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告辭!
夜色深沉,萬籟倶寂,靖安侯府中,傳來某人得意的梟笑。
“所以我孫漢三就回來了!”
孫朗激動地拍著身下的輪椅……哦不,是椅子,口沫橫飛,非常興奮。
“勇敢而英武的孫將軍,不敗的司令官,在一次勇敢的突襲行動中展現出了天下無雙的戰爭藝術與非凡力量,給予卑鄙無恥的帝國走狗以狂風暴雨般的沉重打擊,這些惡毒的帝國主義走狗必將認識到明州人民堅決反抗暴政的決心與力量,以及孫將軍那宛如太陽般熾熱的威嚴!”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鏗鏘有力,這種特殊的演講技巧應該是師承於在地球時某位朝鮮老奶奶,具有極強的壓迫感,將三名聽眾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看起來非常的得意,旋即以傲然的目光注視著在場的聽眾,充滿了某種人生臝家式的優越感:“你們看我屌嗎!”
對面三個男人齊齊搖頭:“不看。 ”
“……”孫朗惱怒道,“哎喲你們他媽的最近變得挺諧啊!”
陸守炎大人乃是文官之楷模,深諳領導必須順毛摸的道理,但問題是,他這兩天公務繁忙,沒完沒了地加班,今天剛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人從被窩裡喊了出來,迷迷糊糊的,腦袋轉速比平時都慢了三分,所以……
一一雖然不知道“最近變得挺諧”是什麼意思,但既然元帥有令,那麼……
他立刻將目光投向孫朗的胯下,認真盯了一陣,豎起大拇指來:“元帥,好屌,好屌啊!”
“……”這傻-逼加班加糊塗了嗎!
孫朗臉色一黑。
另一旁的戚冠岩若無其事地將頭扭到一邊。
大晚上的被叫出來,老胡是最不爽的,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況且夫人都快臨盆了,他整天小心翼翼地守著,已經有了一驚一乍的趨勢了。
一一按照常理而言,女人第二次生產已經不算太難,可他作為一個夫人臨盆之詠唱的受害者,整天被孫朗念叨著,居然變得心驚膽顫起來。
幸好魯淑仁來到明州,替胡夫人診斷了一下,有這位當年的軍中國手坐鎮,老胡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大半,但大半夜的,他還是很不爽。
孫朗看他這模樣,嘆息道:“看你這副模樣,生什麼氣啊,反正你老婆都快臨盆了,你現在肯定也沒有性生活……應該沒有吧?我跟你說,可不能亂搞,就算你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現在也不能亂來了……”
什麼棒棍底下出……操!
老胡眨眼間就明白了孫朗在講什麼,不由呸了一聲,他跟孫朗關係好,不用講什麼虛禮,也不用像陸守炎那樣小心翼翼,翻著白眼發問道:“你把我們連夜叫起來就是為了講這個的?”
孫朗哼了一聲,高深莫測道:“當然不是了!”
老胡作為他的好朋友,看他的模樣,其實心中已經猜中了七八分,暗自獰笑一聲,你他媽的終於遭了報應了,讓你跳,讓你跳。
他擺出一副肅然的模樣,點頭道:“也是,大半夜的喊我們起來,肯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我們還是群策群力比較好……來人啊,來人啊,去把你們家大小姐、徐管家、張小姐、趙將軍、魯神醫、司馬小姐還有……”
孫朗發出了一陣豪爽的大笑,硬生生地打斷了胡守信的話語,他大手一擺,傲然道: “這是大老爺們的事情,女人摻和什麼!老胡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怕老婆的毛病啊,一定要改一改!我們男子漢,是頂樑柱,是一家之主,是無所畏懼的!這種家國大事,什麼時候輪到娘們出主意了!”
老胡冷眼瞧他:“哦,無所畏懼啊。”
孫朗瞪眼道:“怎麼,你瞅啥?”
老胡冷冷道:“沒什麼,只是想問,既然無所畏懼,那你跑什麼?”
氣氛一時變得非常尷尬。
孫朗睜大眼睛,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轉進不能算跑!這是……操,去他媽的,喂你們倆聽好了,啊!我的夫人!”
老胡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撲向孫朗,就要與他廝打,孫朗狂笑道:“你以為我會讓你好過嗎!這便是核捆綁的精髓啊!”
帝國前天下兵馬大元帥孫朗,此世最大的流氓頭子,核捆綁計劃的忠實擁護者,確保相互毀滅機制的倡導者,偉大的戰略家。
一一當然,這只是建立在雙方全都擁有致命武器的前提下,他平時是那種玩文明5憋出足夠的核彈就開始在聯合國推行核不擴散條約的那種人。
眼見著要打起來了,陸州牧和戚將軍終於坐不住了,趕忙將兩人拉住,老胡氣得吹鬍子瞪眼,孫朗則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很欠打。
戚冠岩見這不是個事兒,只好做起和事佬,將兩人拉回椅子上坐好,溫和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吧。”
這戚大將軍剛剛沒了老婆,大家不好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喜慶,況且這次帝姬率軍而來,他肯出山相助,大家都很承他的情,而事實上,他從胡守信手中接回軍權、發號施令之後,明州諸軍的響應速度也快了很多。
大將軍觀察了一下孫朗和老胡的狀態。
憑藉著他這些年混社會所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來元帥心裡好像很慌,看來之前在欽差大營中,應該發生了什麼讓他心虛的事情。
而胡守信……他心裡則是充滿了興奮與忌憚的混合情感,看來這兩個傢伙好像有著他所不知道的恩怨。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能讓這兩個貨多說話,所以戚將軍當仁不讓地做了會議的主持人,他發問道:“之前聽元帥講過,您去軍營中大鬧了一番?”
