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八卦

　王大江今晚遇到的事情可是有點多啊。

　本來呢，聽說有四個江湖客在懷川群山中遭遇了妖怪襲擊，身體被扯得七零八落，他就想著趁此機會借題發揮，逼迫那個冥頑不靈的懷川縣令認慫，畢竟治下出的人命案子越來越多，對於縣令大人的升遷考評也大大不利，他就算眼下嘴硬，遲早也會堅持不住的。

　就算這次頂住了，也有下一次。

　因為，撇開那個傷人的妖怪不談，懷川現在也越來越亂了，畢竟有妖怪在這裡幫忙背鍋，大家自然可以快意恩仇，平素有何怨恨心結，在懷川群山這個無人之地，大可以一鼓報之。

　王大江知道江湖是什麼……江湖是虛偽，江湖是忍耐，大俠總有這樣那樣的顧慮，顧慮道義，顧慮風評，顧慮名聲，顧慮親友，顧慮報復，所以也不能快意恩仇，總會忌憚更多，所以，所謂的魔教和邪派人士，才被那些天真的年輕人所崇拜和嚮往，因為，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因為，有些事情，正派人士是沒法光明正大地去做的。

　但這一次不一樣，懷川是個好地方，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妖怪幹的。

　所以，王大江可以斷定，用不了多長時間，大家就會生成更大的默契，明白在這群山之中，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一一但不管發生什麼，那一切都是妖怪做的。

　一一無疑，妖怪會用陷阱，妖怪會用暗器，妖怪精通十八般武藝，妖怪會搜掠財物，妖怪手法殘忍，妖怪性情暴虐，妖怪甚至還會姦-淫發洩。

　所以，妖怪犯下的案子會越來越多，林縣令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沉，只要到時候在蠱惑人們鬧上幾次，他遲早會撐不住的，被迫向上司求助。

　一一而王大江的任務，就是盡快促成這一切，並且讓平定懷川亂局、橫掃妖魔鬼怪的重任，當仁不讓地落在靖陽將軍的身上。

　是的，他是靖陽將軍的好友，也依托著這位兄長的力量，成為靖陽一地有名的江湖大豪，在宋州武林之中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他必然要報答自己的兄長，那神兵利器，必然要為兄長所得。

　這就是他的任務和目的。

　計劃本來執行的很順利，他覺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為他站在公理道義的制高點，世間之事，大不過人命關天，懷川每天有這麼多人死去，難道不應該請求朝廷官府的支援和救助嗎？

　只要揮舞著道德公理的大旗，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

　這是他的經驗。

　可是，在他以為一切進行的很順利的時候，一支破空而來的飛劍打亂了他所有的佈局與節奏，那柄鐫刻著天策二字的長劍，似乎宣告了一個龐然大物的到來……天策府，天策府，傳說中的名字，他一度以為離自己很遠。

　與天策府相比，權傾靖陽一郡的靖陽將軍府，一點都不算什麼。

　他心亂如麻，明白這一切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握，哪怕只是一柄刻著天策二字的長劍，哪怕天策府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哪怕這有可能是虛張聲勢和栽贓陷害……但他不敢冒險，也不能承擔這個責任。

　所以他想寫一封信，連夜遞送給靖陽將軍，請他拿個主意。

　但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絲毫沒有驚動任何巡哨護衛，穿過了森嚴的封鎖，直接推開他的房門，高深莫測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自稱叫李剛，說是宋州大將軍趙雲龍的幕僚。

　王大江望著眼前這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年輕人，手依然按在刀柄上，沒有放鬆絲毫警惕，他嘴裡說：“原來是來自宋州的李大人，失敬，容王某失禮，閣下自稱是趙將軍幕僚，可有憑證？”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點頭道：“這個還真有。”

　“......”

　什麼叫還真有？真？難道還有什麼東西假有過？

　王大江心中腹誹，就看到這年輕人掀開他那西夷款式的白色風抱，伸手費勁地掏了幾下，不知道從哪裡抓了一大把東西出來。

　他將手上的東西扔在桌子上，曄啦一聲，一些東西落在了桌子上，有金葉子，幾枚珠寶，還有不知是哪裡的鑰匙，還有一些錐形的火銃彈。

　以及兩三塊令牌。

　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人緣好，所以令牌多了些。”

　說話的功夫，他不著痕跡地將戚冠岩的虎軍符和從帝姬身上摸來的天策令收了起來，前者也就罷了，後者要是被王大江看到，那他媽就尷尬了。

　然後他就將老趙給他的那塊令符遞了過去：“這是大將軍給我的令牌。”

　鑑於這傢伙之前掏出了兩三塊令符，雖然王大江沒看清楚那是什麼，但此人的行為看起來還是非常可疑，簡直就跟很專業的騙子似的一一就是身上常備許多令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那種。

