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戰書

　空氣突然安靜。

　帝姬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而孫朗還是嘿嘿地笑著。

　他搓著手，一副“雖然我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根本沒有客氣的意思總之你快點借給我648塊我要去拯救人理”的厚顏無恥的模樣。

　見帝姬半晌不說話，他想了想，於是又加了一句，小聲道：“放心，放心，這次我會小心點，肯定不會給你弄壞。”

　這話算是點著了火藥桶，帝姬大怒道：“你休想！”

　孫朗皺眉道：“這麼小氣幹什麼，只是借你用用，又不是不還了，我給黨國立了這麼多功勞，一把聖劍都不借我？”

　他不提也就罷了，一說更加火上澆油，帝姬晈牙切齒道：“放屁，借給你的那一把，被你弄成什麼樣了？”

　孫朗挖了挖鼻孔，一臉無辜道：“什麼弄成什麼樣啊？人家不知道哦，明明好好的呢，也沒聽說過呀，要不要問問其他人啦？”

　帝姬用力一拍桌子，語氣冷冽道：“別他媽裝傻！”

　孫朗按住了桌子，平靜道：“沒有給你踩成稀巴爛，就算是物歸原主了，如果有什麼附帶損傷，那是它自找的，自己沒本事，怪得了誰？”

　天策上將死死地盯著他，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孫朗恐怕已經死過一百次了，兩年前那驚天動地的變故，不僅僅是孫朗的，也是她的。

　兩人僵持了片刻，孫朗哼了一聲：“算了，翻舊帳賣慘沒多大意思，你臉皮厚，說一百遍你也不會當回事……所以，聖劍借我一把。”

　帝姬冷冷道：“沒有。”

　孫朗嗤笑一聲：“放你娘的屁，自己都偷偷鑄了一把，還沒有？”

　“你還有臉說！ ”天策上將怒道，“你他媽壞了我事兒，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料到你會竄出來，被你截了胡，我也認了！可你攪合了這事，怎麼不搶過來，反而放任妖劍流落民間？你不知道最近她們搞出多少亂子？”

　孫朗眨了眨眼睛：“她們？”

　帝姬冷哼道：“計都被一個妖族小丫頭給撿到了，我最近一次收到消息，這一妖一劍正在宋州一帶到處亂竄，那小姑娘身懷神兵重寶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世家豪族和官府軍兵聞風而動、圍追堵截，他媽的，敢搶老娘的東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孫朗望著帝姬這氣呼呼的模樣，略一思索，就明白她為什麼這么生氣了，且不說妖劍計都是她辛辛苦苦著手謀劃鑄造的，好不容易大建出來的六星劍娘被人給搶了，所謂奪妻之恨也不過如此，更何況……

　一一這大建，還是非法的啊。

　聽她的語氣，現在這妖劍計都還被世人當成不知道從哪裡出土的神兵利器，落在尋常人手中倒也罷了，如果最後輾轉落入有心人之手，那妖劍有靈，恐怕稍稍詢問，就能發現此劍跟天策府脫不了關係……

　這私自鑄造帝兵，而且是如此強大的帝兵，可是大罪啊。

　孫朗憋著笑，沒想到魯鎮那會兒沒來得及攔截妖劍，竟然還有這麼妙的效果，真是機緣巧合了，他擺手道：“我可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帝姬冷哼了一聲：“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強盜！”

　孫朗人畜無害地笑了起來……很好，這不是已經有一把了嗎？當初老趙和魯阿姨沒來得及把它找回來，有空我去找找。

　他心中打定主意，笑道：“要么這樣吧，你先借給我一把聖劍，等此間事了，我就去找妖劍計都，找到之後，我把那柄聖劍還給你，妖劍歸我……”

　“……你他媽想得挺美！”

　一一開什麼玩笑？什麼東西到了你的手裡，還能再交出去？

　帝姬冷然道：“一把都沒有！一個蘿蔔一個坑，哪有多餘的！”

　孫朗撇嘴道：“又瞎說，赤練焱不是被我打成細細麵了嗎？你把火劍拿過來吧，我並不嫌棄。”

　天策上將語氣硬邦邦地說道：“火曜聖劍在熒惑劍宮之中，這是帝國重器，我沒有資格動用，更沒有資格私相授受，你想要，自己上書朝廷去。”

　孫朗看了她幾眼，笑道：“看起來是選出新劍主了，改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他得請我喝酒啊，要不是我打死了他的上一任，他能有這造化？”

