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又死人了

　今夜的懷川，一定有很多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天策府疑似入場出手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地擴散傳播，這就是后土頂尖勢力的威勢，橫跨黑白兩道，盤踞軍政兩界，手握軍權，得陛下信重，為朝野忌憚，這樣可怕的勢力，哪怕只是一個名字，哪怕只是一柄飛劍，就能讓所有人三思再三思。

　但孫朗顯然不在失眠人群的行列。

　清晨，當帝姬一臉惺忪地推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孫朗在外面做著早操，這套在帝姬看來毫無美感與實用性可言的動作合集據說來自孫朗的家鄉，在那邊是蒙學的少年們用來強身健體的玩意兒，叫什麼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

　一一哼，這種亂七八糟的廣播體操，難怪能培養出孫朗這種經常發癲的神經病玩意兒。

　帝姬在心中腹誹了幾聲，表情越發陰鬱，她想到了孫朗昨晚的所作所為，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時孫朗以一個華麗的少先隊員波紋疾走動作完成了整理運動的最後一個節拍，然後順勢揚起小手，對著初升的太陽敬了一個少先隊禮，動作標準，神情堅定，表達了時刻準備為袓國與共產主義事業獻身的革命精神。

　然後他放下了手，轉過頭來，就對封建主義惡勢力代表天策帝姬露出了革命戰友般的笑容：“起來了？昨晚沒夢到弗萊迪吧？”

　“你少來這套！”帝姬冷冷道，“昨晚幹什麼去了？”

　孫朗立刻立正，大聲道：“昨晚我去王麗麗家裡打飛機了！”

　帝姬冷笑道：“不說？不說你以為我猜不到嗎？你昨天一定是先去找了那個呂公子，對其進行了威逼利誘，你這孤家寡人一個，威逼倒是能威逼要殺他全家，利誘可就無從說起了，所以你一定扯了天策府的大旗，哄他為你做事，對也不對？”

　孫朗嘿嘿一笑，也不說話。

　“然後你就去找了王大江，繼續利誘他……不對。”帝姬殿下突然搖頭，沉聲道，“王大江和呂公子不對付，是因為利益衝突不可調和，他們都是各自勢力的代表和發言人，其價值在於他們的身份與人脈，你就算亮出天策府的招牌將他們全都策反，也無法讓他們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孫朗，哼道：“你在王大江那邊亮出了趙雲龍的招牌了？”

　孫朗嘿然道：“你長進不小啊，這都能猜到。”

　帝姬淡淡一曬：“你那點花花腸子，也不是很難猜，王大江是靖陽將軍的狗，你就算逼迫他加入天策府，又有多大用？還不如抬出你家老趙來，反而能讓這廝全心全意替你辦事，順便也讓王大江與呂公子繼續保持互相敵視的關係，只要他們還在互相較勁，辦事的效率反而會更高吧。”

　孫朗拍了拍手：“是的，就是這樣，經過我一晚上的辛勤工作，呂公子加入了天策府勢力，作為一枚隱秘的棋子，在他的舞台上發揮著作用，而王大江則得到了宋州將軍府的茲瓷與鼓勵，同樣的，為了阻止天策府染指神劍而努力奮鬥……”

　帝姬聽著這話，左右不是滋味，一個人怎麼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明明昨晚才做了一籮筐的栽贓嫁禍的壞事，大清早還能一臉興奮地對著受害者講這個……

　孫朗看她的表情，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桀桀桀桀地笑了起來：“你只需要享受這個過程就行了，明明是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天策府，明明是跟天策府一起走過了這麼久，但是現在，你的天策府，已經變成我的形狀了，吼哈哈哈哈哈……”

　帝姬知道，這廝又在故意惹她生氣，一旦發怒，就遂了他的意了，所以她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你不會認為，你的計劃已經天衣無縫了吧？”

　孫朗聳聳肩：“怎麼會，諜報策反工作，是要各個環節默契配合，才能收穫最大的效果，我就一個人搞來搞去，無論如何都是有破綻的。”

　公主殿下淡淡道：“你看起來毫不在意啊。”

　“當然不在意了，我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情。”孫朗在原地踱著步子，笑著說道，“我又不指望能將所有人玩得團團亂轉，讓他們出生入死、拼死拼活幫我搶到妖劍、恭恭敬敬地遞到我面前，我的目的與要求，從頭到尾都非常簡單明了啊……”

