文武的笑柄嗎！？ ”

　孫朗一臉飛揚跋扈，還沒進京授職呢，他已經將權臣的架子端足了： “誰他媽敢笑我，我就打爆誰的狗頭！在金殿上就打！當著你爹的面兒打！”

　“……”天策上將斷然道，“總之，你想都別想，壞我天策府名聲，此事休提！”

　孫朗瞪眼道：“那就給我飛鴿傳書喊幾百人過來，你自己選一個吧，選不出來，我替你選。”

　兩人眼見著劍拔弩張，林正英與馬仔們滿臉焦急，卻不知道怎麼去勸，正在為難間，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報一一太爺！邢捕頭有事相告！”

　林縣令一驚，這大晚上的，本縣捕頭也是個精細人，不是大事，是不會來打攪他的。

　但是如今殿下和這人正在僵持，他畢竟是個小小縣令，還沒歷練開，沒那麼大膽子和閱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為難地回過頭，剛想說話，就又嚇了一跳，只見殿下與那個男人一臉森然地望著他，嚇得他的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

　他弱弱道：“兩位……”

　帝姬瞪眼道：“看我幹什麼，那捕頭不是有事找你嗎！”

　孫朗哼道：“磨磨蹭蹭的娘兒炮。”

　“……”還講不講理了！啊？

　林武英將萬般辛酸淚全都咽回肚子裡，一臉便秘般地說道：“請捕頭大人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漢子挎刀而入，身材就像熊一樣，一臉絡腮鬍子，這樣的體格和相貌，確實天生是做捕頭的料子，很有威懾力。

　他見屋中有人，狼一樣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一圈，他最早注意到了帝姬，面露驚艷與貪婪之色，隨即與天策上將的眼神相觸，目光交錯之間，捕頭的眼神一驚，連忙將頭低下，抱拳重重一禮：“在下懷川捕頭邢廣宏，見過諸位！”

　以帝姬的身份，一個捕頭簡直跟路邊的雜草沒什麼分別了，就是天策府的那幾個馬仔，也明顯不想搭理這個貨，只有孫朗笑咪咪道：“哦，免禮免禮，你好。”

　也許是在縣里作威作福慣了，一時之間，受此慢待，這捕頭的眼中閃過壓抑的怒火，總算林縣令念在邢捕頭平素算是勤勉、使著也順受的份兒上，提醒了一句：“這幾位是京裡的客人……邢捕頭，夜裡來見本官，所為何事啊？”

　那邢捕頭見說，也收斂了些不平之氣，聞言拱手說道：“啟禀大人……那妖怪，又殺人了。”

　林縣令聞言，神色一驚，失聲道：“怎麼，又死人了？”

　邢捕頭點頭道：“一群連夜進山搜尋的人發現了屍體……一共四具，死相極慘，屍體被他們帶回來了，很多武林人士都被驚動，頗有兔死狐悲之意。”

　林武英面露不忍之色，搖頭道：“唉……仵作驗過屍了沒有？”

　捕頭說道：“卑職聽說此事之後，帶著捕快前去接收屍體，那些人有同伴，一開始還不肯讓我們帶走屍體，總賴大人官威，將屍體帶回來了，畢竟這是懷川出來的命案，無論如何，縣里都要有個記錄……這是大人說過的。”

　孫朗突然說道：“怎麼，那妖怪還挺喜歡殺人的？”邢捕頭一開始見這幾位“京中的客人”只有孫朗向他回話，而且只有他臉上沒有那種久居人上的倨傲之色，還把他當成了個小嘍囉，聞言不鹹不淡道：“朋友說笑了，妖怪哪有不喜歡殺人的。”

　林縣令卻是微微搖頭，低聲道：“此事恐怕有古怪……唉，無論如何，還要等仵作驗屍結果出來吧。”

　帝姬突然說道：“等什麼仵作，他就是最好的仵作，凡事眼見為實，孫朗，不去看看嗎？”

　孫朗微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這死相慘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