　帝姬冷著臉，一語不發。

　孫朗扳著指頭數了數：“日月雙曜整天形影不離，而且手下馬仔眾多，人緣不錯，明搶的話實在不好……咦，對了，聽說白老頭回家養老了？”

　帝姬忍不住道：“你又想幹什麼？”

　孫朗淡淡道：“這老東西當年好狗運，硬是撿了一條命回來，聽說解甲歸田了？金曜聖劍在他手裡留著也沒用，不如給了我吧。等此間事了，我就去一趟秦州把聖劍拿過來，他要是不給，正好殺他全家。”

　言語之間，殺氣森然，帝姬與他相識已久，知道這不是說笑。

　她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要聖劍幹什麼？”

　孫朗回答道：“家事，與你無關，就要聖劍，別的不要。”

　帝姬瞪眼道：“水曜聖劍不是被你帶走了嗎？”

　孫朗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霾，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不在我手上。”

　“在哪兒？”

　“告訴你也無妨。”孫朗平靜道，“跟他埋在一起了。”

　帳中一時陷入了死寂，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果然是這樣，計劃在他的身上出了差錯。”帝姬低聲嘆道，“果然是這樣，沒想到是這樣，我還以為他猶豫怯懦……”

　孫朗厲聲暴喝道：“就因為是個懦弱的人，你就可以隨便利用他嗎？就因為是個不喜歡殺戮的人，你就可以隨隨便便讓他去死嗎？就因為是個不願意捲入爭端的平淡性子的人，你就可以將他當成一顆棋子來擺弄，為了你們的國祚綿延、天下太平，不管他的想法，讓他痛苦抉擇，讓他選擇犧牲，傲慢地安排好一切……你們！他媽的！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他在發抖，他按住桌子的雙手在發抖，他的全身在發抖，他的眼神在發抖，彷彿有無盡的烈焰在他的心中沸騰翻滾，嘶吼著，咆哮著。

　帝姬靜靜地望著他，說道：“這個世界，不會跟你講道理，天魔的入侵沒有道理，人類的慾望沒有道理，命運的抉擇沒有道理，有力量的人可以操控一切，正如我八年前可以操控你的性命，正如我兩年前可以操控他，正如你現在可以操控我的性命，你若是想要報仇，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孫朗平靜道：“我不會……我現在不會，我和你不一樣，我永遠都與你不一樣，但我會殺死你的，遲早有一天，你要死在我的手上，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寬恕你，永遠不會放過你。”

　帝姬淡淡道：“是嗎？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穿越者。”

　“我會的，我會活得很好很好的。”孫朗回答道，“土著。”

　然後他轉身，離去，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帝姬依然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出神，她似乎在追憶過去的事情，但一切的一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吧……人生在世，總要有取捨。

　她輕聲道：“聖劍……看來他要去秦州了。不僅僅是白老令公的聖劍，恐怕妖劍計都他都不會放過，還有火曜……哼，我得著手安排準備一下，不能讓他輕易如願，不過這傢伙如此難纏，誰來對付他比較好呢……”

　突然，她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整個人都打了個冷顫，但這份涼意來得快去得也快，簡直像是幻覺一般。

　“……怎麼回事？”

　孫朗離開中軍大帳，一出來就又遭遇了天策內衛們的注目禮，他笑了笑，一一回應中指———他媽的，有些話憋在心裡沒地方跟人說，就是渾身難受，稍微說出來一些之後，這氣都順了不少。

　他走了幾步，抬頭望著夕陽漸漸西下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的，我會活得好好的。

　———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對吧？

　明州城，靖安侯府，魯大師一臉凝重地拿著一封信，對著趕來的張銀落與趙飛凰說道：“你們來看看這封信……還真讓我等到了。”

　兩位少女有些莫名其妙，接過信來，看了幾行，面色微變：“這是……”

　魯阿姨點頭道：“之前總算共事過，彼此算是熟悉，我認得筆跡，是正主沒錯，真是想不到啊，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銀落將信看完之後，神色有些複雜，低聲道：“這是……戰書啊。”

　趙飛凰眼神閃爍，思慮片刻，問道：“那怎麼辦？”

　魯阿姨斷然道：“那還用說，既然人家都下了戰書，我們不應戰的話，豈不是平白矮了一頭、成了笑話？當然是應戰了！”

　銀落猶豫道：“小心有詐，如果這是個陷阱的話……”

　魯淑仁回答道：“所以我們要做好詳細的安排和萬無一失的準備……趙小姐，你去把趙雲龍喊來，張小姐，你去將庫瑞爾喊來，我去找胡守信，記住，不要太招搖，一定要先瞞住戚冠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