　他轉過身，望著帝姬，笑道：“我只是希望，他們能夠建立起一個更加有效而迅速的預警機制，能夠在發現妖劍的時候立刻放出警訊，讓我知道這一消息，我只需要他們做一支更有效率的搜索隊，僅此而已，所以我將你們天策府拖了出來當靶子，豎起一個龐然大物，讓他們生出危機意識與競爭態度……”

　孫朗說到這裡，結了一番：“總而言之呢，就是我只定下了一個小目標，我只需要達成這個目標就行了，除此之外，我都不在乎。呂公子是否心生貳心，王大江會不會聯繫靖陽將軍，這些我都不在意，他們只需要做好我讓他們做的事情就行了。”

　帝姬望著孫朗，一時有些心情複雜，她已經明白孫朗的意思了。

　如今他距離妖劍只有一步之遙……那就是定位，只要他知道那小妖精的大體位置，那麼計都妖劍必然就要姓孫了，就算再多的人跟他搶都沒用。

　這就是絕對的力量所帶來的好處啊……根本不需要去計算人心，不需要去衡量得失，根本不用去考慮更多的變數，一件事情，自己能做到的部分越多，就越不需要借助外力的幫忙，也就越不需要考慮因此而帶來的變數。

　她正在沉思，就聽孫朗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又覺得我簡直沒法對付，所以後悔當初的選擇了？”

　帝姬猛然驚醒，向後退了兩步：“別離我這麼近！”

　孫朗哀傷道：“無情，真無情，以前我們甚至有機會保持十八厘米的負距離來著，現在連靠近都不讓我靠近了。”

　帝姬卻不理他這個黃腔，冷冷道：“我從來不會後悔……只有弱者才會追悔過去。”

　孫朗卻緩緩搖頭：“可我卻後悔了……我從來都不該相信你們的。”

　帝姬目光冰冷：“我會讓你再後悔一次的。”

　孫朗望著她，平靜道：“不，後悔的人，是你才對，你遲早會後悔的。”

　天策帝姬咬牙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孫朗淡淡道：“不會太久。”

　縣衙的一處廂房，天策府的幾個馬仔躲在房間裡嘀咕著，他們看到殿下出門，剛想出來問安，就看到她與孫朗懟在了一起，這種場合，誰敢出去？

　“我說……”一名馬仔壓低了聲線，小聲道，“那個孫朗，跟咱們殿下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另一人說道：“你傻嗎？他可是綁架挾持了帝姬殿下，兩人自然是仇人和敵人關係的。”

　“……開什麼玩笑。”發問的馬仔使了個眼色，“你見過關係這麼好的仇人嗎？平時就沒怎麼劍拔弩張，聊天還能聊到一起去，那個孫朗說話夾七夾八的，也只有殿下能聽明白，依我看，就算是一起共事二十年的袍澤，也沒這兩人那麼默契。”

　第三人是個老成持重的，低聲道：“殿下的私事，就不要嚼舌根子了，也管好自己的嘴巴，這不是咱們能夠議論的事兒……”

　這人透過微開的窗框，瞄了一眼窗外，那兩人還在默默地對視，眼中的東西與溫情無關，是冷冽的霜刀與凌厲的風劍，他雖然不知這孫朗是何許人也，但卻明白，他與帝姬殿下之間一定發生過很多很多的故事……一些只能追憶，卻無法重來的故事。

　是匆匆而來的林縣令打破了沉默。

　他衝進後堂院子裡的時候，就看到孫朗與帝姬對峙的一幕，不過林大人沒有細想，言簡意賅道：“殿下，又出事了！”

　孫朗皺眉道：“怎麼，又死人了？”

　林縣令先是瞧了一眼帝姬殿下，見她沒有什麼表示，就繼續說道：“是，這次是六個人，清早進山的時候被發現的，看起來已經死了幾個時辰，應該是昨天深夜在山中遇害，因為夜晚行動的人很少，再加上晚上一片漆黑看不到，所以現在才發現……”

　“夜裡遇害？”孫朗淡淡道，“大晚上進山，他們活膩了？”

　林縣令苦笑搖頭：“利欲熏心啊，晚上進山搜尋的人少，換而言之，自己發現目標的機率就會增加，不少人都是這麼想的，他們或自恃武功高強，或有在黑夜中視物與搜索的能力，所以也會在晚上開工，只是萬般安排妥貼，居然又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等等。

　孫朗神色微動：“聽你的話……他們又是昨天晚上那般死法？”

　林武英嘆息道：“是啊，身體被硬生生撕裂，大卸八塊，慘不忍睹……”

　——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