孫朗便得意洋洋地將之前率領二十一阿卡姆壯男橫掃大營的壯舉重複了一遍一一當時,故事只講到第一次突圍為止。
譬如第二次去而復返、落入卑鄙陷阱中的丟人事兒,實在是太過抹黑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此略過不表。
聽完他的描述,三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陸守炎心中重重跳了一下,不知為何,這種荒謬的事情從孫朗嘴裡說出來,居然有著不小的可信度,這樣的本事,難怪能在大荒山活下來……他拱手嘆服道: “元帥神功,下官佩服。”
就連胡守信這種與孫朗極為熟稔的舊部袍澤都嚇了一大跳一一他倒是不懷疑孫朗說謊,這王八蛋雖然平時騷話連篇,但卻不會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撒什麼謊。
老胡有些驚疑不定:“你武功什麼時候強到這種地步了?”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刷級了!”
依然是讓人聽不懂的話。
戚冠岩也神色一動,他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一步好棋,如今明州人心不定,敵強我弱,朝廷最忌憚的,莫過於元帥你本人,這次示威能讓帝姬認清楚形勢,即他們需要擔心的,不僅僅是您當年在天元六軍中的聲望、人脈與威名,還要擔心您作為一名頂尖武者的破壞力。”
孫朗傲然一笑,剛想再自吹自擂一番,就听到戚冠岩繼續道:“但恕戚某大膽猜測,元帥現在,應該是要和不要戰,這一次與朝廷的交鋒,是要放在桌面上談的,而非是直接大打出手,是嗎?”
孫朗點點頭:“是的,既然我們佔據主動,有著選擇權,那就應該趁機擴大優勢,拉攏盟友,而非立刻開戰……現在還是太過倉促了。”
戚冠岩點頭道:“那就不能逼迫威凌帝姬過甚,既然元帥已經敲打了對方一番,那麼下一步行動,就應該採取溫和的手段了。”
陸守炎問道:“溫和的手段?”
孫朗翹著二郎腿,吹著哨,若無其事道:“派人帶點東西前去慰問?比如說乾淨的衣服、帳篷、飲水和食物甚麼的……”
話音剛落,胡守信和戚冠岩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忍的表情,老胡翻著白眼道:“你他媽又用了那種東西了?”
孫朗拍著桌子道:“媽的,我一個人都沒殺啊!這種和平的大規模非殺傷性武器這麼人道,他們應該感謝我才對啊!”
戚冠岩與胡守信對視了一眼,嘆道:“看來這法子不能用了。”
胡守信點頭道:“是啊,前去慰問的人說不定會被全部打死。”
大將軍搖頭道:“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元帥你再去一趟了。”
孫朗瞪圓了雙眼,失聲道:“蛤!? ”
胡守信看他這副模樣,心中終於有了十成的把握,看來孫朗沒講真話,他果然在他那英勇無懼、運籌帷幄的襲營活動中成功地撞見了自己的兩個舊情人,說不定還被拿著刀槍攆著跑了幾里地。
他陰笑了兩聲,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意:“你慌什麼?”
孫朗陰惻惻道:“你那隻眼睛看到我慌了?我老婆又沒臨盆。”
“......”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為什麼啊!這孫子也遇到了這種大醜事,怎麼還這麼囂張啊!明明也有把柄落在我手裡啊!他怎麼還是這麼屌啊!
戚冠岩看情況不對,急忙問道:“元帥有什麼疑難之處?”
孫朗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吧,你看你剛剛也說了,我是我們這一方的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就要最後出場,就要保持神秘感,對不對?所以我起的作用,應該是一錘定音的,只有我隱藏在幕後,讓她們看不到我在哪兒,所以才會驚疑不定,才會感到威脅,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拍了拍椅子把手,誠懇地說道:“所以,我認為,這初次的談判和會面,我不太適合出場,還是你們去吧,我會在暗中保護你們的……”
胡守信第一時間就洞悉了孫朗的狼子野心,他媽的開什麼玩笑,老子去?去應付你那兩個舊情人問東問西嗎?他乾脆地搖頭:“不去,我老婆要臨盆了!”
“……”媽的,這傢伙還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戚冠岩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元帥恕罪,我也不想去。我不想看到那個女人,她畢竟……”
畢竟這幾天他所遭遇的劇變,歸根結底,是十幾年前種下的因,一切都與帝姬脫不了關係,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舊日的主上。
孫朗又將目光看向了陸守炎。
陸州牧一臉無辜道:“元帥,你覺得我去合適嗎?”