　他將信將疑，接過了那塊寒光凜冽、刻有九子龍紋的令牌，細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一一他媽的，居然是真的！

　王大江身為靖陽將軍的白手套，平素也頗受靖陽將軍信重，不止一次拿著將軍的令符去辦過事，喝酒的時候也聽將軍給他講過這令牌的一些門道。

　畢竟軍國大事關乎社稷存亡，天下能人異士頗多，之前還跟天魔在打仗，這軍政令的保密與驗證工作也就是重中之重。

　以此令牌為例，為了防止不法之徒偽造，所有在朝中排的上號的武臣，其令符都由朝廷統一派發，鑄造令牌的材料和技術都採用了製造帝兵的工藝，民間完全無法仿造。

　他按照靖陽將軍提點他的鑑別要點檢查了一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立刻站起身來，恭敬道：“見過李大人！”

　那李剛大人似乎有些苦惱：“仔細想想，這名字好像有些不太好聽啊，透著一股要被雙規的弱逼氣象，要不然我改個名字，叫楚剛，你說怎麼樣？”

　“……”王大江神色微妙，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反正你知道這令牌是真的就行了。”這人自然是孫朗，他剛去呂公子那邊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然後就馬不停蹄地跑到這裡來騙人。

　其實也說不上是騙人，他這不拿著老趙的令牌嗎？就算有人找到老趙那邊查證，她肯定也是狂點頭。

　王大江心下古怪，表面上卻也連連點頭：“是，是。”

　他想起如今懷川的尷尬事，心中一凜，這李剛來的真是時候，莫非……

　王大俠試探著問道：“不知大人光臨寒舍，有何指教啊？”

　孫朗笑道：“指教不敢當，我是為了剛剛發生的那件事而來。”

　王大江面色一變，低聲道：“……天策府？ ”

　“是啊。”孫朗沉重地點頭，“媽巴羔子的，那群王八蛋的爪子伸得太長了，這裡是哪兒？是懷川，是我們宋州的地盤，從地裡刨出來什麼東西，那也是歸我們宋州所有的，他天策府，憑什麼伸爪子過來。那神劍是天策府鑄的嗎？他們有啥資格來搶啊，你說是吧？”

　王大江也是個眉眼通挑的社會人，聊天技能點得比較高，聞言立刻順著說了下去：“是啊，在下也是這麼想的！那天策府，太霸道了！”

　他說完之後一愣，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真是天策府來了？畢竟在下剛剛，也只看到了一柄劍，那其實說明不了什麼……”

　孫朗嘆息著說道：“是啊，千真萬確，否則，我為什麼要來走一趟？是因為趙雲龍將軍察覺到了一點蛛絲馬跡，你知道的，咱們趙將軍，與天策府很不對付，平時都水火不容的，哪裡會讓他們在宋州撒野？”

　這事王大江也隱約聽靖陽將軍提起過，說是因為一些不能言傳的原因，趙將軍與天策府乃至朝廷都很不對付，但架不住趙將軍人緣極好，朝野之中，不知有多少故舊袍澤相幫，照樣將宋州經營得紅紅火火。

　他小聲道：“在下確實聽說過這種傳聞……”

　孫朗露出了極其八卦的表情，神神秘秘道：“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啊，在天元大戰的時候，天策帝姬跟咱趙將軍搶過男人……”

　王大江聞言一驚：“嚯呀！還有這事！？ ”

　八卦是所有人類的天性，王大俠精神一振，小聲道：“那結果呢？”

　“結果，當然是沒成功啊！”孫朗哼哼笑了兩聲，“那趙將軍的愛人忠貞正直，不慕權貴，對天策帝姬的瘋狂示愛視而不見、理也不理，他虛懷若谷，高風亮節，從頭至尾都把持住了自己，簡直穩如夕立，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貞潔，沒有給帝姬任何得手的機會……”

　王大江咂咂嘴，突然讚道：“這人真是好漢子！確實配得上趙將軍！”

　孫朗看起來很高興，也跟著附和道：“是吧，這樣的好男人，如今已經是世上難尋了。”

　但偏偏，這個殘酷的世界還給與他更多的考驗，讓他無法輕易地跟心愛的人們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真是好事多磨啊，唉……

　孫朗在心中喟嘆了幾聲自己情感之路的坎坷，又說道：“但畢竟是沒成功啊，你想想，帝姬該多麼窩火啊，這梁子也就結下了。”

　王大俠點頭道：“是，這事確實難解。”

　“所以，這就是我這次來的理由，趙將軍畢竟不能直接與天策府衝突，所以命令我來攪黃這件事情，你想想看，咱們在趙將軍手下辦事，肯定是要給她老人家好好處一口氣，她老人家一高興，那咱們也肯定有好處，對不對？”

　孫朗伸出手來，狠狠地比劃了一下：“這就是我來找你王大俠的目的，讓我們聯合起來，廣招人手，給那邪惡的天策府勢力以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