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髒話

　望著如此善解人意的寶姐姐，孫朗還能說什麼？

　她的深情，她的癡情，她的守候，她的包容，通過平靜而溫柔的眼神傳達過來的全部愛意，撼動著孫朗的心靈。

　孫朗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謝謝你們。”

　薛寶釵柔柔一笑：“夫君哪的話，一家人，哪有什麼謝不謝的。”

　孫朗睜開眼睛，淡笑道：“一家人也要說謝謝的……這個世界上，全心全意真心待我好的人，大概扳著指頭就能數過來吧。”

　薛寶釵拿起了筷子，給自己夾了一點菜，若無其事道：“哦？都有誰啊？”

　孫朗也不驚慌，輕笑道：“等我想好了再說。”

　寶姐姐先是一怔，然後優雅地點頭：“就依夫君所言……好了，再說下去，菜又要涼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林黛玉一直乖巧地一語不發，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懂，還是裝作沒聽懂，聞言催促道：“哥哥，多吃一點吧，在明州沒有這麼合口味的飯吧。”

　孫朗點頭道：“謝謝。”

　林黛玉微微一怔，然後輕聲道：“哥哥回來後變得好客氣。”

　孫朗愣了一下，然後摸著腦袋：“也許是剛剛回來，有點不習慣吧。”

　“嗯，總感覺哥哥拘謹了好多。”林黛玉一邊夾菜，一邊說道，“連葷話和粗話都不說了，以前不是髒話不離口嗎？記得以前寶姐姐抱怨過你說髒話的事，那時候你歪理一大堆，總之就是不改，久而久之，我們倒是習慣了，現在突然變得有禮貌了，突然有些不習慣呢……”

　孫朗端起了飯碗，聞言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不禁露出了笑容：“啊，想起來了，以前真是振振有詞地跟寶姐姐抬槓過，把她噎得不輕……”

　他轉頭看向了薛寶釵，笑道：“以前是怎麼說的來著？哦，想起來了，我說，打仗是肯定要說髒話的，打仗又不是念經說法，不能細聲細氣的……”

　孫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薛寶釵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露出了無奈的神情，聽著夫君復述著當時的情形：“譬如，我需要一名猛將率軍側襲敵軍左翼，總不能說，'姐姐大人，請您帶夥伴們一起攻擊敵人的側翼，請加油哦，做不到的話，人家會生氣的'之類的鳥話吧？”

　“我得說，'薛寶釵！給我帶著你的兵操開對面那驢日的左翼，打不開局面老子幹死你'，這樣多熱血，多帶勁，你是不是覺得超級帶感？”

　他越說越眉飛色舞，彷彿回到了之前那剛剛脫離魔劍陰霾的時候，他那時慢慢融入這個世界，有了朋友，有了袍澤，有了地位，有了尊重，人是一種善於療傷和自我安慰的軟弱生物，痛苦之後看到一絲曙光，就會淡忘一些來自過去的痛苦……從來都是這樣。

　寶姐姐聞言，嬌嗔道：“你那時候，還真是把我氣得夠嗆啊，以前知道你是個混世魔王，沒想到能混到那種地步……”

　孫朗笑道：“沒辦法，打仗麼，哪顧得了許多，在那種地方，總要染上一點江湖習氣啊，不足為奇。”

　“是啊……刀兵，功業，沙場，成敗，令物是人非，不知道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薛寶釵輕聲道，“夫君，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孫朗笑了笑：“苦不苦，都已經過去了，只要人活著就好……我這輩子，可謂是過得莫名其妙，稀里糊塗，但總算還有點指望和盼頭。這身武功還在，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你們還在，就有了活著的滋味……到底是賺了呢還是虧了呢，誰能說的清楚，有時候，還是糊塗些吧。”

　他眼神閃爍，似乎已經下了某種決心，深吸了一口氣，重複道：“還是糊塗些吧……糊塗些吧……”

　薛寶釵與林黛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們對視了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這頓飯吃了很久，主要是做的菜很多，席間三人偶爾聊上幾句，講的都是當年的舊事，回味著當年的苦澀與甜蜜。

　直到將這滿桌子的菜吃得乾乾淨淨，孫朗摸了摸肚子，打了個滿意的飽嗝。武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他倒是不怕撐死，何況這分量雖然看起來嚇人，但在地球那會兒，網絡上的那些大胃王，其最高記錄也跟這些差不多。

　孫朗又隨手從桌子上掰了一根木刺做牙籤，正在慢悠悠地剔牙，見寶姐姐與林妹妹開始收拾碗筷，他想要幫忙，又被對方瞪了一眼，嗔道：“夫君怎麼沒大沒小的，去那邊喝點茶休息去。”

　“......”