“ ......"
最後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孫朗,意思是還得你去。孫朗愣了片刻,勃然道:“開什麼玩笑!我特意跑回來找你們想辦法,結果屁用都沒有,最後居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一一說出來了!居然說出來了!果然你也不想去啊!
戚冠岩與陸守炎是新人,不是很懂孫朗的心路歷程與情感生活,所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由面露疑色,大將軍拱手道:“元帥可有疑難之處?不妨說出來,讓我等幫忙參詳一二”
陸守炎也說道:“元帥但講無妨,我等定然守口如瓶。”
孫朗還在猶豫,胡守信冷不丁地說道:“把趙雲龍也喊來吧,她知道這事也沒有任何關係。”
孫朗擺手道:“我讓她去盯著銀落與趙小姐她們了。”
“......"
想得可真周到啊,你。
這麼熟練,肯定是在心裡推演了很多次吧。
老胡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算了,我來說吧……簡單來講,就是帝姬這次前來明州,點了六軍精銳隨行,其中包括鷹揚軍與天雄鎮,主將分別為林黛玉和薛寶釵……你們懂了吧。”
於是戚冠岩與陸守炎秒懂了。
隨即就面露古怪之色。
有好笑,也有揶揄。
難怪元帥這麼慌啊……別的不說,單單這靖安侯府中,就已經住下了六七位女子,個個與孫朗不清不楚的,要是與林將軍和薛將軍撞上,那場面,嘖嘖嘖嘖嘖嘖嘖……真是太可怕了。
此時此刻,戚大將軍與陸州牧這兩位明州封疆大吏的心情,可以用簡單的兩個字來描述。
一一想看。
不過這話是決計不能說出來的,因為元帥大人雙目含煞,表情陰鷙,宛若絕世梟雄一般,透著一股“老子心狠手辣”的殺氣,莫說是想看了,就算只是出言調笑一句,說不定都會被按在地上暴打……
陸守炎堂堂文官出身,反應最快,立刻拱手道:“願為元帥分憂。”
戚冠岩愣了一下,也跟著說道:“原來如此,元帥擔心的是這個啊。唉……家國天下,忠孝禮義……真是……”他竟然是能最快理解到孫朗為難的人。
哪怕真實情況與他想像的並不太一樣。
但他還是能夠理解孫朗的心情。
大荒山一戰必然發生了極為慘烈的內情,才令元帥心中怨恨難消、悍而復仇,哪怕榮國府是世代相傳的國公門第,哪怕他的親人們還在等他回去。
眾生皆苦,有情皆孽。
他在心中暗自嘆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元帥對我恩重如山,至少也要幫他解開這心結……
想到這裡,他也說道:“元帥,戚某也願意相助。如果您真的為難,那我也走一趟吧……有些事情,終究要有個了結。”
孫朗怔了一下,面露感動之色,剛想感謝幾句,就聽到對方又說道:“當然,還是要以元帥為首的,我等護衛在側,好歹能……嗯……”
……好歹能幫我擋幾刀嗎?
孫朗剛想吐槽幾句,戚冠岩又勸道:“元帥,我以為,若是心中有情,有些事情還是要早日坦誠相告,不要隱瞞,省得留下遺憾。”
他臉上沒有悲戚之色,眼神卻流露出了一點黯然,有些事情,他這輩子都無法釋懷,他與他的夫人無疑都深爰著彼此,卻都瞞著彼此,愚蠢地做著自以為高尚、自以為偉大的犧牲,卻沒有坦然面對彼此的勇氣。
如果……如果有如果,那很多事情,一定有很多不同吧。
所有人都變得沉默起來。
半響,孫朗抬頭,對老胡說:“聽到了沒有?快去把你那深沉厚重的愛意向你老婆大聲喊出來吧。”
“我的事兒不用你管!”老胡惱怒道,“顧好你自己吧!整天吹噓自己這麼勇,到頭來嚇得跟什麼似的!”
孫朗怒道:“我警告你,不要污衊我!我哪裡怕了!啊?我哪裡怕了?我那是博愛!是尊重!是對她們的愛護!我只是不忍心傷害所有人,這難道有錯嗎?我只是想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這有錯嗎!”
胡守信嗤笑道:“這些話你敢講給你那些紅顏知己聽嗎?”
孫朗哼了一聲:“有什麼不敢……”
話音剛落,房頂突然傳來了瓦片敲擊的聲音,片刻之後,一片瓦直接被掀開,露出了趙雲龍的臉:“她們來了!”
孫朗噌的一聲閃到窗邊,開窗就要跳,但下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關上窗戶,一臉臥槽: “媽的魯大師!”
他背過身,靠著窗,一臉悲壯道:“考驗友情的時刻到了!你們說過要幫我的!”
胡守信二話不說,拔腿就跑,陸守炎緊追其後,戚冠岩猶豫了一下,也三步並作兩步跟著往外跑,這三個王八蛋倒是無所顧忌,直接從正門跑路。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