　穿越者孫朗，又在不經意間，感受到了封建社會大家庭的溫暖。

　他在那邊坐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來，高聲問道：“下午要跟帝姬繼續談嗎？什麼時候？”

　寶姐姐用一方絲帕裹住了頭，圍上了圍裙，正在收拾碗筷，聞言轉頭笑道：“現在是人家求著咱們，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說了算，夫君若是有意，晾她一會兒也無妨，咱們一家團圓更要緊。”

　“有道理，有道理。”孫朗大模大樣地翹起了二郎腿，不過很快，他似乎想起什麼，搖頭道，“不過做的太過分，也沒什麼好處，你知道的，那娘們的心眼兒很小，良心更是大大的壞，我們放她鴿子，她肯定伺機給咱們添堵，我雖然不怕，但跟她談判的是寶姐姐你啊……”

　於是他站起身來，笑道：“要不然這樣吧，這頓飯吃得有點慢，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去中軍那邊看看，你們收拾收拾，準備準備，一會兒也過去。 ”

　寶姐姐神色微動，然後就笑道：“也好，那夫君慢走。”

　林黛玉也從隔間裡探出頭，叫道：“哥哥慢走，我們一會兒就到。”

　孫朗眼神有些複雜，點頭道：“那我先走啦。”

　兩人目送著孫朗一路離開朔風營地，林黛玉輕聲道：“哥哥他差點就要說了……你為什麼要攔著他呢？”

　薛寶釵緩緩道：“因為在即將接觸真相的那一剎那，我竟然有些恐懼……我不知道夫君會說出什麼話來，所以我會感到有些害怕，畢竟，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了，那種感覺，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她低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事情，還是糊塗一些更好……不是嗎？”

　孫朗這邊出了朔風營，也不去中軍大帳，到了鎮武營的地盤。

　錢元雙他們也在吃飯，謝玄大侄子居然還在，孫朗進入將帳，就看到他們倆坐著小板凳，把木箱子當成桌子，吃著小菜喝著小酒，偶爾一大口醬牛肉一小口黃瓜的，非常滋潤。

　孫朗嘖嘖道：“軍中飲酒啊，是要被吊起來打的。”

　這兩個驢貨也不害怕，謝玄是讀過書的文化人，拍起馬屁來比誰都不要臉，咧著嘴笑道：“都說軍法如山，可誰不知道，老叔您可是比山還高的人物，我們這些小輩，沾著您的光，自然敢張狂一些，畢竟，您老人家還能看著我們被打軍棍嗎？”

　錢元雙嘿嘿笑道：“不怕，不怕，咱也練過醒酒法……”

　平日軍中不得隨意飲酒，乃是泛用的軍律條令，幾乎通行於世界上的每一支正規軍隊裡，但條例是由人制定的，由人來實行的話，自然要打個折扣，執行最差的，莫過於離火之國的軍隊，全軍上下，就沒有將這條“僵化死板”的條例當回事一一雖說不得隨意飲酒，但是斯拉羅大地每一個寒冷的清晨都特麼是不隨意的，要喝酒驅寒，喝酒喝酒。

　后土帝國的話，這禁酒令在普通士卒間執行得倒是不錯，大家除了戰前壯行和戰後輕功時可以狂喝之外，平時倒是很少有人犯禁。但這僅限於普通士卒，高級將領倒是隨意多了一一這倒不是他們藐視軍規，而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了武功這個作弊器，幹什麼事情都靈活了許多。

　譬如軍中秘密流行的醒酒法……居然是一種運用真氣的法門。

　要是偷偷喝酒時聽到有軍中孔目來了，只需要將酒瓶子就地一埋，狠角色能用內力直接將酒壇酒瓶搓成細麵，直接消滅證據，至於身上口中彌散的酒臭，只需要爭取一點時間，功行周天，分分鐘就能將體內的酒液蒸的一乾二淨，讓你半點把柄都抓不到。

　哦，當然，這僅限於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之輩才能做到，至於做不到的……屁啦，軍中以強者為尊，這麼弱也想喝酒？喝奶去吧。

　孫朗自然是知道這個典故的，他也對糾正后土的軍紀沒有半點興趣，他笑道：“現在還清醒著吧？要不要我先幫你們醒醒酒？”

　兩人立刻站了起來，肅然道：“完全清醒！”

　一一開玩笑，你的醒酒法，不用想也肯定不是什麼好辦法！

　孫朗沉默了片刻，說道：“清醒就好……今天來這一趟，是為了給你們商量一些事情，這次出發之前，你們的父輩都矚咐你們，可以在適當的時機選擇聽我的話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錢元雙毫不猶豫地點頭，謝玄也跟著點頭，說道：“老叔，我可不敢大包大攬，太出格的事情， 我是不敢做的，否則回頭的話，我爹和我叔都要打死我。”

　孫朗笑了笑：“放心，不是出格的事情，只是提前矚咐一下你們，到時候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有個心理準備， 穩住局勢，不要亂了套。”